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知是在审核前一晚才从系统们的闲聊中得知此事的。想到52号给她派的新任务,她一头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现在才知道,恐怕什么都来不及做。
幸好林阮纯这段时间表现得比较乖顺,除了调戏送饭小哥也没干其他出格的事,小禁闭室对她的看管力度一降再降,最后甚至允许她下午到傍晚的时候可以在其他人陪同的情况下在基地里散散步——当然,得有节操,不能见到一个帅哥就凑上去骚扰。
在这种日渐宽松的管理下,44号想和她见个面说两句话也是能得到允许的,不过得有其他人在旁边看着,因此他们也没法说到一些隐秘话题,顶多拉拉家常,嘴炮几句,聊的东西都很没营养。
阿知目前可以确定,他们还没有就记忆这个问题深入交换过意见。
她踌躇片刻,决定先找44号,看他对明天的审核有什么想法。
最好是能说动他,让他也不想林阮纯留在这里。以他的行动力,如果萌生了这种念头,当晚就能搞出个大新闻。
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她清楚这只不过是她最后垂死挣扎一把。
说不定他已经教过林阮纯该在审核时如何回答,好让通过率变大。
林阮纯的意向她没能探听出来,但明天就是审核了,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她不愿意上。
52号不光说林阮纯不能加入系统空间组织,他还要她把人带回来。
在阿知看来,这个要求纯属无理取闹外加脱裤子放屁。
努把力把整个系统空间组织瓦解,到时候自然而然就能把林阮纯抢回来,哪怕她加入了也没用。
在夜色中走出几十米,她想52号和他的上级大概对瓦解系统空间组织也不是那么有信心的。
至少在短期内可能做不到。
52号面容冷漠,但其实在这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急性子。
也许也是在害怕生米煮成熟饭。日久生情,天天和44号低头不见抬头见,处的时间一长,本来失了忆没感情也能弄出感情来了。
阿知揣摩着他那张清冷的皮下的各种心绪,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44号现在的住处门口。
44号房间里亮着灯,人还在。她敲门没一会儿,他就顶着一头湿发出来,一看是她,惊讶道:“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
“明天她就要被上级审核评估了,”阿知开门见山,“你不去跟她说说怎样回答才能通过?”
“这事我哪能说,这是禁忌话题,下午我去见她,但凡话头想往这上面拐,就要被保镖瞪回来。”说起这个,他也是灰心丧气,“我倒想说呢,没机会呀。”
“你就是说了,她也未必肯听你的。”阿知耸耸肩。
44号有点搞不清她的想法。大晚上火急火燎过来问他有没有教林阮纯面对审核的话术,明摆着是担心她不能通过,怎么现在又是一副与之相反的态度了。
“你想表达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很懂她心里怎么想的?”
“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听进劝的,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阿知神色平淡,因此她的话显得分外笃定可信,“她是个冒牌货,不是你那女朋友,这一点我最开始就提醒过你。我曾经和她共事过,可以告诉你,凭她的性子,想要她归顺这边,是不太可能的事。”
44号一脸莫名其妙:“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呢……没错,你都跟我说过,她不一定能加入这里,我也考虑过。”
他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把冒牌货失忆的事情告诉阿知——虽然他至今也不能确定失忆到底是不是装的。
只是这终究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说给第三人听,总是不太好。
况且谁知道会不会涉及更隐秘的东西,阿知不是他或她的什么人,于公于私都不必在一切尚无定论的时候知道这些。
阿知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他知不知道林阮纯如今的记忆状况,心里其实没底,但话已经问出来了,还是得接着问下去。
“如果她不能加入,你准备怎么办?”
44号一时没吭声。
“你是系统,除了自己背叛,不可能被组织除名,顶多被关进小黑屋。”阿知紧紧盯着他,“即是说,你如果想跟她正大光明的一起离开基地,是做不到的。”
“阿知,你今晚真有点神神道道。”44号满不在乎地笑了,“不能正大光明就不能呗,我偷偷摸摸出去一样的,溜号翘班这事我还做得少了?”
阿知眸色一暗:“为了一个冒牌货,你也能做到这一步?你到底把你真正的女朋友当成什么?”
她说起林阮纯的死讯,44号情绪也有了波动,声音明显带着焦躁和恼怒:“现在说这个有用吗?她早就不在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似的替代品,你就当我饮鸩止渴,哪怕迟早有一天得把自己喝死我也心甘情愿!”
“她面具有一天脱落呢?她要与你为敌呢?”阿知也不知道自己在钻什么牛角尖,好像非得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来告慰自己心中的某些东西,“你想过吗?”
44号的面容冷静中隐隐透着一丝疯狂,面部肌肉微微颤动,语气倒是镇定:“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时候,我亲手杀了她。”
阿知突然笑了,好似如释重负。44号对她今晚反常的表现感到不安:“你不太对啊,又跟你家那位吵架了吗?还是任务没完成好?”
她摇摇头:“忘了刚才那一切吧。”
“我靠,你找我说这么半天火都给我勾起来了我哪能说忘就忘——”
阿知骤然发力,出其不意地将他往房间里面拱了一下,44号一个踉跄:“哎你干嘛——”
下一秒,她对他脸上扬起一把粉末,他懵了几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阿知还算有良心,把他搬到了卧室里的床上。
随后她前往林阮纯的小禁闭室。
今天禁闭室门口的保安分外好说话,阿知以44号给她煲了汤但现在脚受了伤没法出门为理由,要把林阮纯带到44号的住处去,保安竟然同意放人了。
“明天的评估流程蛮据说蛮复杂的,今晚让她放松一下。”保安笑道。
阿知瞥他一眼,心道这基地里的保安权限还挺大,外来人物关在禁闭室,也是想放松就能放松的。
林阮纯被叫出来时一脸惊讶,看到阿知:“那个死人还会在宿舍煲汤?他不是炸了厨房叫我去收拾吧?”
“就算要找人收拾厨房,他第一时间肯定是找我。”阿知向她伸出手,“跟我来吧。”
林阮纯走在半路,觉得这也不对啊,就算是真的煲了汤想让她喝,叫人送过来不就好了。
不过她看了阿知一眼,没把这个疑问说出口。阿知是执行者,在这里工作的,不是他或她手下的保姆,没义务送汤。
“我觉得他会在汤里下毒。”接近44号住处的时候,林阮纯笑着打趣,“这人可讨厌我了。”
阿知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短促的笑。
“那也肯定是他喝一半你喝一半,死也要跟你一起死。”
“哇,不是吧,他真的恨我恨到这个地步?”林阮纯夸张地张大嘴巴。
到了44号住处门口,阿知推开门,让林阮纯先进去,而后她把门关牢。
林阮纯抽抽鼻子:“没闻到香味啊。”
阿知站在她身后,冷不丁伸出手去捂住她口鼻,她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软倒在她怀里。
而后阿知拖出一只三分之二人高的行李箱,把林阮纯折了腰绑起来,塞了进去。
箱子够大,林阮纯也不胖,合上刚好能拖出去。Χiυmъ.cοΜ
44号睡得不省人事,她出入自由,翻遍他的抽屉,找到请假单,模仿他的笔迹给自己伪造了一张,而后拖着装了林阮纯的大箱子到基地大门口。
保安对她眼熟,也没有盘查,接过单子就放她出去了,还贴心地叮嘱她注意安全,别再和男朋友大打出手。
这消息已经传得这么广了吗……阿知扶额,深感这帮系统和执行者要是把八卦之力挪一半到任务上,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她将巨大的箱子拖过了两个街区,那里有一辆黑色轿车等着。52号端坐其中,远远见到她的身影,神经顷刻紧绷起来。
箱子太大,无论是后备箱还是驾驶室都塞不下,阿知将它放倒,拉开拉链,林阮纯安静的睡颜展露在他面前。
52号低着头,阿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庆幸自己看不清。她连箱子也不要了,落荒而逃,随便找了家快捷酒店凑合一晚。
第二天清早,天蒙蒙亮,她就回到系统空间组织的基地,跟保安说自己有东西忘了拿。趁着外面没人,火速躲进44号的住处,用林阮纯的脸重新覆盖住自己的脸。
44号还在酣睡中,昨晚阿知给他扑的药粉分量够足,他起码能睡到今天中午。反正他现在完全被边缘化,目前大任务也没他份,他一上午不出现没人会在意。
阿知顶着林阮纯的脸去参加了评估,被系统空间的几个上级逼视,他们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让她感觉就算林阮纯真的愿意加入,她本尊坐在这里能不能答得圆满还说不定。
对于评估的结果,阿知毫不意外——未通过。
上级面无表情:“你尽早收拾东西离开吧。”
这正是她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她面带喜色:“我马上就滚。”
林阮纯的东西不多,一个小时足以打包完,她拿着包走出去时大任务还没开始,趁着这半个小时的空当,她把林阮纯的包裹丢进垃圾箱,摘了面具赶紧以原本面目回来打卡。39号在会议厅看到她一头汗,不悦道:“你这两天心思好像没在任务上啊,我还从来没见你踩点来。”
阿知心虚地低下头:“睡过了,不好意思。”
39号平素对手下的执行者管得很严,他是真正想做出成绩的系统,不过看在阿知跟了他这么长时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这页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中午任务告一段落,阿知估摸着44号该醒过来了,吃过饭便去他住处看了一眼。44号顶着鸡窝头迷茫地站在门口,好像不记得这是哪里一样。
她走上前去在他面前晃晃自己的手:“怎么了你?在这睡了一早上?”
那药粉可以让人昏睡并抹去短期记忆,副作用就是行动迟缓。44号无意识地要往前迈步,腿一抽筋,不是阿知扶着他就整个跪下了。
她陪他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他才慢慢缓过来,不再那么像集老年痴呆、帕金森和癫痫于一身的病人。44号捏了捏眉心,问:“我怎么了?我感觉昨晚断片了,什么都记不住。”
“我哪知道,”阿知一脸无语,“我又不和你住。”
他头脑紊乱了片刻,神经逐一归位,想到什么,一拍大腿:“林阮纯呢?她今天审核!”
阿知垂下眼睫:“已经评估完了。”
44号抓住她肩膀前后摇晃:“结果怎样?”
“没通过。”她挣扎开,“上级已经叫她收拾东西走人了,早上八点左右走的。”
44号在沙发上呆坐片刻,突然起身冲了出去。
“喂你去哪——”阿知在后面追赶,在基地大门口把他捉住,但他根本不听她话,只顾着甩开她这个拖后腿的,好让他去追人。
眼看着阿知要按不住他,保安和另外一个系统赶过来,大家齐心协力把他架住送去打了镇定剂。
“真是个疯子。”那个系统是25号,对他这个垫底货色看不惯有很久了。
44号情绪非常不稳定,大吼大叫要跟林阮纯一起走,最后又被丢进了禁闭室。这次时间比较长,一个月不准出来,没有例外。
阿知执行完下午的任务,回到自己的宿舍,拿着林阮纯的面具看了许久,走进洗手间,往自己手腕上拉了一刀,放血将它销毁。
反正现在在系统空间组织的这个身份用得顺手,身边的人也都十分好相处。哪怕是关禁闭室,待遇也没差到哪。
除了没有52号,这一切与她理想中的生活环境毫无二致。
她决定试着放下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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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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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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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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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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