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头大着胆子抬头,“……是。”
“可我一向信奉去母留子,这可怎么办?”
“……”
另一个急忙低头拜倒,“殿下饶命,我们、我们也只是想……”
“为我分忧?”付欣看着几个疯狂点头的小丫头,笑的愈发和煦,“那你们的想法很对,我如今的确需要孩子,不若你们就成全了我。放心,将来那带着你们血脉的孩子,我会、好生抚养。”
几个丫头身形一颤,不由拜倒在地。
兰青喊人将这几个人拖走了。
付欣让她寻小兰过来,“那几个打算给驸马做妾的丫头,她们的打算和驸马说过没有?”
“没有,不过常往驸马跟前凑,丢个手帕摘个花果什么的,驸马都让莲台去处理了,我便没报上来。”
“如今府里也没有外人,遇到这种不好好做事的,便清出去吧,也不必顾忌。”
小兰乖乖的点头,却犹豫起来,“有件事,我在驸马的书房里看见了、好像是您的画像。”
付欣喝口茶,面无表情。
“先前往书房里送副帖子,结果看了一眼,当时驸马不在。不过那画上一共有两个人,应该不是殿下先前让人画的。可那画上的您,和从前成亲时那幅画一模一样,另一个人却是如今的驸马,这该怎么办?”
“放着吧,等他什么时候想说了自然会说。我那幅画还在京里放着呢。”
“是。”
“兰青和兰芳几个,你瞧瞧,我打算再提一个人上来,专门管教小丫头。否则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
“是。”
中秋后,谢蔚然空闲下来,从前每天要当值,沐休日也要出去半天,如今大半天出去,到下午便在府里和付欣看书说话。
对此他的解释是,“陛下派我来便是为着南地的人马和粮草,如今人马为我所用,几个粮官儿关系和我也亲近,也有几个人专门训练兵马。既得了闲,我们过几天去城外打猎,再去登山好不好?”
付欣答应下来,但因要准备礼单在南地布置产业,便将出游的日子推迟了一番。
谢蔚然按着付欣的吩咐写了几张帖子,终究不如意,便打算回书房取自己的书册来。走到半路,却见赵华扬兴冲冲的往府里走,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谢师弟。”
谢蔚然看眼赵华扬手里那个大包裹。
“我父亲送来的礼物,应该有你的,要不先看看。”
“行,公主那份也要给我。”
赵华扬微妙的看了眼谢蔚然,点头答应了,两人便就近找了亭子,开始拆包裹。
先找到了送给谢蔚然的礼物,是一套兵书。继而是寄给赵华扬的册子和一匣子干果。这些礼物取出来包裹便迅速瘪下去了。
谢蔚然从剩下基本册子里随意拿起一本,见是一本《淮南子》,而在书册的第二页上,则夹了一张白纸,上面用极为熟悉的字迹写着两个字,“付欣。”
“付欣,是谁?”
赵华扬不由抬起头,目露惊愕。
谢蔚然只觉脑袋嗡得一声,一时不敢置信,却又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不由低声道,“这是,她的名字?”
“是啊,你们不是成婚了吗,难道婚书上没写?”
“我们是奉旨成婚,写的也是封号。她怎么会,”谢蔚然咬咬唇,换了另一个问法,“怎么会告诉你她的名字。”
“哦,这本书是从公主那里借的,这个版本我父亲也没有,便想着抄录一份。当时怕混淆了,就请公主做个标记,她便说用这个名字。”赵华扬看眼谢蔚然的神情,不由安慰道,“你也别不高兴,我在京里还从没见有人用这个名字称呼公主呢,可见极私密,不和你说也是可以的。”
“是啊,这样私密的事,她却告诉了你。”而和她在一起七年的自己,却没得到半句。
“……”
谢蔚然讥讽一笑,不管不顾的去书房了。
梅平先生送予付欣的几本书册便由赵华扬交给付欣了。
那几本书都是付欣从前没读过的,行文间也没什么生僻字汇,说得都是些风土人情趣事,付欣看的极为高兴。便扔下手边事看了大半,见天色已晚,只得放下了。
她才觉得不对。
“驸马呢?”
“在书房。”
“去问问他,什么时候事情能做完。不然歇隔壁去,我要睡了。”
小丫头领命而去,付欣洗漱一番,躺到榻上,只觉身心疲惫,又想不出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大事,不过一息,便睡着了。
次日下午,谢蔚然却不曾过来,直到晚上,付欣让人去问,却说驸马在书房,辛勤看书。
“莫非手下那帮人又闹起来了?”付欣想了想,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册。
如此三四天,有一天,付欣下午去园子里逛,却见明明在书房的谢蔚然此刻穿了夹衣坐在池子边上钓鱼,他坐在竹席子上,身边还放了个竹篓。
付欣走过去,就见谢蔚然坐的端正,面容端肃,但那鱼明明已上了钩,他却还坐着,丝毫不动。她不由奇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钓鱼。”
“这不是已经钓上了?”
“哦。”
“既然喜欢便好好钓吧,隔天我让人送些锦鲤龙虾一类的,虽捞不到什么东西,但总能修身养性。”
不待谢蔚然说话,付欣便走了。
他缓缓回头,看着那个纤长曼妙的身影,只觉别扭又难堪。
这之后,付欣和谢蔚然便像经历过京城动乱之后一般,彼此见面有礼,但私底下不曾来往,只将面子功夫做足。
寻常里谢蔚然回府,付欣便必然不在。而若付欣在府里,谢蔚然便待在书房看着永远也无法看完的兵书。他们约定的登高出游自然也遥遥无期了,甚至随着长久不见,谢蔚然的神色越发生冷,吓得仆人们战战兢兢,通通离他三尺远。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赵华扬终于觉出不对来。她先将自己收到的书册整理好,才忐忑不安的开口,“殿下,你们这是……”
付欣在花荫下翻着新进府的绣娘做出的花样,思索着哪个适合做裙子,便头也不抬的说话,“他时常这样,左右也影响不到我,你不必惊慌。”wWW.ΧìǔΜЬ.CǒΜ
“……会不会,有什么误解?谢师弟对殿下一向在意。”
付欣冷哼一声,“我们的婚姻是我父亲赐下的,如今我是他正妻,难道他不该在意?”
“……”
就在赵华扬思索该如何劝告或者如何转移话题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两人抬头看去,便见谢蔚然提着个匣子走过来。
天色尚早。
他在付欣面前停住脚步,“我回来时见一家铺子的点心不错,想带回来让你尝尝。”
赵华扬忙道,“我先走一步,有事没办。”
便剩下了付欣和谢蔚然。
谢蔚然将匣子放到付欣面前,打开来,不自在的偏了头,“尝一块好不好?”
付欣见那点心是饼状,冒着热气,便尝了一口,才发觉里面用了鲜花做馅料,清香扑鼻。
“很有趣是不是?这里虽许多人家都用鲜花做糕饼,但我听说这家铺子做的最好,馅料毫不涩口。”
付欣尝了一块,便低下头,自顾看册子了。
“豫章,我之前,错了。”
“所以呢,你如今希望我做什么?其实你也不必和我说,只要修书一封递给陛下,便是为着你的功业,陛下也会答应你的要求不是么?”付欣笑容渐渐幽深,“陛下的要求,但凡合理的我都会答应,毕竟如今我要在他手下过日子。”
“豫章……”
“我先走一步,驸马既喜欢书房,便好好待着吧。”
谢蔚然不由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生气?”
付欣停住步子,回头看向谢蔚然,“可是我惹到的你?”
“不是。”
“让你生气的那件事,可是我造成的?”
“……不是。”可在心底里,却觉得是吧,这个人,怎么会这样狠心呢?
付欣已然回头走了。
谢蔚然坐在原地,无端羡慕起赵华扬来。
这之后,谢蔚然时常往付欣这边来,听到的却都是她不在府里的消息,或去城外游玩,或去城中各府串门。沐休日时,他一早守在府里,那人却还是不管不顾的走了,离开时看他一眼也不曾。
也只有在晚上,他才能见到他的妻子。
付欣对此倒是理所当然,“寻常夫妻不都是这样过日子的,难道我怠慢驸马了?”
“……没有。”
也是因此,赵华扬这段时间过得心惊胆战的,在接到一封谢夫人询问她最近如何,并隐晦的问她谢蔚然和豫章公主最近如何的信件后,她终于坐不住了,便寻了个天气好的日子,趁着付欣在府里看书,将那天,谢蔚然生气之前发生的事结结巴巴说了。
豫章公主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我知道了。”
“……谢师弟,他毕竟傲气,又在乎殿下,所以才如此糊涂……”
“所以呢,我要谅解他,像从前一样?”
这句话赵华扬听不大明白,不由一愣。
付欣冷笑一声,说出的话温柔且流畅,“你以为他在生气,我缘何那么早就发现?哼,从前在京里,他也不知发了多少次怒了,每次闹起来,我院子里的丫头都战战兢兢地,还劝我谅解他,哼,倒惯出他一身脾气来!”话落,便将手里一本书摔到了桌案上。
赵华扬没来由身子一抖,只觉后心发凉。
付欣缓了神色,“我知道你是好意,可寻常夫妻哪里是这样频繁闹的?从前他混账我也不计较了,如今只希望日子和顺,便是有什么不满,当面说出来就是。这样暗地里怨愤之后又巴巴求和,和深宫那些无聊打发时间的妃嫔有什么区别?”
“也许,他是为了私心。”
“我知道,私心?我又何尝没有呢?”
赵华扬赫然瞪大眼睛。
付欣声音一顿,转而讥讽道,“从前我以为这是件好事。可如今才觉得,‘至亲至疏夫妻’这话说的真对,夫妻间关系好有什么用,一旦闹起来不管不顾,到时候里子面子都没了。还不如一开始便远着,一辈子过去,总是相敬如宾。”
赵华扬觉得付欣的语气不对,忙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失望的意思。”付欣话出口,才想明白自己这些天究竟为何生气,干脆道,“我这人俗得很,只喜欢锦衣玉食,那些什么私情私心和我有什么关系?如今且在一处,将来,有了子嗣,便各回各处,这世上不缺男人,也不缺女人,各自享乐,各得快活岂不正好?”
一个声音却冒出来,“我不同意!”
付欣正说着心事,不防有人出来,不由怒道,“谁在偷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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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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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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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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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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