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阮纯在经历多个任务对象后,最擅长的就是激将法。她眉毛往下一压,脸上平添几分凛冽之气:“王爷这么输不起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晏虔不上也得上。
男女体力差异大,他对林阮纯拱手:“我赤手空拳,你可以拿石头树枝什么的——或者现在去库房挑个武器来。”
“不必,等下伤着王爷就不好了。”她眼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我皮糙肉厚,上过战场的,伤不着。”晏虔看她像只弓起背蓄势待发的野猫,觉得很有趣,就想逗上一逗,“倒是你,我觉得还是找件战甲披上为好,姑娘家抗击打能力天生比不过大老爷们。”
林阮纯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出招了。
第一招就是他们少年时期初次见面,她从那群破皮无赖下救他的那招。
晏虔心中再度涌起熟悉的感觉,一个恍惚,差点没接住。
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王爷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他不敢再掉以轻心,拿出了十成的精力来应对面前的女人。
比武是要尊重对手的。林阮纯虽然打得越来越吃力,但看他这么上心,还是相当满意的。
晏王爷受过训练,又真正进过军营去过边疆,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能被轻易按趴下的白团子。林阮纯跟他过了十几招,不出意外被他牢牢压制,再也动弹不得。
“我输了。”她笑出一口大白牙,“你比之前厉害太多了。”
“连你都打不过,我也太丢人现眼。”晏虔得意劲儿过去后,正打算放她起来,脑子突然搭上线,又把她按回去,“之前?你我之前有打过?”
“准确地说是我打你,并且带着你一起打别人。”林阮纯给他透了一点底,“你当年武艺可差劲了,遇到事情还偏偏喜欢往前冲,没人护着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晏虔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样一段岁月,但林阮纯的神色实在不像撒谎——好像也没撒谎的必要。他还想问得更多,她却刹住了:“记忆是强求不得的,我不想直接跟你说,那样等于是讲故事,你听过就完,不是自己的。”
接着便不肯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无论晏王爷说什么,她都顾左右而言他。
晏虔能觉察出林钰颜确实瞒了自己很多事情,可能还改了不同的说法,但眼下他没法挖掘出真相,心里好生不爽。于是一有空就来找林阮纯,面上是为了切磋,实际想跟她相处久一点,两人熟一点,也许她开口说实话的几率就大了。
林阮纯怎会不明白他打的算盘,反正她咬死了不说,将他好奇心尽数勾搭起来,同时自己与他对打,实力肉眼可见地上升,赤手空拳打不过他,有了武器可就说不准了。
短刀终于打造完毕,晏虔来湖边找她,要递过去时突然反悔。
她便知道他想拿这个当诱饵,从她嘴里掏出点东西来。
这王爷怎么就能幼稚成这样。她面上严肃,心里已然笑开了花。他果真觉得她会在乎一把短刀?即便这刀做工精良。
“你若不给,我就自己下手抢了。”他提出要求,她也不恼,卷起袖子便对他出招。晏王爷手上拿着短刀,怕伤着她,没怎么下力气,几个回合过后刀便到了她手上。
这柄短刀在制作的时候确实下了功夫,明显比其他刀要轻便,想来选材这一关就没少花心血。刀刃又薄又亮,锐利至极,在太阳下映出一层明晃晃的银光。
她端详着这把刀,爱不释手,对晏王爷努嘴道:“你的武器呢?我们再打一场。”
晏王爷开始学聪明了,懂得跟她谈条件了:“好啊,输的那一方要答应赢的那一方一个要求。”
“没问题。”
晏虔的武器是一把宝剑,在对手用长款武器的情况下,林阮纯手持短刀实际上是吃亏的,近身攻击太难。但她现在心平气和,有的是耐心跟他慢慢磨,接招就是胜利,也不图很快把他打倒。
晏王爷武艺在她之上,武器也占优势,奈何心思乱了,急功近利,打起来心浮气躁,反而吃力不讨好,数十个回合过后就开始气喘吁吁,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急的。
林阮纯看准一个空隙,短刀整个脱手,对着他脖子飞过去。晏虔赶紧举起宝剑来挡,忽略了下盘,被她在膝窝踢了一记,跪倒在地上。
她将掉落在地的短刀捡起来,拿没开刃的那一边抵着晏王爷的下巴:“你输了。”
晏虔很有些懊恼,二十年的脸都丢尽了。他低下头,语气中透着一丝不甘:“你提要求吧。”
自己的问题问不出去,还搭了一个要解决的任务进来,晏王爷心中郁闷,只能祈祷这古灵精怪的姑娘别提什么超出他能力范围的要求。
林阮纯将短刀收回,笑道:“我其实没有想好,你先欠着我好了。”
悬而不决,搞得晏虔心里被猫抓似的。
他本来就是爱多想的性子,今晚估计又要梦到她可能会提的愿望了。
想到这里他如梦初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梦到林阮纯的次数越来越多,大概是她身上谜团太多,又多是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次做梦他都试着拓宽他们的另一种关系和可能,但最后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梦醒之后他很少记得内容,永远只有模糊的片段。
“喂,王爷盯着我做什么?”林阮纯似笑非笑,伸手在他眼前晃悠,“我这一脸疤,当心看多了晚上做噩梦。”
晏虔下意识摇头:“不,怎会做噩梦,看多了就习惯了。”
而后补充道:“太医的新方子很快就出来,到时候你试试有没有副作用,没的话就用这套,应该很快就见效了。”
软声软气地跟她说了好几句,晏王爷突然感觉这姑娘跟半年前相比简直换了个人。当时见了他,那叫一个唯唯诺诺,他说东她绝不敢往西,现在倒是对他呼来喝去蹬鼻子上脸了。
关键是他还适应得挺好,一直以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好像他们本来就该如此相处。
打了一场两人都觉得热,在湖边慢慢走动平复心跳。晏虔问她:“你想不想你石头哥?”
林阮纯打了个哈欠:“想他做什么,他进了军营,武艺又强,你这么肯定他,他将来一定过得不错。还轮不到我操心他。”
“的确轮不到。”晏虔有些无奈,“我说的不是这种想。”
“那是哪一种?”
大抵是出了一身汗,把杂念都排出去了,晏虔没有东想西想,最真实的念头脱口而出:“想当他夫人的那种想。”
林阮纯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越笑越大声,完全憋不住。晏虔以为自己这个问题害她受了刺激,赶紧压低声音:“对不住冒犯了,你不愿说就算了。”
“王爷,”她笑够了,声线还有点发颤,“您有时真是可爱得紧。”
晏王爷好歹一个七尺男儿,被女人用这样的词形容,心里自然是不能服气的。林阮纯将他不快的表情尽收眼底,品够了才慢悠悠地发话,一锤定音:“我意中人绝不是石头,义兄这个名头听听便好,实际上我们也没有那么深厚的兄妹情谊。”
晏虔听罢,好奇心不减反增,绕着弯子试探她意中人究竟是谁。
“王爷问这许多有何用处呢?”林阮纯不答,一双沉静的眼望定他,“莫非还要发寻人启事帮我寻找?”
“王府发出启事,找起来的确会更快一些。”暮色降临,晏虔脸色被夜色掩盖,林阮纯看不到他颊边浅淡的粉红——他自己亦不知脸上热度从何而来。
“找到又如何?要他来王府吗?”林阮纯笑意带上了几分温柔,“我妹妹已经不再是王爷夫人,我不必再为了她留下。”
晏虔在她这里碰了个软钉子,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还是要把脸上的伤治好了再走吧。”末了他闷闷地说。
“这是当然,我答应你了的。”她柔声道。
天完全黑了,他们肚子也饿了,晏虔要后厨做几个小菜熬锅粥端上来当宵夜,等下他房间和林阮纯的房间各送一份。
吩咐完毕后,林阮纯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便准备回屋等好吃的。晏虔在她身后叫住她,待她转头,他却欲言又止。
她看到他这个犹豫的样子就憋不住笑:“王爷,这是在您自己府上,您就是天王老子,想说什么随便说,真的不需要有顾虑。”
“我还是想知道,”晏虔咽了口唾沫,“你的意中人姓甚名谁,什么模样。不为了帮你找,就是想知道。”wWW.ΧìǔΜЬ.CǒΜ
“目前还不能同你说。”林阮纯拒绝他时眼神悠远,似乎透过他望到了很多不存在于面前的事物,“等我找到了,自会带给你瞧。”
她临到进屋还不忘补充一句:“相信我的眼光,除了健忘和缺心眼,他其他方面都是一流的。”
晏虔当然不能满足于这个模糊不清的回答,但他眼下也没有更多时间精力去纠缠这些琐碎的小事。漠北最近不太平,军队出征,这次晏虔负责镇守后方,强度虽没有先前上战场那么大,也足够他忙得脚不沾地。
林阮纯丧失了一个绝好的对手,每天自己在湖边练习,难免有些寂寞。她曾将眼光瞄准府中的侍卫,最后还是放弃,侍卫毕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巡视王爷府是个不容怠慢的活儿。
她短刀用得越发熟练,有试着自己编一套刀法。在此之前她一直参照别人的招式练习,自己创新并不容易,这占了她大半精力,好几次要不是丫鬟提醒,差点就忘记吃消除脸上疤痕的药,外敷也是丫鬟跟在她屁股后头追才做完的。
自从林钰颜做的丑事败露后被休,林阮纯在这府中便受不到压迫,丫鬟们也不敢再欺负使唤她,久而久之关系处得不错,几乎姐妹相称。一个比她大两岁的丫鬟目前同她最合得来,把她当妹妹,给她敷药时恨恨道:“你一点不像个姑娘家,连自己的脸都不在乎!”
“在乎这个做什么,反正我平日不照镜子,自己也看不到。”她笑道。
丫鬟瞪她一眼,敷药的手都比方才用力些:“是,你自己不上心,又是这么个皮性子,到时候熬成老姑娘就知道错了。”
晏虔这些日子与她相处的时间很多,其实算得上亲密,奈何这半边脸过于狰狞,没人会把他们往男女关系上揣摩,加上他们一起做的事情是比武,说是兄弟情外人也能信。
林阮纯想到这里,笑得乐不可支。她正在往攀高枝的路上狂奔,一去不返,这疤痕倒成了保护色,至今没人看出来他们的走向。
“我呀,可成不了老姑娘,带着这道疤也成不了。”她亲昵地摸摸丫鬟姐姐的脸,“你就瞧好吧。”
“瞧好什么?”晏虔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窗边。
丫鬟赶紧放下毛巾,去给晏王爷开门。
今天是这半月来他回王爷府最早的一天,竟然就过来找她了。林阮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去拿自己的短刀,想着睡前再同他比试一场,全当是数日以来缺席陪伴的补偿。
他一只脚刚踏进屋,窗户冷不防被砸了个洞,油灯瞬间熄灭。
林阮纯心头一凛。
有刺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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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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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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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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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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