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垂下眼睑:“嗯。”
两位侍从看兰庭的眼神越发怪异,这才十岁,居然能将箭靶打穿?把这样的人安排在杨小洲身边,是不是太危险了些?
不知兰庭是不是射上瘾了,又抽起一支铜箭,动作漂亮利落,依旧是穿过靶心,他仍嫌不够,抓起三支铜箭,一齐放在长弓上,转眼间,三支箭矢分别穿过三个箭靶的靶心。
杨小洲看得眼睛发直:“阿兰你太厉害了!”
兰庭手还是有点痒,手依旧想往箭筒里伸,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收回了手,把长弓交给杨小洲。
“你对准一些,力度要大,不要紧张。”兰庭慢吞吞说道。
晋楚在门口处不自觉的笑出来。
河瞳看向他:“嗯?”
晋楚道:“暂时不打扰,我们去别处看看。”
河瞳应了一声“嗯”。
两人走了一圈杨府后,发现杨府上下沉浸在一种悲伤的氛围中,除了杨小洲。
杨员外在两个月前去世了,现在杨府还处在丧期中。
因为杨小洲是个傻子,所有人都不在意,只当他疯疯癫癫的,只有兰庭安慰过他。
两人四处打听,模模糊糊知道了一些事情。
杨小洲两岁时发了高烧,烧坏了脑子,但全家都还疼他,后来母亲又诞下一子一女,皆冰雪聪明,活泼可爱,父母忙碌,渐渐冷落了杨小洲,只有杨员外始终疼爱他。
杨小洲一日比一日消沉,甚至有连续几日不曾说一句话,家人才着了急,四处求医问药。
杨员外打心里紧张这个孙子,怎么逗,杨小洲还是神情恹恹,他只能干着急。
在之后家里也请来了不少郎中,一个个皆束手无策,但谁说杨小洲是傻子谁就会被杨员外拿扫帚轰出去,甚至一把年纪了,不顾形象与人对骂,他不准任何人说杨小洲是傻子。
杨员外始终觉得,他们家的小洲只是内敛一些,那么斯文那么平静,真像他。
后来,杨员外不再往家里请郎中了,杨小洲的生活,又恢复如常,杨员外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也更多了些。
杨员外在杨小洲身上颇为用心,他教杨小洲看书识字,虽然杨小洲最后依旧什么也记不住,杨小洲不闹,既乖巧又听话,当杨小洲会写自己的名字时,杨员外颇有成就感。
有人提议不要总让小少爷闷在府里,于是杨员外第带了杨小洲出门游集市,他以前认为,杨小洲待在家里就是安全的,但说不定他会对外头的世界感兴趣。
果然,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杨小洲对外头的世界充满好奇,他一天都在笑,杨小洲高兴,杨员外也高兴。
这种日子,一晃就过了几年。
直到两年前,杨员外带杨小洲上街逛市集,遇到了兰庭。
兰庭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身边没有一个人,初次相遇,就见这孩子正在被人诱拐,又与杨小洲看起来差不多大,杨员外发了善心,让侍从去带他过来。
杨小洲看到兰庭,直接从杨员外的怀里挣脱下来,他站在兰庭跟前,笑得一脸灿烂:“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兰庭抬眸,望了这几人,点了头:“好。”
杨员外喜出望外,忙问兰庭的姓名与住址。
兰庭摇头说不知,于是杨员外将兰庭带回了杨府,又派人出去探寻兰庭的家人,一无所获,就这样,兰庭就在杨府住下了。
至于其他事情,河瞳与晋楚还是得问过兰庭之后,才能知道其中详情。
两个大男人在杨府纳了许久的凉,直到日落西斜,才出去,解了隐身术后,在大街上随意逛起来。
“晋楚兄,你看这个簪子,白玉温润,用来簪发,与你的气质最搭。”河瞳在卖男饰的小摊上拿起一支白玉书卷簪,递给晋楚看。
晋楚笑道:“这倒不必了。”
“也是。”河瞳放下簪子,与晋楚又行往另一处。
“我们去喝两杯?”晋楚提议。
河瞳笑道:“真是少见,倒也可以解解暑。”
两人问了路人这附近可有没有什么好酒,经过指点,去了会仙楼,随意选了一个座位,点了两壶蓬莱春。
蓬莱春是会仙楼最好的酒。
两人对酌了一会儿,便听到隔壁抑扬顿挫又聒噪不堪的对话,说话者是两个女人,晋楚倒没什么表情,河瞳只觉得两人可能只说一会儿就应该停了,于是忍了。
酒楼吵闹本是常情,河瞳也不说什么。
没想到半个时辰过去了,隔壁那两人依旧在喋喋不休,从家长里短到各种鸡毛蒜皮的小时,从各种喜好到厌恶之事,从聊女人到男人,毫无顾忌,两张嘴巴唧唧嘎嘎嚷个不停,这个酒楼不算吵,那两人的声音令人烦躁,时不时有人向她们投去幽怨的目光,但又只是忍着。
河瞳放下酒杯,手掌托脸撑在桌子上,没好气道:“两个女人一条街。”
晋楚抬头:“什么?”
河瞳把头凑到晋楚跟前,轻声道:“一条街都没有这么吵。”
晋楚会意,笑了两声:“你的嘴巴真厉害。”
河瞳感叹:“好在身边的那两个安分一些,否则我可受不了。”
晋楚又笑道:“如果她俩吵,你未必会生厌。”
河瞳又饮完了一杯酒,只笑不答。
“那个公子虽然生得冰肌玉貌,却又不失男儿之气。”河瞳又听到隔壁的女人不知道在对哪一位客人评头论足。
“只可惜一脸愁容,像谁欠了他钱似的。”另一女子回道。
“穿得这样华贵,想必是富家子弟,做他的妾我也乐意,一辈子吃喝不愁。”
“我看未必,你看他手上的那把剑,就非比寻常,不像寻常公子的佩剑,想必不是咱们永州人,你跟了他,定是会吃苦头的。”这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酸气。
听到剑,河瞳好奇,抬头四处张望,顺便看了一眼方才说人话的两个女人,两个女子容貌不俗,只是一人看起来更温婉些,视觉上就比另一个女子略胜一筹,如果只是寻常看去,根本看不出两人如此嘴碎。
他顺着两个女子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着藏青色衣裳的男子独自在饮酒。
河瞳看着他有点眼熟,不免多看了两眼。
那男子恰好抬起头往河瞳望去,两人对视,都露出微微的惊讶。
是薛络容。
河瞳只是惊讶薛络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薛络容则是又惊又喜。
“怎么?”晋楚抬头问他。
“遇到熟人了,柳姑娘的朋友。”河瞳笑道。
晋楚颇为惊讶:“柳姑娘?”
薛络容拿起酒杯与酒壶,凑到河瞳的桌子上。
河瞳笑笑,只道:“他过来了。”
“啊啊啊啊,他过来了!”旁边的女人难掩喜色。
“你别让人听到了。”声音中也是带着愉悦。
而薛络容直接忽视了两个女人,坐在河瞳边上。
“嘁!”两个女人颇为不甘心,又撇开这个话题,继续聒噪起来。
“这位是?”薛络容放下酒具,看着晋楚,又看向河瞳。
“这是晋楚兄,我朋友。”河瞳答道,他与薛络容并不是很熟络。
薛络容朝晋楚客客气气道:“在下薛络容。”
晋楚则举起一杯酒:“晋楚。”遂一饮而尽。
薛络容也不客气,倒了一杯酒,同样一饮而尽。
没等河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永州,薛络容便放下酒杯,迫不及待:“柳姑娘在哪儿?”
河瞳想起了当初他们从云起山庄回均山时,薛络容不在府邸,柳姑娘留下信便与他们走了,现在薛络容这么着急找来,只怕是有事情。
河瞳回道:“她已无碍了,我河瞳从来说到做到,至于柳姑娘之后如何作想或者做什么决定,我无从干涉。”
薛络容望着河瞳:“我想见见她。”
河瞳笑道:“好,等我与晋楚兄喝完这几杯。”
晋楚端起酒杯,与河瞳碰杯,慢悠悠地饮着酒。
“对了,薛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河瞳笑着,又倒了一杯酒。
薛络容把玩酒杯,苦笑道:“我有派人找柳姑娘,今早有消息传回均山,听闻永州昨夜有天马临空降落,于是过来碰碰运气,找了好几家客栈,也没有找到人,口渴了,就进来坐坐,没想到就碰到你们了。”说毕,他倒了半杯酒,饮入腹中。
河瞳笑道:“原来如此,柳姑娘见了你,想必心情会大好。”
三人又喝了几杯后,方起身结账走人。
晋楚有些不胜酒力,两颊微醺,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三人回道同福客栈,河瞳与晋楚走在前头,薛络容跟在身后。
河瞳敲敲文鲤的房门:“是我。”
文鲤躺在床上,柳姑娘在一旁看书,闻了河瞳的声音,把书刚下,起身去开门,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酒味。
柳姑娘微微一嗅,皱起眉头,望着河瞳与晋楚,声音半笑半嗔:“你们居然背着我们去喝酒。”
薛络容听到柳姑娘的声音,面色变得温和,又带着一丝复杂。琇書網
河瞳笑道:“你先别急着教训我们,你看我把谁给带来了?”他的身子一偏,与晋楚踏入门内。
薛络容完完整整地暴露在柳姑娘面前,他温和一笑:“柳姑娘,好久不见。”
柳姑娘猝不及防,仿佛心口上被咬了一口,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半晌,才从奇异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怎么了?”薛络容复又问道。
柳姑娘抬起头,粲然一笑:“薛公子,好久不见,进来吧。”
薛络容觉得,柳姑娘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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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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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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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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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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