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花白而略长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向后梳起,紧密的皱纹与稀疏的眉毛下,一双眼角下垂的眼睛被遮挡在金丝边圆框眼镜后,看不清内中掩藏的真实情绪,与昔日一般高挺的鼻梁,在如今整体开始萎缩松弛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只有上面浮现的老年斑显示着它同样不年轻的事实,鼻子下方,是紧紧抿着的嘴唇,嘴角向下抿着,弧度与眼角相得益彰,一副看起来就十分不好讲话的样子。
老人穿着一件领口有些松垮的驼色t恤,外面罩着洗得发黄的白大褂,下身穿着卡其色长裤,即便是在铺了柔软地毯的室内,却依旧穿着带有金属鞋跟的高帮皮鞋,与那一身陈旧的衣着相比,这双鞋子却保养得极好,被擦得油光锃亮。
老人原本是想来关窗户的,然而当他不经意扫视过窗台时,手上动作一顿,镜片后的双眼中,似乎有微光闪烁了一下。
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沉思,又似是在单纯地发呆,最终他伸出手,把窗户又开大了几分,转身迈着如来时一般缓慢的步伐离开。
空间内无法观察外界的情形,云晓曦跟百里光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才提心吊胆传出来,好在两人运气不错,窗前空空如也,之前来这儿的人已经离开。
一阵风从身后吹来,云晓曦回头看了眼,发现了被推开还上了固定栓的窗户。
“那人是来开窗的吧。”
她心想,虽然是盛夏时分,但林中温度并不高,到了晚上甚至偏低,也难怪这别墅连空调都没有安装,想来是根本用不上。
两人拽着窗帘往下滑,窗帘擦过面颊柔软的触感叫云晓曦赞叹不已,“好想扯一块窗帘布做床单……”
“你抓紧点儿。”
滑在她斜下方的百里光无奈提醒,“一会儿就到窗帘尽头了,窗帘离地还有点距离,你注意下落时屈膝做缓冲。”
“好的好的知道啦。”
云晓曦回道,等到了窗帘尽头就照百里光说的躬身屈膝,整个人呈球状落到柔软的地毯上。
“这地毯也好软!”
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云晓曦伸手扯扯地毯上的绒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动物毛。”
如果是真的,她很有剪一些绒毛编织毛线的冲动,她自己倒有几件四季衣裳,百里光现在却连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且听他说,娃娃的衣服大多中看不中穿,很少有正经保暖的,所以她看到合适做冬衣的材料就拔不开眼。
“行了,先别对着人家地毯流口水了。”
百里光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与外面看似木头实则石头的墙皮不同,别墅里面是真正的木质构造,墙壁与楼梯乃至于沙发椅一水儿的都是用木头制成,连清漆都没上,大咧咧的露出木头原本花纹色泽,风格看起来十分粗放。
百里光率先往茶几与矮柜处看去,可惜这里的主人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两处全都空空如也。
“咱们先找厨房。”
主要收集目标在主食与调料的两人很快确定了第一个搜刮点,按道理,这种别墅的厨房一般都会设在一楼,两人借着地毯上绒毛的掩护,贴紧墙角在房间内寻找起来。
在一个转弯处,两人眼前出现一个圆圆的木制笼子,说是笼子,但它形状实在奇怪,看起来就像过元宵节时每家每户在大门外悬挂的大灯笼去掉纸皮,但令两人惊讶的不是笼子,而是笼子里面放的东西。
那是一套微缩版的家具。
有一张茶几、一组沙发、一个大衣柜跟一套梳妆台,与外面尺寸正常家具的粗放风格不同,这些家具每一件儿都精雕细琢,沙发的靠背上雕刻着缠枝莲花纹,梳妆台每一个抽屉上都带着锃亮的铜环扣,大衣柜的门开了一扇,露出里面考究的布局,而茶几上铺着镂空花纹的桌布,还放着一个透明的三层果盘。
“这也太漂亮了!”
云晓曦看得目不转睛,口中啧啧称奇,“这些也是给娃娃做的小玩具?”
百里光左右看看,确认附近没有摄像头一类的东西,才拽着云晓曦袖口带她后退几步。
“怎么了阿光?叫我再看会儿嘛。”
云晓曦不解地看向百里光。
“看可以,这些东西暂时不能碰。”
百里光低声提醒她,“这几件儿东西上面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少了一件两件说不定立刻会被发现。”
“这还用你说。”
云晓曦好笑地拿手肘捅了百里光一下,“好了好了,我不看了还不成,咱们继续找粮食去。”
至于这些精美的家具,等他们离开时倒是可以考虑顺走一两件儿,云晓曦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那个笼子,笼门是用插销锁住的,但笼子每根栅栏间空隙很大,足够她自由进出。
把目光从笼子内恋恋不舍挪出来,云晓曦才发现眼前这房间是一个书房,数不清的书本整齐排列在靠墙的三组大书架上,书架前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面散落着几张纸张,一旁地面上堆着几包纸,最上面那一包打开了,露出里面原白色的纸张。
云晓曦眼神闪了闪,悄悄挪过去从那一大包纸里收走一摞。
纸张是消耗品,虽然暂时用不到,但既然看见了就囤一些,她空间里还有不少钢笔,倒是墨水留的不多,百里光知道她想收集些墨水以防万一,便跟她一起在书房里翻找。
“……这别墅主人放东西还真是不拘一格。”
结果在书桌下面最大的那个抽屉里,百里光发现了一大堆杂物。
半盒订书钉,七瓶没开封过的小瓶墨水,看起来就是随手一塞然后就被遗忘掉的几包面巾纸,六卷用到只剩三分之一就不再用的卷纸,一盒大头钉,两管牙膏试用装,一支旧钢笔,一盒大小不等的钢笔头,一些散碎的药片,一个方方正正的硬塑料盒,十几块用透明塑料纸包着的小手工皂。
这个在常人眼中大约会乱到叫人头痛的抽屉,在百里光跟云晓曦眼里却宛如巨龙的宝藏。
云晓曦激动地伸手爱抚这那几卷卫生纸,有心一把全收走,却不敢动作太大唯恐叫别墅主人发现异样,“我……不如每一卷上多收几节吧。”
“可以多拿点。”
百里光伸手在抽屉边沿抹了抹,手指上立刻沾到一层灰尘,“这抽屉几乎不开的。”
毕竟卫生纸牙膏什么的,确实是急缺的物资。
云晓曦挑挑拣拣,收走了两卷大点儿的卷纸、三包面巾纸、两瓶墨水、两管牙膏、几根大头钉与一些小的钢笔头,到要跳出抽屉时,她犹豫了一下,又装上了四块手工皂。
“这些东西应该够我们走到城市了。”
跟百里光一起合力关上抽屉,云晓曦满足地说。
“等等。”
百里光突然俯身趴下,云晓曦以为他发现了危险,正要拽他进空间却被阻止。
“这里有几枚硬币。”
百里光从书桌底下摸出六枚硬币,上面刻着他们不熟悉的文字与50这个数字。
“虽然这边说的语言跟汉语差不多,但是字并不一样呢。”
云晓曦翻看着那几枚硬币,把它们也统统收好——就算不能从这边儿的人手里买东西,不是还有自动贩卖机吗?有钱总是比没钱要方便些。琇書蛧
书房里再没有其他值得收集的东西,两人悄悄溜出来,继续搜寻厨房,结果厨房没找到,眼前却出现了另一个笼子。
笼子里面依旧摆着一套微缩家具,只不过这次的家具是现代简约风,有电视柜酒柜餐桌餐椅,最神奇的是电视柜上面还摆着一台超小型电视,看在云晓曦眼里就跟五十五寸的大彩电差不多,电视下方还像模像样连接着插座与信号盒子,她弯下腰仔细看看,插座后方连接着一块电池板,而电视的遥控器就在茶几上摆着。
“这也太仿真了……”
云晓曦没忍住,伸手隔着笼子戳了戳沙发靠背,从指尖传回来的触感告诉她,这沙发居然是真皮的!
“这别墅的主人不会是专门给娃娃做各种家具摆设的吧?”
她忍不住嘟囔,之所以如此猜测,是因为客厅与书房中都没出现娃娃的踪影,只有这种微缩家具,还展示一样的放在特制笼子中,所以应该不是给自己家娃娃准备的。
“别看这个了。”
百里光越看那些家具越觉得古怪,他拉紧云晓曦的手,“咱们赶紧找厨房,找到东西后立刻离开。”
“哦。”
云晓曦乖乖点头,在预知危险与生存技巧方面她的确不如百里光。
别墅内房间很多,但大部分关着门,两人根本进不去,这一路上,两人又见到了三个笼子,里面依旧放满微缩家电家具,除了客厅摆设,还有卧室内的大床与床头柜,空调扇,电冰箱与电磁炉,总之应有尽有,如果云晓曦把看到的东西都收进去,估计都能在空间里自己布置出一座小别墅了。
但她怂,所以自始至终,一样都没敢收。
走了不知多久,两人总算看到了一间没铺地毯,地上只有简单黑瓷砖的房间。
“这一定是厨房了!”
百里光跟云晓曦这一刻都有点激动,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冲过去,然而当他们走进这间房间后,彻底愣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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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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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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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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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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