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欣说着一路的见闻,等说到如意楼的羊肉汤时,义和公主撇了撇嘴,“那羊肉汤真的比宫里的好喝?还是在春天喝的。”义和公主这样问,是因为国都地域偏南,气候温暖,这里的人喝羊肉汤,通常都是在秋冬时节补身体用的。
付欣点着头,“当真,我起初也不信,后来要了一份。喝着,羊肉尝起来没有在宫中吃的细嫩,但汤要鲜很多,喝了许多,身上也不见膻气。”
一旁太子的声音传过来,“小妹说得,是不是如意楼的羊肉汤?”
“是啊,大哥也尝过?”
太子顿时得意地笑,“我最近多在外面走,莫说如意楼的羊肉汤了,就是金雀楼的胭脂肉也品过。”他对着皇帝笑了笑,解释道,“小妹说的不错,和宫里的羊肉汤比,当真各有千秋。”
“哦?既如此,改天把厨子召进来吧,我也尝尝。”
皇帝点头应是。
太子眼珠一转,却道,“小妹,既然你这二天去过如意楼,有没有听过一桩大新闻?”
“什么新闻?”
太子继续道,“说是谢家的二郎,同一帮书生在如意楼里说事,也不关门,说得话全传了过来。”太子看向皇帝,“阿爹,我这几天没去如意楼的,都听见他说什么了,您可一定要治他的罪!”
“哦?他说什么了?”
“他,他说……我说不出口!可听到耳里很生气,简直,简直大逆不道!”太子起身,在皇帝身侧半跪下,行了个大礼道,“阿爹,您着人去问,到时候,一定要治那小子的罪。”一抬头,眼圈儿都有些红了。
皇帝顿时唏嘘,忙将太子扶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庄重。放心,阿爹这就派人去问,要是那小子当真不识抬举,看我不收拾他。”
太子羞涩一笑,“我全是为了阿爹。”
翌日,皇帝便决定派出手下侍卫探查谢蔚然的言行,顺便下了诏,要见已经在禁军里任职的谢蔚然。不想诏令刚发下去,宫人便来报,谢太傅来了。
谢太傅不是一个人来的。
年约四十岁上下的谢太傅,穿着端正的朝服,身形高大,容貌和煦,他走到皇帝近前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道,“臣有罪,臣教子无力,致使陛下蒙羞。”
身后跪的身姿笔挺的,赫然是他那言谈无忌的二子,谢蔚然。
皇帝忙将谢太傅扶起来,唏嘘道,“二郎才回都城,犯了事也不是你的过错,何必行此大礼。”
谢太傅道了谢,开始向皇帝汇报起,自己这两天调查的谢蔚然乱议朝政的始末及参与人员。
以上情境,都是吴兴公主从张忠口里打听到,再转述给付欣的。
吴兴公主喝着付欣亲手酿的果酒,唏嘘道,“谁想到,和谢二郎一道胡言乱语的,除了寒门子弟,还有几个御史台官员家的。谢太傅这一招,只要阿爹不追究,其他官员也说不出什么来。”
“那谢太傅很厉害啊,大哥前天晚上告的状,他第二天就负荆请罪了。不偏不倚的,明明谢蔚然早就同人乱说话了。”拖了大概两三天,直到皇帝打算治罪了才冒出来,难道宫里有谢家的探子?
“应当,只是凑巧吧。他毕竟要查参与的人,耽搁了,又撞上了。不过,你竟知道这件事?”
“嗯,他们清谈那天,我正好吃饭,就听见了。过几天陪着祖母吃饭,大哥当面告诉了阿爹,阿爹当时就生气了,结果,居然让他逃了。”
吴兴公主又瞪大了眼睛,“是阿弟说的?我还以为是御史台的官员看不惯谢太傅,又以为与自家无关,所以捅出来的呢。不过,阿弟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倒也不奇怪。”
“怎么说?”
吴兴公主思衬一会儿,斟酌着语句道,“你既然在场,那谢蔚然说的话你记得吧,全是说阿弟不好的话。而且他如今当差的地方,据说与阿弟有关联,阿弟让他往东,他偏往西,自然惹了阿弟的不快。还有,徐家的老五,你记得吧。”
付欣不情愿的点点头。
“他同阿弟的关系好,偏偏谢蔚然出现,顶了阿弟许给他的位子。据说他本来要进禁军的,可校尉名额不够,如今只能去车马司了。”
“……”
吴兴公主不由打量了眼付欣的神色,踌躇道,“我说,你还记恨他那天做的事呢?”
“嗯!大家姐妹一场,背后人做的事我不好过问,可他一个纨绔子弟,我不情愿,他敢强迫,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话落,狠狠喝了一大口茶水。
吴兴公主笑起来,“我说,你当真不喝酒了?”
“喝酒误事。”
“……”
“你不劝劝我?”
“不啊,反正你每年做的酒就这么一点儿,你不喝了,我就能多喝一点,何乐而不为?”
接着说起今天进宫的缘由来。
“你不知道,我今天吓了一跳,好端端的,阿爹送了我尊佛像出来。我还以为做错了什么事要受罚呢,下午便从匆匆的进宫,打听一番才知道,是为了祈福,还是你的主意!”琇書蛧
付欣无奈苦笑,“也不算我的主意,不过被人赶上了火架,没办法罢了。”
“我听祖母说了,不过你也真够大胆的,当着阿爹的面说起七妹,也不怕阿爹怒了,将你当场叉出去。”
“祖母是这样说的?我哪里敢提七姐,我当时躲都来不及,是张夫人诱着我说的,你不知道,当时我一说七姐,阿爹还没反应,结果张夫人提了七姐的封号,阿爹当时就生气了,我实在是没办法,好在真的求长姐替我请了尊神像。”
吴兴公主顿时长叹口气,幽幽道,“无论如何,也算解了七妹的围。”
“我情愿没解呢,夜里做梦梦见好几回——也是奇怪,我不过一个公主,和她也没什么直接的纠葛,偏偏总和我过不去。”
一声嗤笑,吴兴公主靠到桌案上,双腿伸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也不奇怪,人家也算后宫之主,偏偏你不如旁人一般奉承她,自然让人不开心。”
“奉承?我一个公主,奉承一个妾室,她也不怕受不起!”
“她不这样想啊,再说,你如今不跟人家的宝贝女儿有了纠葛吗?”
这个话题,倒令付欣好气又好笑,“我们是公主,婚事本就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了。况且就算她算计的那些事情成了,只要我的封号封地在,该嫁什么样的人就嫁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有影响?”陷害太子子嗣,和人私相授受,只要没有明确的证据,付欣确信,皇帝父亲还是会为自己开脱的。而在皇室与世家的联姻中,只要双方达成协议,成与否,与公主本人其实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徒劳无功不说,还惹了旁人的厌烦,何必呢。”
“也不一定,”吴兴公主却道,“你在宫里不知道,有的人家龟毛的很,譬如卫大将军的夫人,和卫大将军同样出身贫寒,夫妻一路过来,对自己儿媳妇挑剔的很。卫大的妻子你见过吧,就是谢家长女,谢夫人当年才名远扬,养出的女儿在京里评价也好的很,可当年与卫家议亲的时候,卫夫人挑三拣四的,险些让这门亲事黄了。
“……”
“当然,议亲这种差错在我们身上不会出现,可等到人嫁过去,与婆母相处却麻烦得很。人若是知趣便好了,可有的人偏偏不知趣,仗着自己是长辈提一些无理要求,虽说有规定公主是主,婆家是臣,但她们要是借着生病一类的缘由要你照看,辛苦一场后又扣个不孝的罪名。一两次还可以遮过去,次数多了,怕阿爹不高兴,与驸马也相看两厌。到时候闹出什么场面,怕是半辈子都脸上无光。”
付欣顿时看向自家三姐。
“我没这样的事,她倒是想学着那些山野妇人给我立规矩,被我收拾了一番,如今很乖觉。倒是广德,有几分危险。”吴兴公主打量着付欣,“其实我也有些担心你,你向来聪明,知进退,也很讨喜。可有的人偏偏没长眼睛,又偏偏对夫家有天大功德,全家人都供着,到时候起了冲突,你素来喜欢温和的手段,遇到有人泼皮耍狠的,怕是、镇不住。”
付欣一时呆若木鸡。
广德公主坐起身,安慰的拍了拍付欣的面颊,才悠悠站起来,“蓝嬷嬷,给我熬碗油茶,我都闻到香味儿了!”
“是。”
“再把小妹今年新做的鸭绒被拿出来,”她倒还伸出头看眼天色,“天不早了,我今晚就歇在这儿。”吴兴公主回头看着付欣微笑,“我再同你讲一讲,这婆母和儿媳的关系。”
等蓝嬷嬷做的油茶喝了一小半时,广德公主的婚期便到了。
尽管已经为广德公主请了祈福的神像,但皇帝到底有些不放心,因此特意派得力的侍女将广德公主围的严严实实的,不许一众公主妃子接近,只等着时辰一到,就将她送入林家,以成大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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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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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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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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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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