她用爪子按了按,恼人的声响戛然而止,下一刻那黑方块又被易沉摸了过去,“啊……困。”
迷蒙地放下手机,易沉就听到四纪几不可闻的笑声,原来猫是能笑的啊。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早上都起不来床,外头的天都亮了,以前你早朝要丑时起身不也起了么?”
“这能一样么……”易沉把头闷在枕头上挣扎了片刻,“早朝那是有你管着啊,我敢不起来么,也不想想那会儿你是有多凶……”
话虽如此,他却是实实在在的高兴,身手摸了摸四纪的背脊,“不过这样真好,每天早上又能听到你的声音了,让我多早起都乐意。”
四纪本能地竖起了尾巴,很喜欢他的触摸,“那还不快起?今天你又要出去么?”
易沉懒散地坐起来,甩了甩头醒神,“四纪你信么,其实我这个人,特别喜欢睡懒觉的。今天得上班呢,傍晚才会回来。”
说完之后他就发现四纪的尾巴不动了,一双大眼睛流露出几分楚楚可怜,虽然她自己应该是不自知的。
刚重逢,就要一别一整日,想来肯定是委屈的。
他说不出什么,备好四纪的猫粮就急匆匆出门了。呆呆望着那扇门的四纪没有动,没过多久,竟然又见他开门回来了。
“我带你去医院里吧,只是你千万别开口,要是被人发现我带猫上班肯定会被骂的。”
四纪的瞳孔立马圆了起来,脚步轻盈地跳上他的臂弯,“你舍不得我?”
“嗯,舍不得,一分钟没有你都难受。”
这样的情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但四纪就是觉得只有他原本的这张脸说起情话来才般配,耳尖愉悦地翘了起来。
易沉租住的地方离医院并不远,他步行着过去,再把四纪藏在肥大的外套里,倒是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闷在外套里,四纪听到了许多动静,偶尔也有人和易沉打招呼,果然他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是十分亲和的。
易沉把她安置在医生休息室的床底下,趴在地上的样子有些滑稽,“中午我再来看你,可千万记住不能乱跑不能出声啊。”
四纪并不委屈,舔了舔背上乱掉的毛,“东躲西藏我又不是没经历过,你去救那些生病的孩子吧。”
易沉笑笑,这才问起来海儿如何,没想到小侄子的恢复比他想的还要好,果然古代人的体质就是强健啊。
一整个上午,休息室外都十分忙碌,四纪听得出许多人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孩儿的啼哭此起彼伏。这让四纪的心里很难受,海儿如今怎样了,想姑姑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哭?
她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这些扰动心弦的哭声,忽见休息室的房门被打开,进来的却不是易沉。
此人穿着一双样式很奇怪的鞋子,脚跟被堆得高高的,看着是个女人。
那贸然闯进男医生休息室的女子并不以为然,咦了声就出去了,关上门的时候喊了声,“诶,易沉去哪儿了?”
四纪警觉,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没过多久就听到易沉略显仓促的脚步声,“小姐,你怎么来了。”
她一愣,是……什么人,会被易沉称之为小姐?为什么易沉的语气听起来……让她很心疼。
那女子见易沉现身,再次开了门毫不顾忌地走进来,四纪怕被发现,又往墙根处缩了缩,只看到易沉也跟着进来了,很是为难地开了口:“不好意思,我现在还在上班……”
“我知道啊,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不行?这医院有这么没人性么,你之前昏迷了一年,也没见谁把你叫起来干活儿啊。”
好傲慢的口气,竟比当初的四纪还要霸道。四纪虽强势,却是讲道理的,但这位大小姐……就实在有些不像话了。
而且,就她的话来说,应该是易沉的熟人,但易沉的态度却很奇怪,明明不想与她有所接触,又为什么要妥协。
虽然知道易沉和薄颜不一样,但在四纪的心里,她永远认为易沉就是融国国君,堂堂帝王,怎么就要对一个如此骄矜的女子低声下气!谁有资格让他委屈?!
她看着那女子落在床边的脚踝,伸出爪子就像教训一番,却见易沉挪动了两步挡在她前面,显然是在提醒她不可以乱来。
不仅在一个女人面前被反呛,还不许她出头?!四纪的尾巴甩得像条小鞭子,这个男人可以啊,对谁都这么没气性么!
就在她想着干脆把易沉的小腿挠得稀巴烂时,那女人又发话了:“诶,之前让你搬家你怎么没搬啊,那破屋子有什么好呆的。”
易沉显然被噎了下,“那个……您给的房子,我住的理亏,多谢您的好意,现在的那套房子就已经挺好了。”
那女子竟闷笑了声,脚跟跺了跺,在地板上敲出的声响让四纪有些烦躁。
“你还真是穷命,难不成是觉得你住我那儿,以后谈了女朋友不方便?想有个梦中情人?我听说你昏迷的时候好像说过几次……四季?什么四季?”
四纪不动了,微微有些感动,就连易沉也支吾了起来不知该怎么解释。谁知那女子接下来的话就太过伤人了,一下子寒了易沉和四纪的心。
“易沉啊,你该不会真想谈个女朋友吧?醒醒吧你,睡一年睡糊涂了?你是能有女朋友的人么?你就是一个被我家养着的穷小子罢了。”
说完,她拍了拍易沉的脸颊,“啧,瘦脱相了都,给你补品你不要,又舍不得钱吃点好的,难看死了。我一会儿让我爸给你送点东西,你不收也得收。”
在易沉的沉默中,那女子理直气壮地离开。四纪没有出声,易沉也没有叫她,只是坐在床边平复了许久。四纪听得出来,他的呼吸很快。
直到外头有人喊易沉,他才重新站起来,“四纪你再待一会儿,委屈你了。”说完,拖着步子关上了房门。
可四纪,却有些受不住了。
他刚才那是什么语气?与他相处那么久,从没听过那样心酸还要强撑的苦楚。委屈的哪里是她?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能够如此随意地伤害他!
明明,易沉是她那么心爱,为之连命都敢豁出去的男人……
直到午休时,四纪却不肯出来了。易沉趴在床下哄了她好久,“乖,先吃点东西吧。”
“你这声乖,也对那个女人说过么?”这是她的回应,仅此而已,反正她缩在墙角,易沉够不着她。
她原以为易沉会解释两句,再不济也会澄清一下。但他却没有,静默了片刻后爬起身来,只是把一小袋猫粮推到了床下,“回去……再告诉你吧。”
又是那般的语气。
下午,易沉的工作似乎不太顺利,说好了傍晚下班却拖到夜里,直到病房走廊都比白日安静许多,他才愧疚地赶回来。Χiυmъ.cοΜ
一人一猫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在夜里的寒风中颠簸回了家,易沉还没有吃饭,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四纪不大认得的东西勉强填了肚子。
从始至终,她就这么盯着易沉,若他不把话说清楚,今晚是别想休息了。
易沉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只是这事儿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实在……太没尊严了。
屋里一时没有别的动静,只有那个叫冰箱的东西发出了低沉微弱的轰鸣声,催的人心慌。
“四纪,你还记得,我是个孤儿吧?”
四纪晃了晃尾巴,怎么可能会忘呢。
易沉看懂她的回应,并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在这么一瞬间,四纪竟然后悔了。如果是难以启齿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了吧,她不想再看到他这个表情。
可易沉还是继续说道:“做孤儿的,有些人会有资助者,由一个有钱人供着生活上学。我也有一个,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资助我的,要不是这位资助者,我很难读完医学专业,甚至很难去读大学,所以我对他是感激的。”
四纪能理解这些,也似乎猜到了那女子的身份。
“那个女孩子,就是我资助者的女儿,也算是我的恩人。”说这话的时候,易沉一直在用食指的指甲刮着大拇指的指腹,这个动作四纪很熟悉,在他内心焦灼的时候,就经常如此。
“既然如此,那女子为何如此态度?而且你的恩人是她的父亲,与她的关系并不大,你为什么要——”
“因为是她,在我差点饿死的时候让他父亲资助我的,我感激她。而且……我的资助者很宠她这个女儿,可以说对我们,她能为所欲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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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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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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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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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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