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号没心情跟她磨磨唧唧,这次不抓肩膀了,直接上手掐脖子:“那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在谁的手里?”
有一瞬间阿知心中闪过幽暗的念头,如果能就此把他做掉,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铲除人命是杀手的本能,每次碰到问题,下意识冒出来的解决方法永远是杀。
这个想法持续了不足一秒就烟消云散,她现在受制于他,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要杀也是他杀她。
阿知心一横,将这段时间的一切对他和盘托出。除了没把林阮纯的身份乌龙以及失忆真相说出来,以及在关键的转折处模糊处理过去,其他都毫无保留。
44号默不作声地全部听完,抓着她领子的手先紧后松再紧,心绪全暴露在手头力道上。她叹了口气:“我都交代了,底牌亮给你看了,你想怎么做我也没办法。”
他沉吟片刻,慢慢将钳制她的手放开:“我不跟上级透露这些。”
阿知定定地望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她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有条件,你带路,回你那个组织,陪我去救她。”
阿知嘴巴动了动,刚要说什么,44号甩了她一记眼刀:“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不想要的话,现在就进去跟他们一块儿躺着。”
选择权不在她手上,她沉默几秒,点点头:“我们现在就出发。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原来那个组织比较远,而且不是到了就能潜进去的,可能要花好些天。”
“这不是问题。”44号将禁闭室的一切打点好,阿知则去他的住处简单收拾了一下,写了封简短的信说明他们的去向,并且伪造假条。不过到了基地大门口她就发现假条用不上,刚才来的保安此刻正被锁在禁闭室里,门口空无一人。
阿知心里一紧,如果他们把守了基地的巡逻职责,组织想攻进来简直轻而易举。
“我说,我们回来之后,你是不是得写个报告书上去,叫上级注意防卫啊。”她看了一眼边上眉头紧锁的男人,“交上去后应该还能多给你派一个执行者。”
“多派一个人过来当奖励吗?”他耸耸肩,“我现在很悠闲,不需要。”
“这份报告书你自己写吧,说不定还能将功赎罪。”
阿知无言,禁闭室那三个人也就这一晚上不被发现,第二天有人去送饭就肯定要露馅了。到时候他们三个八成会把她咬出来。
刚才对着44号起杀心,想来也是没什么用处。果真把他料理了,系统组织见不到这个吊车尾,最多两天事情就要败露。
她早该明白自己无路可走。
不该有什么奢望的。
“喂,”他们上了大巴,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被44号一声叫唤打断,“把她带回来之后,你要不要考虑从39号手下出来,换到我这里来啊?”
“嗯?”阿知惊异。
“当时你去他那边,我心里其实是有点后悔的。”他表情有点别扭,“还是你用起来顺手。”
阿知没心思计较他的用词,只对他这个态度感到相当不可思议,磕磕巴巴好久才问:“你……不怪我?”
44号叹了口气。
“怪,怎么会不怪你。”
他刚才听到林阮纯——顶着那张脸的女人,落到她的上司手里,那上司还偏偏对她有原始的想法,得知这个消息,他一瞬间恨不得掐死阿知。
怎么就能把她送入虎口!
“但是怪你也没用啊。”他双臂抱在胸前,准备眯一会儿,“而且你确实用起来特别顺手。”
阿知很有工具人的自觉,一路警醒,到站了才把他叫起来。
“还远远没到,你别心急。”她斜睨他一眼,叫他保留体力,别现在就跑起来,“跑也没用。”
“不跑,让那个死人得手了怎么办。”44号咬牙切齿。
阿知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她回去这么久了,真要得手,应该已经好多遍了,不差这一会儿。”
44号理智上知道阿知的话才是对的,但依然忍不住心头这股焦躁,很想抄起个什么东西砸下去。
“好吧,”阿知决定试探一下他的想法,“先做最坏的打算,就是她真的被他办了,如果真是这样,你会嫌弃么?还会想带她回来么?”
44号抓着自己头发,没好气道:“这不是废话吗!当然要带回来!”
“我费这么大劲救她难道就图她那层膜吗?”
阿知失笑,心说以林阮纯之前那么浪的性子,他是不是她第一个男人还真说不准。
不过这不重要。
她算是明白了,救不出人,旁边这男人能跟她一起死在那边。
躺在病床上的林阮纯尚不知道自己还有救兵,她那天窒息相当危险,抢救再迟十来秒大脑就要受到致命的损伤,加上失血过多,饶是杀手出身身体素质优良,也昏迷了一天左右才恢复意识。
刚刚醒过来时只觉得头分外的痛,还有股闷闷胀胀的感觉,像是有好多东西被强行塞了进来,大脑搅成一锅粥不停地晃动,弄得她直接趴在床边吐了一地。52号在边上寒着脸问医生是怎么什么情况,医生表示她这是大脑缺氧过久,虽然救回来,还是有后遗症,现在纯属正常现象,挨过去就好了。
吐完之后她又躺回去,闭上眼睛,等待这些到处乱飞的记忆渐渐归位。
她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此刻再看旁边脸色阴沉的男人,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丧失记忆期间,直觉果然还是没有骗他,这个人她还是远离为上。
现在要做的是麻痹他的警惕心。
她乖巧地躺着,偶尔睁开眼要水喝,他不让护士来,要亲自扶起她,把水杯端到她嘴边。林阮纯对这殷勤过头的服务相当不适应,又不能反抗,只能勉为其难喝几口。
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喝着喝着还咳嗽几声,全然没有昏迷前的攻击性。
因此他的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恐怖,甚至还特意放柔的声音,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
林阮纯摇头推说不用,赶快乖乖躺回去。麻药刚过去,她舌头还痛着呢,刚才医生就叮嘱了这几天不能吃东西,顶天了喝点清水,他还故意这么问,简直满怀恶意。
他拿了纸笔过来,放在她没有打针的右手边上:“你现在说话不方便,有想吃的就写下来,伤好之后我带你去吃。”
林阮纯全身寒毛都竖起来,这家伙是有什么疾病吗?玩男朋友角色扮演很入戏嘛。
低头写菜名时她倒是萌生出一个好点子。她眼下这么顺从,跟之前那副凶悍形象相去甚远,她怕装下去他会怀疑,不如再次拿记忆做文章,把他蒙过去。
于是她写好几个自己平时喜欢的菜之后,又多加了一句:“你是我什么人?”
52号抬眼,讶异地看了她好半天。林阮纯一副无辜软怯的样子,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良久,他嘴角一弯:“我是你的男朋友。”
她眼中流露怀疑:“真的?”
“真的。”
好吧,戏就做到这里,姑且让他过关。她要是表现得太难搞,指不定又把他暴戾的一面激发出来。
她舌头刚接回去,可经受不起再咬断一次。
说起来上次她把44号的舌头弄断,这次也算是报应。
想起44号,她嘴边就泛起令人不易觉察的微笑。她的思思。
这阵子他怕是也过得很煎熬,自己的表现实在称不上贴心。
“在想什么?”52号一贯眼尖,这抹微乎其微的笑没能逃过他的视线。他坐过来摸摸她的头,眼中带着惯有的压迫感。
林阮纯是杀手,也是天生的演员,索性笑开了:“我只是很好奇,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总觉得你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人。”
“喜欢这种事没什么道理好讲。”他神色复又柔和下来,“你再睡会儿吧。”
想起原来在他手下执行任务那会儿,再看看他现在这柔情似水的模样,林阮纯总觉得这人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但他好像真的很沉迷这个角色扮演的游戏,在她养伤的这些天完全就是个模范男友,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组织基地里的医生每次见到温柔的他就像见了鬼,给她做完检查就哆哆嗦嗦退出去,半秒钟也不肯多留。
“他们好像很怕你?”林阮纯问。
男人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凶。”
你也知道啊……
他说完这话又笑笑:“我对你总是不凶吧?”
那我的舌头是怎么断的?
他听不到她的腹诽,在他面前她一直表现得乖巧安静,很是听话。
林阮纯原本以为这样足够瓦解他的警惕心,却没料到痊愈后他带她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组织最底层的实验室。
组织有各种各样的实验室,负责研发形形色色的东西,科研水平走在时代前列,虽然研发出来的东西多半都没作正途。
但唯独这一间实验室不是用来做实验的。里面穿白大褂的人只负责一件事,即是给人洗脑。
林阮纯在这个组织呆了多年,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在心里把52号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面上还要装着小鸟依人:“这也是医务室?为什么带我来这?”
“你有很多东西都忘了,在这里做个治疗,他们会帮你想起来。”他摸摸她头发,“别担心,不会痛的。”
是不会痛。林阮纯暗地里咬牙切齿。
不过会非常恶心。
她当年做杀手时经受过反洗脑训练,那滋味可真是非比寻常,出来就吐个昏天黑地,哪怕她是反洗脑训练成绩最出色的一个。
这次任务很艰巨,她得抵抗,不能真的被洗脑,同时还不能被这帮眼尖的白大褂看出端倪。
她抱着最后的希望,忍着恶心对他撒娇:“如果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请让他们下手轻一点吧。”
对这个简单的要求,忙着打造二十四孝好男友形象的52号自然应允,进去特地嘱咐,叫他们手下留情,千万别把她当成组织杀手或者俘虏来对待,如果她表现出极大的不适,就先停下,缓过来再继续。
好歹这也是不小的让步,林阮纯知足了。
洗脑的过程如她想象中一样不好受,她没刻意忍耐,中途吐了三次,头晕眼花浑身发麻,但好歹当年的训练没白做,顶住了,没让他们把自己脑中的记忆搅得乱七八糟或者删掉什么。白大褂推着她出来时还对等在门口的52号说她精神力较以往下降了很多。
经此一役,52号似乎真的对她不设防了,玩起好男友形象也越发得心应手,经常吩咐厨房做她喜欢的那几道菜。不得不说开小灶是很美妙的,如果没有他在对面含情脉脉地看着就更美妙了。
52号除了看她吃饭,还喜欢带她到处走,先把组织基地逛了一遍,挨个解释这是哪那是哪,然后又带她去基地外面看风景,偶尔还去逛商场给她买漂亮衣服,请她喝奶茶,就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一样。每次林阮纯都错觉自己有了逃跑机会,但他连上洗手间的机会都不给,一旦她说自己有了便意,他必然立刻结束当日的行程,带她回基地。
这份警惕心很值得系统空间组织学习。林阮纯的愿望始终得不到落实,也只能在心里寒碜一下44号那边的组织了。
而她身上也从来没有能自己支配的钱或者武器,连指甲刀都不给带,出门必定要由基地里的女保镖从上到下检查一遍,连头发丝都不放过,确认安全后才放行。在这种全方位的严格监控下,她根本钻不到空子。
她也试着对他抱怨,说他对自己一点都不信任,她保证不会乱跑了他还是连一点自由和隐私都不给。Χiυmъ.cοΜ
52号每次都温和地拒绝她:“这是特殊的地方,你男朋友的工作也很特殊,这都是必须要有的流程,宝贝体谅一下啦。”
一声宝贝喊得她头皮发麻。
她能感觉到,他玩这种恋爱游戏的时间不会太长,之后必然有更进一步的企图。
而那一天比她想象中还要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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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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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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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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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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