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禊只是说,“该”,其他也没有再多说了,捧着他那本哲学书坐在大门口看了起来。
这里开发得不好,根本就没有什么旅馆,他们下了山,就找个人家问可以不可以借宿,卫禊出手大方,别人当然乐意了,只是给钱了也不见得他们怎么有好脸色,反正不像正规的农家乐那么热情。m.χIùmЬ.CǒM
这个时念九当然能理解,人家本来也不是干这个的,但是收钱的时候一点也不显得业余。
女主人帮他们把房间收拾好,刚把行李放下走出去,男主人就叫住他们,说他们这儿要喝接风酒,主人喝一杯,客人喝两杯。而且必须得喝,他们这儿就一定要给人劝酒。
卫禊和时念九入乡随俗,也不多说,但是他们一喝完,那男主人就讨钱了。
钱也不是什么大钱,一碗十块钱,两个人加起来就是四十块钱,可能对时念九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他们这儿也不便宜。
时念九也不多费口舌,直接把钱给了他。
在人家的地盘上,他还能怎么了?真要抠门这点不肯拿出来,人家等等就把一个村的人喊过来给你洗劫了,就算报案也不可能抓一个村的人,到时候就打落牙齿往嘴子吞吧!
女主人和男主人的脸盘子都大,女人在房里忙里忙外的,好像没个停歇的时候,男人就放松得多,卫禊在左边看书,他就在右边端个酒碗喝酒。
忙活了好一会儿,眼瞅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女人把湿手在围观上摸了摸,冲外面吼了一嗓子,声音嘹亮,时念九估计一个村都听见了,“小儿,吃饭莫嘞?玩疯了?”
有个男孩儿远远地答了一句,一会儿跑过来一个孩子,太阳晒得黑黑的,但是一双眼睛锃亮,身上衣服脏脏的,玩得满头是汗。
小伙伴和他一起跑过来,和他说再见,那小子就露出一口大白牙,“明天见。”结果一下子被他妈拎住了耳朵,“还玩!一天到晚不拾闲,不着儿眼里还没有家。”
“有有有!”男孩子大声答道。
一家三口加上时念九和卫禊,五个人坐在方桌上吃饭,
七八岁的男孩子本来就是狗都嫌的年纪,吃饭也堵不住他那张嘴,一边吸溜烩面,一边还要砸巴嘴问来问去的。
他看卫禊不好惹,就贴着面善的时念九,“你们城里的过来干啥呀?”
他妈直接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筷子戳着桌子,梆梆响:“干啥子干啥子,牟个停的时候!就憋不住想喷阔是不是?吃饭也不好好吃,你再讲话,我就拾道你!”
男孩儿委屈地说了一句,“你已经拾道我了。”
他妈立刻怒目圆瞪:“咋桌?”
时念九一看到大娘这样突然想起了他姨,他姨也是这个样子,风风火火的,很强势,很多男人都很怕她。三十多岁了,但是长得很漂亮,每天不考虑怎么把自己嫁出去,就知道磋磨他。
他很小母亲就过世了,一直都是姨带的他,当然也不能说是带,她自己又没生过小孩子,一点经验也没有,说是带他,不是和他一起玩,就是在胡搞。所以时念九大部分时间都是放养,她想起来就磋磨他一下,小日子过得也挺自在的。
上大学以后他就没怎么见过姨了,感觉她挺忙的。
唉,要是她知道自己加了这么一个组织,是不是得生气得跳起来抽他几鞭子。
大叔和大娘虽然坑钱,但是做的烩面和胡辣汤还是很好喝,可时念九想起许久不见的姨心思称重,没了食欲,草草吃了几口就完事了。
倒是卫禊还和男主人小酌了几口。
吃过饭后,时念九躺在床上休息,男孩儿敲门送过来一盘桃子,但说是一盘,其实也只有两个而已。
男孩儿送完东西也不走,扭捏了一下,腼腆地说,一个桃子五块钱。
时念九端盘子的手抖了两下,盘子哐啷放到茶几上,绷着脸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块钱给他。
但是他不甘心呀,之前就被坑了四十,现在还把他当成傻子,强买强卖。
十块钱都够买一斤了!
现在时念九开始担心现金不够用。
“怎么了?还有事?”时念九见那小孩儿还不走,便问道。
他把好好一张十块钱揉得拧巴,又害羞,又想和时念九说话,整一个小媳妇。他之前脏兮兮的,现在洗干净了,看着模样很是周正,比起他父母已然对生活麻木的双眼,这孩子的眼里充满了灵动。
“我妈让我问你们需不需要导游,咱这边可好玩了,可以带你们爬爬山,抓抓鱼什么的,果子也可以采几个,那边还有个袁家山,我可以带你们去参观参观。”他在裤子揩了一把手心汗,“一个人一百块钱。”
那不说到底还是想赚钱呗!
他是想挺想领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不!需!要!”但是不好和一个孩子,小孩子懂什么,他只好指着对面卫禊的房间,开始踢皮球,“他我哥,我得听他的,那家伙富得嗷嗷流油,特别喜欢小孩子,你赶紧吹个两三下,把他哄开心了,他就应了啊。”
可是那小孩儿也不是傻的,时念九的话也太胡扯了,咋看卫禊也不像一个好说话的,他不点破,却赖在时念九这儿不走了:“哥,我叫多子,你叫什么。”
多子依知道时念九的名字就九哥九哥地叫起来,弄得时念九突然感觉自己像混社会的,但是那小子嘴上叫得尊敬,心里是真没把时念九当个大人,三言两语就给他皮起来,弄得他头疼,套近乎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听你口音,你是北方人?”
“对,我东北的。”时念九睁眼说瞎话。
他不是东北的,他是正宗的南方人,小时候养在南方,上了大学也没过淮,但同时顾白立是个正宗的北方人。他讲了18年的吴侬娇语,顾白立半年就教他说溜了一嘴巴的大碴子。
“诶,九哥,那你们来这儿做什么呀?”
“路过,歇歇脚。不早了,小孩子早点睡哈。”时念九说了两句又不说了。
多子一副看破的样子,贼兮兮地笑道:“你甭骗我,我还能不知道么?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我和你说!”一边说一边直把他的小胸脯拍得作响,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时念九敷衍:“没啥!说了没啥!赶紧睡觉!”
多子一见时念九不相信自己的话,也急了眼,“我说真的呀,你们问啥我都知道,这片土地生我养我,我怎么不知道了?”
“没人说你不知道,憋和我着急。”时念九端起水果盘子,“这样,你把桃子买给他,再让你赚十块钱,然后赶紧去睡觉。”
多子不愿意,却犟不过时念九,他毕竟力气大。
打开卫禊的房间,他正在看书,听见声音就抬眸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看书。直接把他们两个当透明人了。
多子明显局促了很多。
时念九一进去就看见他床头放了两个桃子,原来是多子已经卖过了,但是时念九现在对着卫禊脸皮够厚:“卫禊,赶紧的,掏钱,十块。”
多子结巴了一下,“额,不用了,大哥哥,不用了。”
“啥玩意?你再说一遍?”时念九看向多子。
大哥哥?那么亲切的称呼用在卫禊身上合适么?醒醒啊!小小年纪不能眼瞎!
“你先帮忙给一下,回去还你。”卫禊翻过一页,专心地看着书。
原先在火车上,他只看了个开头,现在已经看了一半了。卫禊对看书是真认真。
多子连忙摆手:“我不是来讨钱了!说了我啥都知道!你怎么就不相信我!”他冲时念九勉力争辩,声调居然有些委屈了。
卫禊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看书了。
“咋呼啥呢!咋呼!一天到晚噢噢的!次毛!”多子的妈嗓子是真的响,隔空骂了两句,直接把多子骂缩了。多子连道歉也不敢,捂着嘴巴,过了一会儿小声地开口。
他表情气愤,被他妈一骂更加不开心了,狠狠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过来偷死人的!”
时念九一惊,他和卫禊对视了一眼,房门关上,让多子坐到椅子上好好说,“偷死人?怎么回事,你说说清楚。”
小孩儿把嘴一嘟,“我不说!”他要说的时候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赶紧的!事关重大。”
时念九催促。
多子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便不再卖关子了,开始说起来。
当然,没有任何一个证据能直接证明有人在偷死人。
他每天晚上都要起来上厕所,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山上念东西,一念就是大半夜,要是白天玩得累他就睡得着,白天不累,他就被吵得脑壳疼。有一天晚上他实在好奇,就偷偷溜出去上山了,结果看到有几个人抬着一个麻袋上去。
那时天色实在太晚了,夜里阴森森的,他一个人有些害怕,看了几眼就溜回去了。第二天他和父母说起这件事情,他们就说那是有人在偷死人,叫多子不要去管,否则会被拐跑杀掉的。
多子唯唯诺诺地点头,晚上山是再也没上去过了。
时念九皱眉。
估计多子的父母也没怎么了解事情。短暂的接触中,他看出来,这对夫妻俩都是得过且过的人,能少一事少一事,随口编了个谎话让多子别有好奇心。
但是死人估计是真的,他猜那些人应该是把尸体运上去,然后像卫禊一样念经,再把他们埋掉。
“那你知不知道山上有个幼儿园?”时念九问。
“知道。”多子点点头,“我在那里上过一年。”
时念九心里一动:“那你知道为什么那个幼儿园关掉了么?”
多子眼里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时念九会突然问道这个,“不知道……听说是没钱开不下了……”
时念九沉思,这没钱的原因就多了去了,估计多子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再说他就在那儿上过一年的幼儿园,那时他才多大,怎么可能知道?
时念九给了点钱把多子打发走了,在此之前,男孩儿还想黏着他们,央求时念九把他也带上,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可以,他想和多子一起在这儿愉快地农家类。
送走多子,时念九看向卫禊:“你怎么看?偷死人。”
卫禊摇摇头,一尘不染的明眸里已经有了决断:“不可能,这是在做道场。今晚十二点,我们出发。”
时念九点点头,现在还早,今天看来是肯定要熬夜。
他想起今天那个夜啼鬼,心里有点发慌,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感觉很糟糕,时念九把登山杖拿出来玩了一会放了回去,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醒过来一看11点37分,时间尴尬,但是躺了很久也睡不着,快十二点了爬起来,慢悠悠地去洗手间上个厕所。
多子家的厕所在里边,他们客人住外边,大半夜得还要穿过人家家里未免有些不礼貌。时念九就跑到外面的厕所去上,他们自己搭的厕所,很简陋,四块墙壁随便糊起来,不掉就成了,一面墙明显低了很多,开了个天窗。
时念九蹲在坑上,摸了摸脖子,夜里阴气重,他总感觉脖子凉凉的,擦好屁股提起裤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往上看了一眼。
从天窗里,一个女鬼把头探进了厕所,俯视低头,笑看着时念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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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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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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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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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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