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乐得自在,每天在横店附近转悠。
周昉也从那晚后,没再找过他。
两个陌生人相爱,只有一个人直到,这不是个意外。两个最熟悉的人成为陌生人,两个人都知道,这与自己息息相关。
杀青当晚,导演组了个饭局。
周昉刚坐下,方婉自然而然挨在他旁边坐下。一个月的拍摄,两人拍摄的是情侣档,又都是旧时相识,剧组里已有不少人嗑上这对cp,微博上也嫌弃不少热浪,关于两个人的话题,不断又登上微博热搜。
酒杯相碰,不少人泪洒现场,路婷婷没上桌,她不爱参与这种场面,推杯举盏,喧嚣热闹,看似耳根发热交心交肺,可一旦饭局结束,回到家中,其他人变得面目全非。
她在横店的小巷子里吃着炸豆腐,喝着烧仙草,来到小茶馆,点了杯菊花茶,看台上唱京剧。
正唱到《桃花扇》里李香君血溅桃花扇的名场面,路婷婷脸颊滑下两行清泪,她擤着鼻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给。”
身后的从侧面给自己寄来小包纸巾。
“谢谢啊。”她感激地从里头抽出一张,转身,将剩下的递回去。
“小花?”
“我蛮早就看见你,想着等京剧结束再跟你打招呼。”小花颔首,微微一笑。
京剧还在继续,国破家亡,小怨偶选择斩断小情小爱,遁入佛门,从此青灯古佛,祈祷国家清明。
周昉将饭桌看个遍,发现少了两个人,他心头怒火蹿上了头。
一杯又一杯喝着酒,方婉劝了好几回也都没劝住,遂选择放弃。
影帝似乎因为杀青心情不好,将要离开的人也都受其感染,一餐饭,吃得悲情又沉闷。
周昉晕乎乎被人扶着回了房间,他在沙发瘫坐,远处有个模模糊糊不太清楚的影子怯弱地走着,虚虚晃晃。
“是你吗?路婷婷。”
影子颤动了下,像是默认。
“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我有多想你,我每天看着你在我面前,我想抱你,可我不能,我不能啊,我心里苦……”他头埋在枕头上,啜泣起来。
房间前的身影气得发抖,走了过去。
周昉一头栽进沙发里,睡着了。
路婷婷一觉醒来,点开微博。
热搜第一条“周昉方婉因戏生情”后头有个爆字。
有图有真相,引来不少吃瓜群众。
照片里,是酒店里的沙发里,周昉手挽方婉的脖子,熟稔又暧昧,还有不少拍戏现场,两人深情凝望的瞬间。
影帝吸粉靠的是演技,粉里以妈妈粉居多,方婉卖的也是讨喜的清纯干净人设。
两人被爆出恋情,微博祝福声一边倒。
郎才女貌,又都是演员,在一起有共同语言,路婷婷自我安慰道,可她心像被无数双脏手揉过,说不出的疼。
也是时候离开了。
这么一想,心里好过一点。
回海天娱乐的车上。
路婷婷一上车就往最里面的靠窗位置坐着,头紧紧低着。
周昉上车,扫了眼车里,就在常坐的位置上坐下,昨晚的酒劲没褪去,他一坐下,就沉沉睡去。
车子缓缓开着,天空阴沉地像在渡劫般,黑地像锅底,路边站着朝九忘五的上班族。一道炸雷自天而降,吓得路边的人花容失色。
周昉没受到任何影响。
他难得睡眠质量这么高,路婷婷看着他安静的睡颜,长睫毛高鼻梁,白皙瓷娃娃般的精致脸庞。
她印象之中的周昉,一直睡眠质量不太好,每晚都要服用一定剂量的催眠药物才能睡得着。
如今睡得这么沉,看来是有了新恋情让人心安。
路婷婷苦涩地笑,眼底已洇湿一片。
天像被人戳了个窟窿,一场骤雨泼洒下来,直往路婷婷心里流淌,她脑袋斜靠后坐垫,豆粒般的雨滴吧嗒吧嗒落在腿上。
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前尘往事,可终究自己骗不过自己,理智告诉自己,现实就是如此,三个人的舞台,自己自始至终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配角,没有什么戏份,亦没存在价值。
可用心投入的人,突然被导演要求提前离席,总不太甘心。
积雨云被风吹散,斜阳从缝隙斜照下来,天地清爽澄明。
路婷婷没有回公司,她提前跟单姐告了假。
单姐巴不得她别来。
当场就给她批了永久假期。
周昉酒醒时,脑袋吃痛,他走路带着虚浮,拉开窗帘。
“单姐,你在这也都不吱个声,吓我跳。”
他看着穿着艳红西装,干练帅气女王范十足的单姐。
“我来是找你有事。”
单姐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流露不出任何情绪,周昉对此早就习惯。
“什么事?您直接说。”
周昉对这位一手将自己捧上影帝之位的海天娱乐的金牌经纪人情感很复杂,感激有之,敬畏亦有之。
两人之间的关系,如客户又像朋友,疏离又靠近。
“你和方婉之间有关系吗?”单姐公事公办的说话方式,“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你小心点她这个人。”
“嗯。”
单姐一走,周昉隐隐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他点开微信消息,业内不少人向他发来祝福。
“……”
什么鬼?他不过睡一觉的时间里,自己就被人给恋爱了?
那她是不是也知道这事?
周昉直呼不好,拨通了电话。
那头,正在玩手机的路婷婷看着“金主爸爸”的来点,表情木然,望着窗外。
天空一片灰蒙蒙,雨后初霁像个幻象,一瞬而过,阴沉天气才是主旋律。
她生平头一回,想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城市,开始崭新的生活。
十二岁想着十八岁多么浩渺不可及,十八岁想着二十五岁应该死去,如今,二十五仓促而至,她生活的地方,自始至终,都在这四方的漠城,像一枚棋子,至此一生,不过只在棋盘里。
又有场雨汹涌而至,她赤着脚,跑了出去,闭着眼,任由雨水落入脸庞,倾斜到身上。
电话声响个不停歇。
从洗漱间走出来,拿着白毛巾擦湿头发的卡卡听到电话声,走到路婷婷房间。
“婷婷……”
落地玻璃外,背对着她的少女,高扬起额头,沐浴着四月的雨,清晨的风。
两人相识数年,卡卡不曾见她如此。
电话铃声截然而止,她摁下屏幕。
金主爸爸,12个未接来电。
“艹”
拨出去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周昉心头烦躁异常。
等下去每一分钟都是个熬煎。
推开门,新的助理小跑过来。琇書蛧
“影帝,您这是……要去哪儿?”
他没理会,冷着张脸。
“单姐找你。”初入职场的新人哭着张脸,说话声轻飘飘。
他准备去车库提车,电话响起来,他习惯性接听。
“小昉。”电话声凌厉,像教导处主任,“要去哪儿?”
是审问的声音。
单姐许久没喊他“小昉”这个小名,她最初挖掘到他潜能时,就是这么称呼他。明明两人相差没几岁,或许是阅历不同的原因,她有着不同于同龄女子的冷静和克制。
这个特质在应对公关时尤其突出,每个艺人一路摸爬滚打下来,免不得遇到不少危机。
危机处理好就是个绝佳转机,处理不当,不少艺人就深陷泥潭,被其他上升期的人赶超。
这一行,竞争异常激烈,新人辈出,一个不在意就会被新人超越,错失某个契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周昉足够幸运,单姐在他身边给他掌舵,让他这艘船能平稳渡过。
“你哪儿也不能去,不然我就把路婷婷给开了。”
单姐的话像刨冰,冷得人全身都在打颤。
这是他入行以来,单姐头一回撂狠话,对他甩脸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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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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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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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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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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