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欣看了眼那还未醒过来的大汉,“我还想着审问一番呢,你速度倒快。”
“无妨,留着他,正好做个见证。”谢蔚然话落一脚踹过去,那眼皮动了动的大汉顿时嘴歪眼斜不动弹了。他见付欣微愣,忙道,“没死,不过防着他醒来。”
付欣点点头。
谢夫人派人请他们去西厢房。
谢蔚然同付欣进去了,他将事情解释一通,末了道,“母亲,我如今已经将府内布置了一遍,由公主府三名亲卫驻守,一百名青壮年仆人巡视,如今再有不长眼的上门,也讨不了好处。”
谢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却又觉得不对,于是下意识的问,“你想做什么?”
“我打算去司空府一趟,父亲和大哥至今未回,也不知是被堵在路上还是有事要忙,我过去看看情况。我知道如今城里大乱,只是最多不过百来人,打不过,逃还是逃得过的。否则我难以安心。”
谢夫人眉头微皱,低声道,“若是,乱军增多呢?你父亲大哥如今行踪不定,若是你也……”她下意识的去看付欣。
谢蔚然笑得温和,说出的话却不容辩驳,“如今府里人手布置齐全,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若真的乱军增多,我留在府里也不济于事。可我若出去了,说不得能带父亲大哥回来。再不济我一个人也能活命。”
“殿下以为呢?”
付欣迎上谢夫人犹疑的目光,“总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困于府内,信息不通,万一真的——岂不坐以待毙?”
谢夫人叹口气,点点头。
付欣从腰间摸出块金镶玉的令牌递过去,“你若是去司空府,途中会经过公主府,如今府内应该有十五名亲卫当值,让他们跟着你去,若有不愿意去的,不用管就是。司空府的隔壁是宗正寺,我记得宗正寺有一支两百人的守卫驻扎,若无意外,这块令牌他们也认得。”
“好。”谢蔚然接了令牌,低头行礼道,“殿下,劳烦你照看我母亲。”
付欣点点头。
谢蔚然才将府里的布置解释了一通,“张可游在藏书阁顶楼,那里可以将全府看得清清楚楚。也方便放弓箭。齐默守在西苑,那里的池子通向府外,以防有人从水里上来。另一队人马守在花厅,全力护卫正院。若真有人来,会有人到正院报消息,娄忠记得各处人手,你和他一起调派。京里各处道路宽窄有限,一次进府的人不会太多,计算之下总够用得了。
付欣点点头,简短道,“我听娄忠的,有人进来,只管用弩弓。”
“嗯,小心。”
接着,付欣和谢夫人一起目送他离开了。
谢蔚然离开前还换了衣裳,将长枪放在院子里,倒拿了把弩弓,整个人看着轻轻巧巧的,倏尔便融入夜色之中。
付欣同谢夫人商量,“如今天色昏暗,不若您去歇息,等天明了再说。”
“好,辛苦你了。”
谢夫人回屋休息,付欣看了看娄忠,问,“乘风院如今在看守范围之内对吧?”
“是。”
“兰芳,小兰,你们去那里取些伤药,沿路送过去,捡在要害处涂了先应付应付,再带些回来。”
两人答应着便去了。
付欣拿着弩弓,在厢房桌案旁歇息,娄忠和仆人在门外看守,伺机而动。
夜色渐深。
当天色渐白时,京里才逐渐有了人声,谢蔚然随老父长兄进府,看见的便是仆人们下意识举起的刀枪弓箭。
“好了,无事了,安排安排回去歇着吧。”
三人继续朝正院走,一路过来谢府的花草树木早已东倒西歪,檀香木的屏风也碎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凛冽至极。
谢太傅的眉头越来越紧,直到看到垂花门后那一堵“人墙”,终于一个趔趄,瞪向身侧悠悠走着的谢蔚然。
“昨晚太着急,没时间收拾,这样堆在一起都是好的呢。我想着做个威慑的东西,再有人闯进来,先吓一吓再说。”
谢大公子顿觉头皮发麻,“那刚才褐红色的一团……”
“大概是血肉吧,昨晚人手不够,有些地方没清干净。”
谢太傅一脚朝谢蔚然踹去。
他站着受了,还趔趄了一下,才龇牙咧嘴道,“阿爹,昨晚我为了找你们,绕了大半个城,你再踢一脚怕我就起不来了。”
谢太傅瞥眼谢蔚然晶亮的眸子,冷笑,“我看你倒有精神。”
“内里再如何,面子上好歹得撑着,如今诸事未定呢。”
又向前走去,站在高处的张可游早看见了,便匆匆过来。
谢蔚然抱拳一礼,笑道,“昨晚多谢你,如今禁卫已经把守了各处,都安定下来了。若是不放心,只管回家一趟,公主那里我去说。”
“谢过驸马。”
张可游去联系其余亲卫,谢家三父子又向院里走。
不久到了正院,谢蔚然进门时,就见仆妇们都在站着,大概心绪还不稳定,表情都有些怔愣,听见人声急忙回头,便要行礼,却站不起来了。
谢蔚然急忙摆摆手,才朝娄忠走去,又走了几步,便看见正靠在桌案上小憩的付欣。
此刻看起来,她瘦极了,小小的一团,隐约露出左半边脸,温和秀美。
谢蔚然不由朝她走去。
接着,就见一只铁弩朝他飞来。
谢蔚然匆匆躲过,才笑道,“你睡糊涂了?竟然谋杀亲夫?”
付欣才清醒,瞥了谢蔚然一眼,又趴下了。
谢蔚然笑道,“回乘风院睡吧,这里冷得很。”
付欣将弩弓扔到地上,随意道,“叫人抬顶暖轿过来。”
“如今都累得要死,哪有暖轿给你坐?要不,我抱你回去?”
无人回话。
谢蔚然只当她同意了,便弯腰将人抱起,往乘风院而去。
一旁,小兰几个丫鬟急忙跟上。
付欣是被鸟儿的此起彼伏声响惊醒的,她睁了睁眼睛,感觉周围有些冷,于是只当是做梦,又睡了回去,不想越睡越冷,她干脆坐起身来,拿一旁的狐狸皮披风将自己裹住。
小兰匆匆进来,“殿下,您醒啦。”
付欣看了看周围,就见这是她的房间。“怎么不放火盆?”春寒料峭的,这房子四周都种了树,阴冷阴冷的。
“前天晚上对抗强盗,府里柴火用了不少,听说禁卫封了城门,城里也没有多少柴火了。如今府里,也就大少夫人那里有火盆。”Χiυmъ.cοΜ
“现在什么时候了?”
“酉时一刻。厨房里有热汤,您要不要喝?”
“先不用。派人去公主府了没有?”
蓝嬷嬷走进来,语气柔和道,“公主府没事。听人议论前天晚上只有两条街遭了强盗,都是谢府附近的朝臣家里,公主府完好无损。倒是亲王府那条街,起了大火。”
“然后呢?”
蓝嬷嬷低下头,“彭城王腿脚不便,当时困在房里,如今还在找尸体。”
“收拾收拾,我们回府。”
“可是,谢夫人还在病着,大少夫人也不能动。”蓝嬷嬷迎着付欣的眸子,看眼小兰,示意她出去,才道,“雪中送炭,才有意义不是。”
“我已经雪中送过炭了,怎么,如今想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地方还不行?”付欣说话间便换好衣裳,自顾走到梳妆台旁。
蓝嬷嬷过去帮着梳头,才踌躇道,“可现在府里无人主事,太傅和大公子都去了衙门,今天还是大少夫人强撑着分米粮的,您留下来,将来总能得太傅和夫人的欢心不是?”
“我为什么要得他们的欢心?”
“……”
“回吧,外面乱糟糟的,谢家实在不安稳。”
得知付欣要走,谢蔚然匆匆过来,额头上尽是汗珠子,似乎刚练了一遍武艺。
“你走了也好,府里一切完好,如今东西应该勉强够,你先用着。之前中书府也遭了灾,据说宗正寺那边也有影响,年底怕是没有东西发下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给之前认识的行商写了信,过一两个月估计就有东西送到京里来,总能撑过去。”
付欣递过去一张帕子,才低声道,“你要是愿意,就将夫人送进府里吧,总好过在府里受冷。此外,若是人手不够,就让娄忠帮你的忙。”
谢蔚然有些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看他擅识路,如今正缺这样的人。”
回去的路上,蓝嬷嬷便感慨道,“驸马还是记挂着您哪。”
“他是要脸面,知恩图报。”
蓝嬷嬷很快悟了,“大少夫人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心急,又担心肚里的孩子。”虽然她也不大看得上,那位大少夫人将府里能用的东西都搬进自己院里,却皱着眉头说东西不够用的模样。
“她如何同我有什么样的关系,反正将来又不同往。”
“是。”
回了府,付欣沐浴一番,喝了粥便歇了。
次日中午,叫当值的张可游来回话。
张可游斟酌着语气道,“那晚之后,第二天傅大将军便派了禁卫将城里控制住了,如今还在调查来龙去脉,说为防流兵乱窜,在各处建了关卡。商贩听后都不敢进城,因此如今城里物资紧缺。还有,昨晚我回家歇息时,听人说,废帝昨天被人发现,死在了营阳王府。”
付欣下意识的抓住手中茶杯,又急忙放到一边,才发现手被烫的红了一片,她只当没看见,却回忆着张可游的话。
废帝,也就是她的大哥,年满十八岁,刚刚即位不到一年的废帝,如今彻底消失了。
张可游想了想,补充道,“据说,那晚在城里四处流窜作案的上林卫,之前便是负责看守废帝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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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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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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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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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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