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骁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好些个按照大小分了几摞的箱子、盒子,可不就是莫迭抖机灵放在她这里的“货”么?
几个稍微小一些的匣子还用包袱布包了包。
剩下的那些不大不小的盒子,把手上都捆了些绳子布条,打了个交叉,绑到了一起。
还有些半人高的箱子,凌乱地散落着。
综合了一下眼前的情况,付骁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急匆匆过来,只说收拾行李,压根忘了给她交代,不用管这一大摊子。
敢情人家也不是刻意这么慢,倒是自己害了她做无用功。
付骁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咳嗯,那个你可以不用管了,你我先行离开,莫迭会处理这些。”
季遥这边正锤着酸疼不已的老腰,一听这话差点跳起来,把刚刚付骁递来擦汗的帕子激动地扔到了地上,瞪着眼睛:“那你不早说!害我受这些累。”
付骁将那条帕子捡起,抖了抖,又揣回怀里去,轻声道:“我这不是着急忘却了么……再说,这也算不上是你的行李……”
“嘿!怎么说话呢你!”
季遥瞪大了眼睛,插着腰极为不悦。
付骁的话头被截断,叹了口气。
得,自己这张笨嘴,又惹了这位姑奶奶不高兴。
他啊,原本是想开个玩笑。
那一句话的重音故意放在了“你的”上面,可后面还有一句“你喊我一声,我们自然会收拾”没说出来,可不就招人误会了么。
这话落入季遥耳中,只当付骁在骂她眼皮子浅薄,净是图着这些玩意儿,脾气还能好的到哪里去?
“姑奶奶我有整理癖不行么?姑奶奶我有点责任心不行么?”
“行行行,你愿意说什么都行。”
付骁自认有错,赔着小心,哄着她,说:“那姑奶奶我们现在能走了么?还能赶得上最后一班出城。”
“走!干嘛不走!”
平白做了无用的体力活的季遥,只觉得腰酸背痛得厉害,语气也变得极其不好。
付骁听她字里行间夹杂着不小的火气,稍稍有些想不通。
只觉得自己错也认了,态度也足够好,横竖不过就是少交代了句话,外加后来词不达意,仅此而已。
怎么就这么招她的恨?引来这么大的反应?
为了后期的旅途愉快,付骁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问说:“我发现,你最近,脾气特别大啊?”
季遥一愣,反问了一句:“我有么?”
付骁面色严峻地点头。
季遥眼睛一瞪,正要与他争辩些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这状态,可不就是脾气大的表现么?
她把那些叽叽歪歪咽回了肚子里去,自我反思,突然觉得小腹那里隐隐地疼。
这熟悉的信号,难道……
季遥当即慌了神,动也不敢动。
“今儿什么日子啊?”她紧绷着身子,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四月初七啊,怎么了?”付骁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回答道。
季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终于照着了原因所在。
就说这两天她怎么总是觉得腰背困乏,缺眠少觉,一点就炸,敢情是那个日子要来了……
按说季遥来那个前后都不怎么舒服,总是要闹上一闹,她也向来习惯掐着时间过日子。
每每临期都小心翼翼,不敢凉着也不敢累着,不然少说也要死去活来地疼上个两三天。
然而,这个月却是记岔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拜付骁所赐——先是晕了不知道几天,又是终日在马车上颠簸,她哪能记得准确地日子。
这玩意不来,是个问题。
来的不是时候,也是个问题。
也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的情形更加尴尬了。
季遥的预感已经很是明显,极为不详,她都害怕这个不长眼的亲戚稍稍一澎湃,溢出来。
付骁那边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出城后的规划,季遥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口子打断他,让他停下。
就只能一直绷着身子。
可这左右也不是什么办法。
季遥不指望付骁能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只求他可以立即马上闭嘴,然后麻溜利索地从她眼前消失。
季遥不受控制地黑了脸。
很明显,付骁也发现了她的变化,停了下来,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季遥摆手说“没事”,便不再答话,想着付骁会自讨没趣地离开。
可谁知,付骁平常玲珑的脑瓜子偏偏在这时候却不好使了,一个劲儿关切地追问她到底怎么了,可有什么事?
季遥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咬着牙欲哭无泪。
她还要不要面子,这话又哪能明着说?
再这么拖下去,麻烦至极,说不定她得从里到外,重新换上一套衣服。
季遥不禁把声音拔高,喊道:“我没事!你先给我出去!”
这一嗓子嚎地有些撕心裂肺,然后就牵一发而动全身,再然后就坏了事儿。
季遥当真僵在了原地,差点哭出来……
很明显,气氛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简直是直接降到了冰点。
付骁也是一愣,喉头上下一滚,不再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关上季遥房门的那一瞬,他的耳朵根便红了起来。
确实是自己没有眼色了,这又该如何是好。
那股若有若无的特殊气味,他可是嗅到了。
锦音山庄里面也有不少侍女厨娘,还有不少被家里人送来学防身术的姑娘。
付骁就算没吃过,也算见识过,知道那些不见外伤却自带血腥气的女人,都是不敢惹的脆弱生物。
他一个成年人,也不可能装作不懂。
方才为了维护季遥的面子,付骁最好的选择,便是一言不发,安静地走开。
毕竟,在这种时候,他的任何安慰关心,都会变成她的负担。
季遥在付骁走后无力地蹲了下来,也顾不上害臊,连滚带爬地翻着刚收拾好的包袱,扯了看上去还算干净的亵裤,奔着恭房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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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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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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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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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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