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奥米伽其实也是卫家的人?
墙上的时针已经转向了十二点整,时平平还不回来,他有些坐立不安,更重要的是,他怕自己再坐下去,会忍不住打开那两份档案,看看结果究竟是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的好奇心溢出,他选择尽早离开这里。
倒退着从门口出来,手中的钥匙轻轻磕在门上,身后传来略带讽刺的声音,“真是了不起,才回来几天,已经可以随意出入当家的办公室了么?”
时念九双手抓着门框,略一回头,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有几分猜测。
不急不慢地关上门,锁好,做完这一切,他才有心思搭理对方,表面上点点头,微微颔首,实则根本不想看他,“三哥。”
来人正是时信三,他双手抱臂,脚下踩在银杏掉落的树叶,靠着栏杆,嘴角斜向上,看着他。听见时念九的称呼,他立刻摆摆手,“我不想和你绕弯子,”他脚上一瞪,踩着后面地墙,借着反力,直起身,朝时念九压迫过来,“赶紧离开时家,不要来妨碍我。”
他刻意压低声音,想对他造成威慑,抬高下巴,摆出高傲的姿态。
时念九的眼睛黑得像矿坑深处的宝石一般,对上时信三。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就算不是小孩子,多多少少也总是会有反叛的心理。
就像时念九一样,他原本就没有想要回到家族,此刻已经斩钉截铁要走了,但是听见这些说,心里还是产生了不甘。
就要是走,也是他自己说要走,凭什么要别人来命令他。
但时念九也不是刚刚接触过人心险恶的毛头小子了,很多抱怨的话也仅仅实在心里翻腾了一遍,一面想着对策,一面先佯装不痛不痒,“三哥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挺想念我的。”他又拿出上次对付他的那套来。
时信三的表情一下子狠了起来,揪住了他的衣领,时念九被这一出弄得差点丢了钥匙,幸好铁环挂住了他的指关节,“别给我装傻充愣,你明知我不喜欢你,就别拿这些话来恶心我。”被攥过的衣领满是褶皱。
时念九低头看着自己的领子,伸手拍了拍,语气全然冷了下来,“先恶心人的,可是你。”
“你想教育我?”
“彼此彼此。”时念九挤出一个微笑,可能是他这辈子有史以来,最恶心人的笑容了吧!
时念九绝没有教育他的心,但是时信三绝对想要教他如何在时家处理好人际关系。
时念九接住了他挥过来的拳头,紧紧捏住,“既然你这么心急,我就问一句,我是怎么妨碍到了你?”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挣脱了他的控制,时念九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大拇指剧痛,反应过来是,时信三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手臂往前一定,时念九就觉得自己的拇指快要被掰下来了一样,他听见身后传来含着笑意夹着讽刺的半命令式邀请,“去院子里切磋切磋,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呵。”时念九冷笑了一声,“你急着想上位,是为了什么?就算没有我,念一哥还压你一头。”
“就算没有他,我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立马闭上了嘴,只是一味地扭着他的拇指朝院子里走去。
“你想说什么?”时念九抓着这点追问,但是没能得到回复。
时念一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水水站在他旁边,望着远处的两个人,婉柔的女人蹙着她柳叶般纤细的眉,困惑地说,“那不是小九和三哥么?”从表面上来看,时念九走在前面,和信三拉着手,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心胸狭窄的信三不可能让晚辈走在自己的前面。m.χIùmЬ.CǒM
他最喜欢这种礼教的条条框框,享受年长为他带来的一切,同时他也痛恨自己的排名,特别是信一去世以后,他对辈分排名的不满,对信、念区分的制度,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挑剔。
时念一搂着妻子的肩膀,软言安慰道,“看看再说。”
时念九的脚刚一踏进院子,身后的人把手一松,他便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步,搓揉着拇指,警惕地看着对方。
大拇指并没有红肿的迹象,但是之前的疼痛却不是假象。
时信三活动着手脚,关节“咔咔”作响,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笑容,似乎把时念九看成了一只待宰的兔子。
“猎物”看着自己酸痛的大拇指苦笑,还有他新长的手臂还不是很灵活。
十分钟过后,时念九趴在地上,掌心火辣辣地疼,沾满泥土的青石板上留下他掌心的皮和血,衣服上也沾满了脚印。
一双运动鞋前端沾着泥,从容在他身边走动,时信三挽起袖子,露出了刚刚被蹭伤的地方,“就这点本事?”
这只是嘴硬,他并不是完全无伤,只是时念九刚刚一时不查,现在才倒在了地上,才被他抓住机会,趁一时的口舌之快。
时念九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有人从楼梯上慢慢走了下来。他微笑的样子没有被信三看见,他知道接下来就不是他的事儿了。
时信三也看见了从楼梯上下来的人,瞟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整理衣服的时念九,不带任何愧疚之意,面向时念一,“大哥,今天这么有空?”
“是啊。”时念一就像时念九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一只手放在身前,一只手放在身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从到院子中,口气温温和和,是很可靠的兄长模样,“来院子透透气。”
时信三笑了笑,正要去拉时念九,“我和九弟还要切磋切磋,既然大哥想逛院子,就让你吧!”
时念九的领子没被抓住,他后退了几步,靠在盛满水的大缸边上,看见井边放着木桶,他把木桶丢进井里,等提起一桶水,把混着泥土的伤口清洗干净以后,战斗已经结束了。
水桶放在地上,紧跟着有人应声倒下,压抑着发出一声闷哼。
一向好说话的时念一难得表现出长子的威严,温和的脸部线条绷紧,一只脚踩在信三的背上,“欺负后辈,你也是长本事了。”
时信三趴在地上,也许是为了帮时念九报仇,这个姿势和他刚才如出一辙。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落败的事实,睁大眼睛,看着熟悉的青石板,对自己现有的一切感到绝望。
“老老实实待在你自己的位子上。”时念一转动着手腕如此说。
话中虽然含着警告,但老实说没有一点尖锐的意味,依旧是一股子书卷气的温和。
“凭什么!”信三一拳捶在青石板上,松动的石砖和附近的砖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只听见他牙齿磋磨的声音和怒吼,“就因为出生在信字辈,所以非要低人一等?”他不甘看着他名义上的大哥,毫无敬重,“就因为你比我出生早几年,所以就可以用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
他的脸孔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着,包含着失望的嗓音着诉说着对命运的不公。
背在身后的双手相互握紧,时念一的眉头压低:”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努力,你不是白白付出。”
“那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被莫名其妙的一个小子低一等。”他仇视时念九的原因已经不言而喻。
时念九倒退了一步,脸上有些不满,心里说,想来他也知道自己的郁垒了,但郁垒这个身份又不是他自己选的。
“还有信二那个平庸的家伙,莫名其妙就成了大哥。”他又一次狠狠地锤了下去,“混蛋!混蛋!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运。”
时念一低头看着他,“九弟忠于自己的命运,信二勤恳耐劳,我对你们也总是一视同仁。”
信三站起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视同仁?你敢说出这个词?”
时念一完全不惧他的逼迫,“命运本就是不平等的,只有自己努力才可以取得平衡。”他见信三不甘心,好想要说些什么时,直接打断了他,提高了音量,“你自己好好反思吧。我会停止你一切负责的项目,除灵的工作,暂时放下吧,院子的银杏总要有人打扫。在家好好待着。”
他转身示意时念九跟上。
“给我站住!虚伪恶心的家伙!”时信三从地上爬下来,又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咳嗽,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捂着嘴难掩痛苦之色。
院子在房屋的正中,是个人人都可见的地方。
少年推开门向下看,带着少年老成的平静,见到自己的哥哥嘶吼的模样,眼里只有沉沉的一潭水,不为所动。
他见时念九看见他,也不慌张,十分得体地冲他颔首,模样像是千锤百炼过一般优雅。
正在准备高考的时念十,看着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了,身材到内心,好像都因为经过淬炼了一般。
坐在狭窄的楼梯上,阳光透过墙上的窗,时念九眯起眼,心中有一丝烦闷,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觉得我过于严厉?”时念一很快发现了自己新来的弟弟似乎有些郁郁寡欢。
他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命运,真的应该是不公平的吗?”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时念一问道,他的嗓音如春雨,润物细无声,总是圆滑得不含任何棱角。
我觉得?
时念九有些茫然。
自从被扣上“除灵师”这顶大帽子,他就没有主动选择的权利了,在得知“郁垒”的身份后,更是如此,他觉得?他的意见又何曾重要过。
“我觉得,命运应当是公平的。”他说,带着一点犹豫。
“依我看未必。”时念一说,“这个世界生来便是五花八门,你想若是一模一样的人,又有什么乐趣?”
“可是,会有人因为差异而遭受痛苦。”
“所以才需要努力。”时念一答得从善如流。
“可是。”时念九仍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就像信三,他已经很努力了。”
“那不过是不够努力。”他转身面向时念九,“若是你觉得不够,就拼命努力到把不公填平。反之亦然,若是一个人只有命运,碌碌无为,最终还是会失去一切。时念九,我希望你能看见自己的命运,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郁垒掌控。”
他叹了口气,退后一步,低垂着眼,“我今天的话有些多了,勿怪。平姨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不妨再去她的办公室等等,见到她之后,替我还了钥匙,多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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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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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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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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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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