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欣去小楼里看了吴兴公主一眼,人还昏睡着,明明毫无知觉,却情不自禁的将自己扒了个精光,还不时嘟囔着什么。好在照顾她的是兰枝兰叶,倒也没有太大牵扯。
“给三姐灌几壶冷茶吧,门口我派了张侍卫守着,她要脱衣服就由着脱,估计再过一阵儿就好了。”
付欣回忆着服食五石散的危害,正琢磨要不要给吴兴公主温一壶酒喝时,门口侍女来报,广德公主的成婚仪式,正式开始了。
作为一国公主,广德公主的大婚庆典极为热闹,婚礼上繁花似锦,觥筹交错,灯影摇红间,红男绿女,美如神仙画卷。
这样的画面,付欣其实已经看过三四遍了。甚至仔细回忆起来,她脑海里还有吴兴公主成婚时的情景,那时候她虽然年幼,但毕竟是头一回见,一些细节记得格外清晰。
礼毕,便该坐酒席。
付欣草草吃了几口菜,便推说要去看吴兴公主。
付欣上首坐着太子,太子怀里那个小美人似曾相识,“三姐?对啊,三姐怎么不在?”
“下午我独自逛来着,结果发现三姐躺在荷花池一艘船上,问了才知道,她在凉亭里饮酒,一时喝得多了,又不让人伺候。没注意就一头栽了下去,好在河里放着条船。人倒是没事,只一直半晕不醒。”
太子顿时笑起来,“倒像是三姐的做派。”
一旁义和喝的醉眼朦胧,嘀咕道,“三姐才不是这个样子呢。”却打了个酒嗝,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付欣于是悠悠离了席面,晃到了小楼。进去时,吴兴公主已经醒了,正规规矩矩穿着中衣,在兰枝的侍奉下喝汤。
“三姐。”
“嗯,这次多谢你了。”
付欣打量着吴兴公主苍白的面孔,默然道,“崔大给你用了五石散。”
“哦?那倒很下功夫啊。你怎么,这幅表情?”
“五石散长期服用,会成瘾。好在你是第一次,以后注意不要碰,应该无碍。”Χiυmъ.cοΜ
吴兴公主顿时笑出声来,“你这样,怎么如临大敌似的?不就是五石散吗,阿爹是不许用,可也没说用了就杀头啊。”
“会成瘾!”
“成就成呗,反正这世上,令我成瘾的事情多着呐。”吴兴公主将汤碗递过去,反身躺在床上,将四肢舒展开,笑道,“七妹的婚事成了?”
“成了,很圆满。”付欣斟酌着语句,她小声道,“这件事,我会告诉阿爹。”
吴兴公主微愣,很快粲然一笑,“好啊,倘若阿爹还愿意管我的话。”
“……”
“你想什么呢?阿爹是天子,要管的是天下与庙堂,我这桩事说白了属于后院,阿爹怎么可能会管?”吴兴公主敛眸挥去面上那抹失落之色,调笑道,“我怕你一说,阿爹将这件事交给张夫人,那就惨了。”
“这件事不同。阿爹曾明令禁止五石散,崔大是世家子弟,名声向来很好,私下里却做这样的勾当。这件事涉及到了朝堂,应该要告诉阿爹。”
吴兴公主嗤笑起来,“你啊,倒当真是阿爹的小贴心,也不怕说了惹旁人不快?到时候,阿爹可不会同你站在一处。”
付欣摇摇头,“他今天既然敢喂你五石散,明天未必不敢喂旁人,而在都城里,像崔大这样的人怕是不少。我害怕。既然如此,还是告诉阿爹一声。阿爹若觉得无碍,最多不过一顿训斥。倘若阿爹认为不妥,将此事处理了,岂不皆大欢喜?”
“哼,你这话说的,若在从前,五石散可是时兴货色呢。便是现在,都城里偷偷用五石散的也不少。”
付欣微惊,却很快笑道,“他们用是他们的事,我说却是我的事,难道就因为他们的言行,我就不做该做的事情了?况且,三姐,你没用过五石散,却险些遭了道,便以你为借口,这件事也是说得通的。”
吴兴公主一时沉默。
付欣补充,“我看你如今恢复的差不多了,估计歇一晚,明早就好了。我一会儿回宫去。那个崔大,人还在这里,你若想关着惩罚,就带回去,若不想就先放了。”
晚上付欣回了宫,去建章宫请安时,就见张忠略微尴尬的出来,说皇帝正忙,怕是没空接见。
“我这次来是有桩要紧事,阿爹忙着,我同您说也是可以的。”
“殿下请讲。”
“我同三姐今天去吃酒席,路上失散了,后来见她好端端的躺在一艘船上动也不动,我先前以为她病了,后来查验一番才知道,原来有人趁着阿姐醉酒时给她喂了五石散,万幸量少,阿姐如今好了。后来查了才知道,喂阿姐五石散的人是崔家大公子,有官职在身。阿姐如今身子不好,说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可崔家大公子是官身,我不敢牵扯。所以想请阿爹闲暇时候做决定,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张忠一番神色变幻,急忙点了头,“我记下了,明天就告诉陛下。”
付欣道了谢,便回宫去了。
这件事皇帝究竟是如何处理的,付欣不得而知,只是在三天后,皇帝命人送了一个檀木盒子,打开来,其中放着一块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和田玉,浑厚丰润的一块玉石,在烛光下观望,莹莹有光。
蓝嬷嬷在一旁啧啧称赞,“将来殿下出嫁时,用这块玉石做一副头面,真是不错。”
同时来的还有一道口谕。
“陛下十天后要去视察兴乐宫,到时候请殿下一同去。到时候估计住上三两天,殿下记得提前准备行装。”
兴乐宫是去年春天开始修建的宫殿,作为皇帝的狩猎行宫,兴乐宫建于山脚河边,前院占了民居,后院则圈了大片山林。在修建之初,这座宫殿便是为了皇帝避暑和狩猎而存在的。
这座早在年初便修建好的宫殿,当时因为天气寒冷,不便去看,等天气稍温和下来,又有诸多事宜,加上最近庐陵王战败和广德公主出嫁的事情,皇帝实在提不起心情。好在广德公主大婚过后,如有神助般,庐陵王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先是庐陵王的副将临危受命,打败叛军,并稳定了当地的局势;其后,庐陵王的伤势也逐渐好转;与此同时,庐陵王的长子,降生了。
喜事传来,喜得傅修华不但当晚就大赏宫中婢女太监,还连夜就朝各宫发了帖子,说第二天要办赏春宴。
“你说她高兴个什么劲儿?”吴兴公主是在来付欣寝宫的路上收到帖子的,她打量着帖子上的纤细字体,一时鄙夷万分,“堂堂一个王爷,手下精兵几十万,打仗时没能守住自己的封地,却靠生儿子混奖赏,他怎么不贴红妆穿襦裙,进王府后院里和自己的王妃争抢傅修华的宠爱呢?”
“局面如此,傅修华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了吧,否则一提起来,就是二哥吃了败仗,有些不好听。”
“好听?说再好听的话,也免不了他是个败仗王爷的事实。还办宴会,谁给她的脸?送子娘娘?”
付欣急忙将嘴里那口茶咽下去。
吴兴公主才注意到付欣茶杯下一直垫着张纸,细看,是个赤了上半身的人,身上的线条密密麻麻的引出去,再一看,上面写着各大穴位。“这是什么东西?”
“针灸图。”
“你学这个做什么?将来收拾驸马?”
付欣顿时笑出声来,“什么?”
“针灸针灸,总不至于自己给自己扎吧?”
“我从前不是学诊脉吗,后来想着,左右时间充裕,不妨学全了。只是我入了门才知道,针灸难得很,我估摸着没个七八年学不通透。我学针灸自然不是给驸马用的,若养了孩子,给孩子用总可以吧。”
“想的倒是长远。”
“不然也没事做啊。阿姐你也知道,我音律学不好,围棋勉勉强强,字勉强可以,画马马虎虎。便连骑马射箭,都要骑最温顺的马,用射程最小的弓。可这些东西我虽不精通,却也懒得练习。”
“哈?”
“对啊,后来我便想着,医术一道,总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不妨学一学。如此一想,倒有些勤快了。”
吴兴公主顿时哭笑不得。
过了三两天,付欣便开始琢磨去兴乐宫的事宜。按照小太监传来的话此次出门,付欣可以外带四个随从。出门坐车,张可游是必须要有的,此外兰枝兰叶,两人一个文静一个端庄,处理事情却果断的很,也听话,是必带的,剩下一个,蓝嬷嬷?
“殿下,我想留在宫里。一路颠颇,怕是到时候受不住,照顾不了殿下,又要占名额。”
付欣接着想到了太医署的医官晴方。
晴方的医术在同龄人中无疑是极好,但她毕竟年轻,身处高手如云的太医署中,未免整日替人跑跑腿抓抓药,清闲得很,于医术一道也无精进。而带上她,不仅可以一路讨教医术,而且若有了不舒服,毕竟同为女子,有晴方在一旁会顺利很多。
付欣很快招了晴方来问,晴方问了些关于兴乐宫的注意事项,听见付欣说规矩同宫中一样,宫中草药丰富,顿时眼前一亮,同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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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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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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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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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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