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一僵,原本想好的说辞都快忘了。
44号走到她面前,神色不善:“是你要找我?”
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平和,阿知觉得最好不要在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说明来意,便拉过他悄声道:“这儿不方便,出去说,去咖啡厅安静点。”
“不了,”他脸上带着寒意,“就在门口,说完你就快点走吧,还有人在等我。”
然后回过头对着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僚和下属怒吼:“都给老子滚!”
他平时看着好欺负,因此发起火来也格外有威慑力,其他系统和执行者看到他来真的,便收敛了自己的八卦天性,各自回到房间去了。而后他转头面对阿知,没好气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
阿知指着自己的脸:“门卫不参与你们内部的任务,你们的执行者又那么多,对我没印象很正常。你对我也一点都没印象吗?”
这话说得太像某种带着委屈的质问,发生在男女之间更加令人浮想联翩,好在她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一副在商讨重要事项的模样,44号有什么其他想象也都自己憋回去了。他凑近了些,上下打量她,眼珠子一转,似乎真的想到什么。
“你之前是这里的执行者?”他微微皱眉。
“是原来52号系统手下的。”阿知补充道。
他想起来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便抓住她手腕将她整个控制住,厉声道:“你来做什么?”
“啧,放松点好不好,很疼啊,”阿知吸了口气,“你怎么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44号面对她这张美艳的脸,警惕心丝毫不曾下降,眼神像射线,几乎要把她剖开看到五脏六腑和骨架。
“我如果真的存了坏心思,就不会这样光明正大来找你。”她轻声道,“52号系统是叛逃者,加入了系统空间组织的敌对方,还把手下的执行者全部带走了。你既然是44号,以你的排名和资历,当初应该参与过追击。”
他见她确实不像怀有敌意,手上力道稍微放松了些:“不错。”
“那么你也应该清楚,初级执行者是完全绑定在系统身边的,系统走到哪里他们就得跟到哪里,没有选择权。”阿知明明长着一张妖艳的脸,摆出认真的表情时却总是让人忍不住去信赖,“我当时就是被绑定的倒霉蛋,跟着他去了对家。”
她顿了顿:“现在时限到了,自动解除绑定,我还想回来。”
44号挑眉:“你觉得他可能放你走么?”
阿知无谓地耸耸肩:“你觉得我会把这些话告诉他么?”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话?”他问,“想回来,为什么不找别人,特别指明要找我?我排号只是44,高不成低不就,也没法帮你开后门啊。况且我们之前也没有交情。”
“是不是真话,到时候由你们上级来定夺,不是有审核吗,随便你们怎么审,如果我掺了假,怀有其他目的被发现,任凭你们处置。”阿知忽而一笑,“至于为什么专门找你,你是不是有个女朋友,叫林阮纯?现在就在这个基地里?”琇書網
“是前女友。”44号下意识地纠正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复又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
阿知轻哼一声:“我怎么知道?她可是我前同事——不光是说你的前女友,也是现在在你房中的冒牌货。”
44号被她绕口的表达弄得昏了头,顺了十秒钟才搞明白:“冒牌货?你是说,基地里的这个,不是真的阿纯?”
阿知点头。
“没证据就别乱说话。”44号眉头拧起来,又是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你怎么能确定?”
“都说了这个冒牌货是我的同事——如果我可以顺利返回系统空间组织,那就是前同事。我们的上司都是同一个,既然如此,你认为她的任务计划我会完全不知情吗?”
“脸这种东西,我们这边的化妆师随时可以搞出千百种。”阿知从包里拿出面具,当着他的面戴上,拉着他走到最亮的路灯光下,“喏,就是这样。面具还不算最高级别的,如果是化妆师亲自给画一个,保证比这个还逼真,你完全没可能认出来。”
44号借着灯光,看清她此刻的面貌后,不由得屏住呼吸。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活脱脱就是林阮纯本尊。这张面具做得太逼真了,连肌肉走向都考虑进去,一颦一笑极为生动。
他伸手去扯,质感也完全就是人脸,而且半天找不到面具的边缘,想揭开都揭不下来。
“你外人来扯没用。”阿知在脑后鼓捣一下,轻轻松松拉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只有我自己来才可以。”
44号一言不发,脸色相当复杂。
“脸,指纹,头发,这些都可以伪造,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哪怕机器检测到的,也不一定。”阿知轻笑,“我虽然想回到这里,但也不得不为对家说句话,那边的科技真的很发达,他们研制出了很多你们想象不到的东西。”
“系统空间被暗算过好几次了,没占上风。”44号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为什么还想回来?”
阿知耸耸肩:“那边对组织成员有多残忍,你们也不是没听说过。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当条咸鱼,保证性命无忧,不被压榨得太狠就行。”
他把能问的都问了,终于还是到了不能回避的那个问题:“阿纯本人怎么样了?”
阿知语气中带着怜悯:“如果她还活着,直接要她本人来杀你,不是更方便?何必冒险找一个对你并不熟悉的冒牌货过来?”
她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看你脸色这么差劲,这些天跟冒牌货相处,挺费力气的吧?”
44号眉毛痛苦地纠缠在一起:“她一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
阿知心头一动。
把之前的事情都忘光了吗?
她几乎喜上眉梢,拼尽毕生演技才摆出一副老成又镇定的表情。
“不管你信不信我,总之这些天做好心理准备。”她对他伸出手,指甲从他颈动脉轻轻划过,“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对你下手呢。”
她看着44号苦大仇深的脸,对自己表演的效果相当满意。
“我能透的底都对你透了,现在引我去见你们的上司吧。”
交代了这么多,看起来也是真的有诚意,44号便带着她进了基地。临分别前,他问:“外人有什么办法可以摘掉那种面具,或者卸妆吗?”
阿知摇头:“没有办法,面具谁戴的谁才能摘,如果是妆就更不可能,是有时间限制的,到了时间才会自然脱落,其他时候连她本人也没办法卸掉。”
“你要不信,大可以自己试试。”
44号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对她摆摆手,自顾自走了。
这几天林阮纯一直表现得纯良无害,乖乖吃饭睡觉,慢慢让44号放松警惕,忽悠着他把她脚上的铐子解开了。双手还不能动,但双脚恢复自由,已经足够她做一些事情。
这些天44号给她打包回来的全是粥和汤面,好消化又有营养的东西,早上还会带卤鸡蛋给她,贴心地帮她剥了壳送到嘴边。如果不是他表情一直阴沉,她几乎要被这份殷勤打动了。
但逃跑还是在她计划表的首位,她从没打算放弃。
房间里没有留给她其他工具,手铐不能凭蛮力挣脱,她就得自己寻找和创造工具。
每天他来送餐,她都会把塑料叉子掰断一部分私藏起来。叉子锯齿那部分的最尖端虽然不够锋利,没法直接怼进手铐那么小的锁孔里,但她有办法利用自己的头发做一个简易装置。
如果碰到最极端或者最幸运的情况……她看了一眼自己可以灵活运动的双腿。
她的腿劲一贯很大,直接绞断44号那白皙纤弱的脖子,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过这样等于把自己逼到了绝境,从此没有其他退路了,彻底与这个地方为敌。她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使用这招。
门口有响动,44号回来了。他今晚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糟糕,完全没跟她客气,上来就掀她被子,把枕头从她脑袋下抽出来抖个不停。
林阮纯方才仅有的心慈手软也烟消云散,怒喝道:“你干什么!”
她一贯讨厌有人乱翻自己的床,虽然这床严格说来也不是她的——这让她有种隐私被冒犯的感觉,光是想想就相当恼火。这人除了一开始掐她脖子,后来还算有绅士风度,除了给她解手铐让她吃饭,便从来不碰她,也不会检查她藏没藏东西。这就给了她很好的机会。
44号对她的怒吼声充耳不闻,抖完了被子和枕头,被套枕套也拆下来看,里面什么都没有。他还不死心,伸手扒拉她的衣服裤子和头发。
林阮纯心头一凛,剧烈挣扎起来,脏话一箩筐往外倒。
她藏的那些东西贴着大腿,如此隐秘的地方,不来个彻底的搜身是找不到的。今天他显然打算不做人了,衣服头发扒拉完,连裤子也不放过。
果不其然,隔着外裤摸到了细小的叉子尖头。
44号怔了一下,露出扭曲的笑容:“你果然藏私。”
这个表情骇得林阮纯背后发麻,他要是下一秒张开嘴巴咬断她喉管,她丝毫不会觉得奇怪。
惊骇之下动了杀机,无论如何现在要制住他,不成功便成仁。
她趁着他头还没远离自己腿间,腰部带动大腿忽地发力,暴起夹住他脖子,叫他立时便动弹不得了。
这一把她拼上了所有力气,奔着绞断他颈骨去的,44号很快就喘不上气,脖子剧痛意识模糊。好在他今晚怀疑她,进来搜查时也不是全无准备,挽留住最后一点意志,他从兜里拿出一根针管。林阮纯见状腿上更加用力,但还是晚了一步,针管扎进了她的皮肤,没一会儿她就觉得使不上劲,双腿瘫软下来。
肌肉松弛剂。
她不甘地瞪大眼睛,眼中满是遗憾和憎恶。
44号趴在地上干呕喘气,好半天才缓过来,扶着桌角起身,跌跌撞撞地坐在她床边,伸手扼住她脖子。
林阮纯闭上眼,心想自己今天难逃一死。
但放在她脖子上的手并没用力,放久了弄得她痒酥酥的。她迷惑地撑起眼皮,撞进一对死水般的眸子。
44号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不是她。”
她不会这么狠。
神叨什么呢,要杀就快点下手啊。她咳嗽两声,不耐地看着他。
44号在她眼中寻觅不到半分昔日情分,眸色黯淡下去,一瞬间手背暴起青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林阮纯骤然感到窒息。
但下一秒他又松手了,给她把四肢重新铐上。
她咳了几下,望着他萧瑟的背影,声音沙哑冷淡:“你这次不杀我,当心后患无穷。”
“都戴上铐子了,你认为这样可以威胁我?”他嗤笑一声,“我说过,你别想活着离开这个房间。”
林阮纯失败了,愿赌服输,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这个地方的人折磨致死。有时她也会好奇这样的心态究竟怎么形成的,做一件事情失败的后果是关乎性命的,而她竟然可以毫不在乎,直接放下?
她在他离开前,嘴边差点滑出一个问题:我之前是做什么的?
但这个问题听起来太蠢,为了避免在临死前还被嘲笑一番,她默默咽了回去。
今晚,最迟明天,她应该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闭上眼,等他回来,等死亡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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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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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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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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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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