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鲤三人牵着排骨走出城门后,河瞳便停了下来。
文鲤回头看他:“怎么了?可是忘了什么事情?”
河瞳摇头:“我现在要与二位告别了。”他面含微笑,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无措。
文鲤心头一悸,又闷又难受,之前河瞳与她说的话再次灌入耳中,他那日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要与自己分道扬镳?她心中微叹,那晚,不过南柯一梦。
晋楚只看着河瞳,没有说话。
“在下还有要事急需处理,日后的路程,恕在下不能奉陪了。”河瞳仍是一笑,连说话也客气了几分。
“走多久?”晋楚开口道。
“或许我还能回来。”河瞳敛起了笑容,又看向文鲤,只见她低着头。
“需不需要帮忙?”似乎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文鲤突然抬头。
“哪什么都需要人来帮忙啊?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了,再会。”河瞳看了一眼晋楚,又看了一眼文鲤,礼貌性地辞了一礼。
“你真的要走了?”文鲤支支吾吾,只得出这么一句话,她有点生气,什么好聚好散?散个屁啊散!
河瞳道:“嗯,来日方长,或许还能再会,两位珍重。”
晋楚叹了口气,心中却隐隐有些不舍:“万事小心,阿瞳珍重。”
“珍重。”文鲤像是虚脱了般,似乎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话来。
文鲤晋楚两人牵着排骨,与河瞳相背而行,文鲤的心空空的,凉风阵阵,又觉得满满的,被无穷无尽的失落填了满腔,周围的风景都失了颜色,晋楚好像在与她说话,但什么也听不进耳中,满脑子只剩下河瞳的一句“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了”,她咽下一道口水,强行逼自己露出笑脸来。
“小鲤!”
听到河瞳急迫又担忧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文鲤以为河瞳是方才说要走是骗她的,惊喜地转过头去,一脸期待地看着河瞳。
河瞳离文鲤不算远,却跑着过来,他站在文鲤身前,喘了一口气,直接将她揽入怀中,文鲤下意识要挣脱,河瞳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别动,我怕我再见不到你了。”他的声音虚弱无力。
文鲤心里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抱住了河瞳。
晋楚看着相拥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摇摇头,便转过身去。
河瞳搂紧了文鲤,脸贪恋地蹭了蹭她的头发,心跳得极快:“等我,回来。”
文鲤的脸亦有些发红,正当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觉得河瞳的手有些发抖,她便拍了拍河瞳的后背,这时,河瞳只觉得心脏跳得更厉害,立即松开了她,一阵风似逃走了,不见踪影。
文鲤还维持拥抱的姿势站着,她周围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河瞳的气息,她望了一眼前方,放下了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好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置气地笑着:这什么人啊!
但还是会,等他回来。
“走吧。”晋楚轻声唤道。
文鲤擦干了泪水,转过身去:“嗯。”
河瞳的脚勾在一棵树上的树杈上,正在倒立着,他微微用力,打了一个旋,蹲在树杈上,双手捏着自己的脸,看着文鲤与晋楚的背影渐行渐远,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树干与树杈的交接处,背靠着树干,长腿交叠放在树杈上,眯起了眼睛。
“吾王,他们已经走远了,还不快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树下响起了一个戏谑的声音。
“不要。”河瞳义正言辞地拒绝。
“您给我下来!”树下的宁欢恨铁不成钢。
“吾不下。”河瞳伸长了脖子望向前方那早已消失的影子,心里一阵空落。
“您不下来,属下就上去了!”宁欢咬咬牙,欲要提气上去,河瞳这时低下头来,看着他,还有他旁边的红鬼。
“哟,不穿你那套山雉服了?”河瞳收起伸直的长腿,跃到树下。
宁欢讪讪笑了两声,他与红鬼此时皆是一身黑衣,见河瞳下来,他退后了两步,恭恭敬敬地拘了一礼:“吾王。”挺直了身板后,道:“还不是太招摇了。”
“你们两个还真有胆竟敢勾搭在一起?不怕被发现?”河瞳的视线从红鬼与宁欢的脸上掠过,露出嫌弃的表情。
“并不。”说话的人是红鬼,只见他的手勾住宁欢的肩膀,一脸笑意:“你看宁欢这么招摇又浪荡,我又是纨绔中的纨绔,我俩干脆就演一出相见恨晚的戏码,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可谓是天衣无缝,谁敢质疑我们?”他说得极其得意。
红鬼把话说完,河瞳脸上嫌弃的神情更明显了。
“朱家那日找......”宁欢停了一顿,看着河瞳发出痴傻又意味不明的笑声,“找、找文鲤姑娘呢,一则为了朱泽安之事,二则是试文鲤姑娘的底,三就是贺轩灵所托,谁知朱梓竟惹了柳姑娘不痛快,那柳姑娘硬是不给朱家的人面子,大咧咧地跑走了。”他哈哈哈笑了几声,“您都不知道,朱梓的脸,硬是被气成猪肝色。”
红鬼:“......”
河瞳则是淡淡“嗯”了一声,想到朱泽安那厮竟敢轻薄他的心头肉,他就不悦。
红鬼接道:“柳仲文把柳姑娘护得太严了,他们倒无从对她下手,因而只能从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文鲤姑娘试探试探。”
“哦?难道朱家也掺和进来了吗?”河瞳依旧是淡淡的。
“吾王,”宁欢摸了摸额头,“上次您让连贞托属下所查狼珠之事,也已查清,狼珠就在贺轩灵身上,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体内。”
“嗯,我已经知道了。”河瞳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吾要回魔域,宁欢你就在商州继续拖着朱家的人,专门找朱泽安的麻烦,再找人查清到底是谁在滕雀楼挂了名要杀司徒修。”他又看向红鬼,“这几天的事情,有劳你帮忙了。”
红鬼笑道:“难道你我两人的交情,还比不上这些?”
“那好吧,若是不介意,麻烦你再帮我多看宁欢几天吧。”河瞳故作叹气。
“看着属下做什么?”宁欢对河瞳的话颇有微词。
“嗯,就看着你。”河瞳一笑,渐渐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宁欢:“......”
晋楚与文鲤坐在排骨的背上,飞往东南部的河邑。
“你早就知道他,真的要离开,对吗?”文鲤抱着膝盖,看着云层浮动。
晋楚坐在文鲤旁边,左腿曲起,左手搭在左腿膝盖上,右腿盘着,他转头看向文鲤:“他曾与我提过。”
文鲤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等我们的事情做完后,大可以到凤灼城找他,他不是在凤灼城吗?”晋楚笑道,既然河瞳在凤灼城,怎么还会找不到呢?怕的只是,他根本不在凤灼城。
文鲤听到晋楚的话,又想起河瞳那个莫名其妙的抱,还是当着晋楚的面,她的心颤了颤,将头埋进臂弯里。
“你害羞做什么?”晋楚笑了两声,“我早就知道了。”
“知、知道什么?”文鲤抬起头,只露出一对眼睛,她竟期待晋楚接下来的话,又有些害怕。
“嗯?我早就知道阿瞳对你的心思了。”晋楚的话慢悠悠的,看似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却乱了文鲤的心。
文鲤羞得差点要哭出来。
“不,你误会了,他其实......并非对我有意。”文鲤其实还是有点害怕,怕河瞳心里那个人的出现,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还有一丝罪恶感......她轻轻叹了口气,忽然笑了,男未婚女未嫁,她喜欢他,为何要非要遮遮掩掩呢?你情我愿的事情,为何自己要羞愧?
晋楚又笑了几声,笑声极其爽朗:“你且信阿瞳一次吧,他这次对你,是真的,如若有假,我早就打爆他的头了。”m.xiumb.com
“我如何不信他?”文鲤下意识反驳,说完又后悔,心里凄然:河瞳啊河瞳,你连话都不说清楚,莫名其妙就跑了,还真是个混账!
“千瞻,阿瞳待你好,我与柳姑娘都看在眼里,你自己都感受不到吗?还是说,你的心中,另有他人?”晋楚想起了当初在天宫时,无意撞见她对湖诉情思。
文鲤连忙摆摆手:“没!没有!”她的眼睛忽然亮了亮,“我从未有过心仪之人,但是,我似乎又觉得,我心里其实是有过一个人的,但是,我却不知道他是谁。”她顿了顿,“可无论是谁,都不及眼前人。”
“哦?”晋楚想了想,开了个玩笑:“会不会那个人就是阿瞳?”
“那已经隔了两千多年了,怎么可能会是他?”文鲤摇头,但听晋楚这么一说,那个人,似乎是河瞳,又不是河瞳。
“阿瞳可不是个凡人。”晋楚虽然猜不出河瞳是谁,却也深知他不是凡人这件事情,何况他还有一个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属下小六,他疑惑地看着文鲤:“你来天宫之前,没遇到过什么别的人吗?”
文鲤摇摇头:“我从烛海出来,一直往北走,直到走到了北川雪原,后来便遇到了奇异的雪崩,醒来后,就看见玉衡帝君了,只那时身体虚弱,帝君说此地不宜久留,便将我带回天宫,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晋楚喃喃道:“是不是记忆里出现了什么问题?”他心下一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文鲤恢复记忆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场:“你恢复记忆的时候,有谁在身边?”
文鲤茫然地看着对方:“只有阿瞳。”但她很快否定了晋楚的猜测:“这没道理呀?他不可能做什么手脚,我也想不通他用什么办法取走我的记忆。”
晋楚眯起了眼睛:“你是说,那时只有阿瞳在你身边,那你是怎么服下那颗醒世丹的?”
文鲤想了想,将那时的大致情况与晋楚说了。
晋楚听后,笑道:“啧,表面上说是给我惊喜,实际上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文鲤只觉得脑中轰然一片:“他不可能会这样。”但又想起另一件事,心凉了凉:“他也曾说过,觉得我熟悉。”
晋楚笑道:“所以,我猜测,你们那一段记忆中,一定发生过什么,阿瞳不想让你记起,想来也并非是什么坏事,否则他现在就不会这样对你了,也不知阿瞳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文鲤茫然地摇头,她还是不愿相信,只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可思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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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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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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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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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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