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景上妈妈的声音,大概是喊她去收拾东西,景上又嘱咐了好几遍让他不要忘记,萧楚本来只是点点头,后来才意识到这是在打电话,又“嗯”了一声,景上这才挂了电话。
又是一串忙音。
萧楚从来没有这么过希望第二天再迟一些到来。
最起码在当下来说,他和景上的距离还是近的。
萧楚躺在床上睡不着,翻箱倒柜翻出来一张中国地图,在地图上从海港到首都的距离甚至还没有他的手掌大,似乎只要轻轻一跨,就能跨到山海的那边,随时都能见到她,可现实的情况是,如果要见她,坐飞机都要两个多小时。
繁星如点,萧楚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来于他而言漫长寂寞的夜晚变得这么弹指一瞬。
星期五上午,景上依旧没有来学校。
等到中午的时候,萧楚摸了摸自己一直放在抽屉里日记本,决定把用了几个小时才写好的同学录夹在里面,一起递给景上。
最起码,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哪怕是拒绝也好,厌恶也好,天知道他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只是那时的萧楚没想到,他与景上,注定是要错过的。
景上本来与他约定的是下午五点半,不过第三节课下课,萧楚就爬了操场的墙头钻了出去,青春期带来的好处肉眼可见,身上原先的那些赘肉像是一团团泡沫,好像风一吹就不见了。
萧楚跳过墙头,走到学校后门,四点多的后门还没有什么人,连平日里卖油炸和零食的摊位都没摆齐,萧楚忐忑的拿着自己的日记本,站在后门的边上,紧张的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生怕一个不留神错过了景上。
“萧楚?”
身旁传来了疑惑的声音,萧楚转过头正好对上了赵雷的脸,自从那次赵雷在他桌上乱涂乱画被景上抓到后就安分了许多,在学校里待到了初二,实在学不下去了就办理了退学,如今他和一群流氓样的青年站在不远处,一脸的讽刺:“哟,这不我们班的好学生萧楚吗?好学生也会逃课啊,啊……忘了你也不算是什么好学生,你的好学生同桌没有管你吗?”
萧楚捏紧了手里的日记本,没有搭理对方。
“怎么还不理人啊?”赵雷说着就伸出手推搡了萧楚一把,萧楚本想侧着身子躲过,结果还是被撞到了墙上。
“这是什么?”赵雷伸手就要去抢萧楚手里的日记本,本来没有动作的萧楚却在赵雷碰到日记本的一瞬间绝地反弹,如临大敌的抱着日记本往身后一退,正好撞倒了学校后门一排的自行车上,赵雷被萧楚吓了一跳,他本来就胆子不大,看见萧楚这么宝贝手里的日记本本想就这么算了的,结果身后那群染着五颜六色毛的小青年一看这样,开始瞎起哄:“赵雷,你行不行啊?”
“要不要我帮你啊?”
“我就说这小子是个弱鸡,没想到又栽倒了这个人的手上……”
赵雷在萧楚这吃瘪的事情这群小青年也有所耳闻,当时赵雷瘦的像个麻杆,挨了萧楚一拳去张丰田那告状却被张丰田压了下去,去自己的“大哥”那边告状却遭到对方的一顿讥笑——连个生病的小胖子都搞不定,以后怎么在我们这里混?
新仇旧恨一叠加,赵雷的脸一阵火烧似的红,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就要去夺萧楚的日记本,萧楚本来就往后退没有站稳,被这么蛮横的一夺,直接倒在了自行车里,赵雷顺理成章的拿到了日记本,里面一张同学录“簌簌”的掉了下来。
“我来看看,这写的是什么……她是这个班里第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人,哪怕是我明知道在我文具盒里放虫子的就是她……呵,还是个情种!我就说你是她的狗!”赵雷大声的朗读日记里的文章,引发身后一群小混混的一阵爆笑。
赵雷顺手翻到最后一页,戏谑着读了起来:“……一想到景上明天就要走了,海港与首都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不知道她到了新的城市会不会想起我……”
萧楚手掌撑地,艰难的爬起来,手腕却不小心擦到了一辆自行车的车轴,瞬间划出了一道血痕。
“还给我。”萧楚神情阴鹜,一张脸如雪似的白,死死的盯着赵雷,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我——让——你——还——给——我。”
如果说原先的赵雷还有些底气的话,那现在真的是一把火烧了胆子——只剩下灰了,赵雷迟愣的站在原地,已经没有多余的想法去思考自己如何在“兄弟们”面前扳回一城,他手上的力量一松,手里的日记本“砰”一声掉在了地上。
萧楚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直接弯下腰拿起了日记本。
——这是要给景上的。
那天景上姗姗来迟,直到了五点四十才到后门,她不停的催促开车的景泰阳,等到了后门时等来等去却没见到萧楚的声音。
放学铃早已经打响,背着书包的学生鱼贯而出,接学生的家长们纷纷翘首在人群中找自己的孩子,堵在后门的小吃摊主们则是忙的不亦乐乎,一时间烟火气,吵闹声都围绕在了景上的身边,她也学着那些大人们垫着脚,伸长了脖子去人群中找萧楚的身影。
结果,却是一次次的落空。
他没来。
景泰阳看准了时间,直到人群渐渐散去,天都快黑了的时候才从车里伸出头喊景上的名字。
景上既失望又不舍的又往校门里看了一眼,只是没想到这一眼,便是十多年的离别。
被全世界都误解成失恋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所有人都会对你好。
主任那里的假十分好请,景上刚发了信息给科室的主任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那边就发来了回复,说让她好好休息,医院的事情不用她操心,还顺带问了一嘴,医院有驻外开分院的打算,他们科室有一个名额,问她有没有兴趣。
自从景上进医院实习后这个主任就一直带着她,自然也十分了解她,后面还默默的加了一句:工资大概是如今工资的基础再上调50%。
——天降好事!
一时间心里所有的不痛快都烟消云散了,景上关了手机就开始睡大觉。
等到半个小时后,家里的门铃被人按响了。
睡着了还好,一醒来肚子又开始磨人的疼。
“谁啊!”景上摘了眼罩,不情愿的去开了门,结果正是蒋易那张人畜无害的大脸,提着水果一脸斯文的冲着她笑。wWW.ΧìǔΜЬ.CǒΜ
……
萧楚这次的绯闻动静闹得实在不算小,一众吃瓜群众估计觉着“萧楚恋情”前面跟着一个“沸”字已经形容不了如今的热闹程度了,于是直接将微博服务器给挤爆了。
景上将蒋易放进了门,自己懒散散的坐到了沙发上,身体力行的告诉蒋易:我们家是自助模式,别拿自己当外人,要喝水自己倒。
蒋易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将手里的水果放到了餐桌上,又摸索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当年景上刚搬新家时邀请了院里的一众妖魔鬼怪来自己家暖房,好几年过去了,当初来的时候景上的家里是什么样,如今就是什么样。蒋易深深的怀疑,当年他吃饭时在沙发拐角处掉的饭粒也还在原地。
蒋易又给一副被蜘蛛精吸了精气神的景上倒了杯水,顺便斜了视线去看沙发的拐角——果然,不负所望的,那里还真有一个已经变黑的饭粒。
再抬头看看景上那一身堪称恶趣味的撞色系的睡衣,蒋易突然有些后悔来了。
蒋易:……
“你来做什么?”景上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蒋易。
景上这个样子已经不仅仅是失恋的样子了,她病恹恹的瘫在沙发上,整个人就像是靠着一口气吊着一样,蒋易探究似的看了一眼她,熟门轻路的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果然,里面还有半包红糖。
“没过期吧?”蒋易冲着客厅喊道。
“没有。”景上喃喃道:“应该没有吧。”
……
不管有没有过期,家里也只剩下这个了,蒋易将刚刚给景上倒的温水倒掉,重新给倒了一杯热水,红糖氤氲在杯里,渐渐散开,一杯红糖水放到了景上的手里。
景上小心的啜饮了一口,腹部顿时涌上了一股暖流,整个人说不上来的好多了。
“真的,蒋易。”景上垂死病中惊坐起,给蒋易竖了个大拇指:“如果我们医院要评什么妇女之友的话,我一定第一个投你,你真的神了。”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夸奖词,所以蒋易听着也高兴不起来,景上家的沙发上简直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所有乱七八糟的毛绒玩具,毯子衣服一应俱全,蒋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地毯上,又从沙发上那一堆里摸出了个厚的毯子扔到景上的身上:“你可拉倒,你这一投我这辈子估计都找不着女朋友。”
“要女朋友干嘛呢?你看我,刚谈个恋爱没几天,全世界都认为我失恋了。”玻璃杯的水冷的快,景上天生不怕烫,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
西医都说红糖水是治疗经痛的玄学,可大概是从小被景泰阳的那个中医馆子熏陶久了,这一杯甜津津的红糖水下去,整个人都好多了。
蒋易目不转睛的看着景上,直到后者将水喝的一干二净了才放宽了心,他接过话茬说道:“那你表妹还好吗?”
景上一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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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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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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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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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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