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许久不动作。
周嘉月瞪大双眼,威胁道:“你不穿鞋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冽这才不紧不慢地将鞋穿好,嘉月白了他一眼,扶起江冽便往外走去。
他身材高大,周嘉月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扶着他确实费力,好不容易在街边拦了一个出租车,嘉月将他扶了进去,自己绕到另外一边坐下来。
江冽将头靠在周嘉月的腿上,感受着她身体上的温度,嘟囔了一句什么嘉月也没听清,黑暗中,江冽的唇角慢慢弯起。
“师傅,省人民医院,快点啊!”
不过二十分钟,车便稳稳停在了省人民医院门口,周嘉月将江冽扶下来挂了号,看了医生之后很快便有护士过来吊水,江冽全程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一直折腾在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家里。
嘉月将江冽扶到自己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然后着手替他煮粥,她拿着手机百度了很久,最后不负己望,成功将粥煮成了饭。
她拿出筷子吃了几粒,还挺软的,勉勉强强就当它是粥了吧!
江冽其实一直没睡着,到周嘉月端着什么东西进来时才睁开一只眼。
他放软语气,似乎是在撒娇:“阿月,我饿了!”
周嘉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一碗白饭放在床头柜上,“我不小心把粥煮成饭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凑合吃吧!”
江冽听到她的话,不禁笑出声来,“阿月,你是来逗我笑的吗?”
周嘉月还是不习惯接受江冽那样直接的视线,偏过头,“你爱吃不吃,不吃我倒了。”
“吃!”
他很听话,将那一碗白米饭吃了个精光,连一粒都没有剩下。
“江冽,你房间里为什么有那么多酒瓶?”
“我喝的呗!”他回答得倒是洒脱,语气中似乎还有些自豪。
“你能喝酒吗?我问你,前途还要不要了?”
江冽俊逸的面容上满是无所谓:“喝一点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嘉月气得发疯:“江冽,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江冽背过身去,一言不发,背影很是悲伤,“那你别躲我了。”
周嘉月有些愕然,隔了好久才回了一个字:“好。”然后又补充,“你答应我,以后不准喝酒了,年纪轻轻演什么堕落少年呢?”
江冽身体素质好,重感冒也比一般人好得快,不过几日便痊愈了,而嘉月也从外面搬了回来,两人又开始了之前的相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是有些事情,变了就是变了,即使两人故意不说破,那变化依旧存在,挥之不去,时间久了,曾经的伤口还可能结痂留疤。
周嘉月感觉自己活得越来越糊涂,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陈志伟,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江冽,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嘉月,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陈志伟说着夹了一块肉在她的碗里,笑容和煦,嘉月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
他将目光挪向窗外,波澜不惊地说道:“嘉月,那小伙子看了我们俩很久了。”
周嘉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江冽站在窗外不远处的马路边上,一双眸眼哀怨地看着他。
“那个就是你说的不是亲弟弟的弟弟吧!”
他说得绕口,语气中似有探究的成分,周嘉月有些不高兴,她缓缓开口,很是诚实,“是,他是我邻居弟弟。”
“既然如此,我没有不认识的道理,嘉月,我把你弟弟叫进来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周嘉月连忙拒绝,视线向外,和江冽四目相对,又很快挪开,“他不喜欢和陌生人吃饭。”
这句话说出来,气氛瞬间尴尬了。
她思忖许久想提分手,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周嘉月心里有些郁结,吃完之后挽着陈志伟的手一同走出餐厅,再望向江冽刚刚站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有些着急,再往后看,依旧没有发现江冽的身影。
“嘉月……”陈志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弟弟刚刚走了。”
“哦。”周嘉月送了一口气,“志伟,我记得你家就在这附近吧?一直都是你送我回家,今天我送你回去,怎么样?”
她实在不想这个点回去,怕又在门口遇到江冽。
“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
“没事!我吃得有些多了,想慢慢走回去消消食。”
陈志伟知道她是撒谎,刚刚她明明就没怎么吃,犹豫片刻才终于开口:“那好。”
两人像是都有心事,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到陈志伟公寓楼下时,他电话突然响了。
陈志伟的神色突然变得很不自然,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迅速将电话挂掉。
“谁打过来的?”周嘉月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助理,估计是工作上的事,嘉月,就送到这里吧!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周嘉月目送陈志伟走进去,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暮色四合,夜凉如水,花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洒下微弱的橘色灯光,周嘉月觉得无力,走到树下的长椅上坐下,双手撑着脸发呆,然后就看到陈志伟匆匆跑出来,她坐的地方灯光昏暗,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她。
不远处两个拥吻的男人先是让她觉得震惊,紧接着自己不受控制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的负罪感突然消失,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欺骗,陈志伟也在欺骗她。
他明显是个gay,却迫于家庭压力不得不找女人来谈恋爱,虽然不道德,可是周嘉月同样作为一个欺骗者,却没有立场去指责他。
四下无人,周嘉月看他们俩没有过来,立马站起身往公寓大门口走去。
回到家心情都没有平静下来,走到楼梯口却发现江冽就坐在她家门口。
“阿月……”看见她回来,江冽轻轻的叫了一声,“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周嘉月长吁了一口气。
江冽站起身来,黑暗中,周嘉月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那个男朋友,他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他是个同性恋,他喜欢的是男人,嘉月,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琇書網
周嘉月面色如常,像是早就知晓了这件事一般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江冽皱起眉头,“我前几天跟踪他看到的,”顿了顿又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周嘉月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虽然只是发生在半个小时前。
“那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及时止损?还要这么一错再错下去吗?”
江冽语气愤怒,伸出手将周嘉月抵在墙上,浑身上下都带着强烈的攻击气息。
周嘉月被这样的举动惹怒,她狠狠推开了江冽,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推不动,她语气冷得可怕,还带着浓重的讥诮意味:“关你什么事?江冽,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吧!”
江冽愣了很久,随机松开了她,双拳握紧,青筋爆出,狠狠往墙上砸去,然后转身往自己家里走去。
周嘉月愣在原地许久,心很疼,其实那些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看着江冽黯然逃离的背影,突然很想上前去紧紧抱住他。
人生总是这样,一边丢弃,一边后悔,永远没有止境。
这天开始,周嘉月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江冽的身影,他就像一阵停留很久的风似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周嘉月每天下班回来看见的都是对面紧闭的门,三个多月以来,江冽甚至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也没给她发过一条短信,新年的时候,周嘉月在台里忙着筹办省台的春晚直播,收到过来自江冽的微信,一句干巴巴的“新年快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当然她也并没有回复。
两个人从一开始便是不平等的,一直以来,都是江冽小心翼翼跟在她身侧。
过完年之后嘉月每天都开始魂不守舍,小红看了心里着急,“月啊,你最近是怎么了?”
周嘉月神色及其不自然,笑了笑:“没什么?”
这句话刚说完自己手里的水杯就掉在的地板上,清脆的碰撞声让她心里一惊,蹲下身想要用手收拾,连忙被小红制止。
“别动,我来我来!”
小红说着找出卫生工具很快收拾干净,然后将周嘉月拉到一边,“月月,你就和我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嘉月看着窗外,“你见过的我的那个邻居……弟弟,我们闹矛盾了,一个多月没联系有点担心他的安全。”
她说得很隐晦,不过小红是个人精,她对感情这方面的事情尤其敏感,之前隐隐约约就猜出了些什么,但还是将想问的话咽进了肚子。
“你给他打个电话啊!”
“我们闹得不可开交,我可抹不开面。”
“月月,你弟弟不是运动员吗?你可以上网查一下。”
小红这话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记得江冽很久以前说过自己要去参加个什么比赛来着,周嘉月连忙回到自己办公桌上,点开搜索引擎,输入“江冽”二字,出现了很多搜索记录,第一条就是关于在香港举行的世界场地自行车锦标赛,中国参赛选手中就有江冽的名字,举办时间就是这几天。
周末两天,周嘉月哪里也没去,就在家抱着电视机看比赛直播。
江冽之前已经已10秒518的成绩获得了男子个人争先赛的金牌,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他的另外一个项目凯琳赛。
——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您现在看到的是凯琳赛资格赛比赛现场,参赛的中国选手一共两名。在自行车短距离项目中,这个凯琳赛是最惊险刺激的,结果通常也是难以预料。
——凯琳赛这种惊险刺激的赛法原来是起源于日本,后来才被正式划为比赛项目,我们可以看到,目前各国选手都在进行赛前准备。
——这个凯琳赛啊,因为它的不可预见性,每年都会涌现出很多黑马,比赛规则是并排出发,先由摩托车牵引员牵引1500米左右,然后慢慢加速,取运动员最后600米的成绩,资格赛是取每组的前两位一共进入半决赛。
——上届凯琳赛的季军沈清在第一组,刚刚获得男子个人争先赛的江冽在第二组。
这时镜头扫到了江冽,他正在台下戴头盔,周嘉月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口干舌燥,趁他的比赛还没开始赶紧去厨房接了一杯水,回来的时候比赛正好开始。
——冲刺了冲刺了,沈清目前排在第二位,最后一百米,啊啊啊,太可惜了,最后关头竟然被俄罗斯选手反超,无缘半决赛了。
解说员惋惜地哀叹一声。
周嘉月心里也暗暗惋惜,她清楚地知道,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背后的辛酸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也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在意,大众唯一关注的只有成绩。
——接下来就看另一位中国选手江冽的表现了。
——江冽在早先的男子个人争先赛上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以10秒518的成绩夺得了金牌。
两位解说员的一番解释介绍过后,第二组的比赛终于开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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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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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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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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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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