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干嘛!”眼看事态要失控,她赶紧拉着父亲,要他坐下,母亲也帮忙按住他。“老头子你不至于吧……”
林父指着贺俊涛,手微微发抖:“就是你这个小畜生啊,搞大我女儿肚子还完全不负责——你知不知道那段时间阿纯过得多艰难?你知不知道?!”
林阮纯是擅自决定生下孩子,木已成舟后才通知了家里,父亲得知此事后反应远比现在激烈许多,从小到大他没打过她,在她把孩子带回家后破了例,要不是母亲拦着,他搞不好就把她绑起来逼问孩子父亲是谁了。当然,靠着六百万的外挂和一份高薪的工作,她能保证全家人衣食无忧,但这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和疼惜。
他后来为自己的暴躁向女儿道歉,但即便是道歉也带着刺,:“爸不该对你动手,但我也是恨你蠢,你怎么能这么蠢?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负责,你还生他的孩子,你到底是有多爱他?爱到猪油蒙心了是吗?”
我也觉得原身猪油蒙心。她当时完全在心里赞成林父,可面上必须站在原身这边:“爸,我养得起,一辈子不结婚也能把他养大,还能养得不错。”xǐυmь.℃òm
“但是苦啊,”林父长叹一声,“阿纯,你现在是体会不到,等到我和你妈都走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就知道苦了,再有钱也没用,这种苦必须要有人分担才能减轻。”
他擦擦眼睛,恶狠狠地:“将来要是找到那个畜生,老子非得扒了他的皮!”
林阮纯一直对这句话不以为然,任何一个父亲在得知自己女儿出了这种事都难免这样发泄,何况他把小杰照顾得很好,还主动教他“爸爸”这个称呼,摆明了是想过以后接纳那个男人。
看着贺俊涛狼狈不堪的模样,林阮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想法也许大错特错。林母稳住丈夫,她去找来毛巾帮他清理饭菜残渣。
“人渣!畜生!”林父指着贺俊涛,眼里几乎喷火。林阮纯回头低声道:“爸,你差不多就行了,今天还是你邀请人家来吃饭,搞成这样子你以为你多占理么?”
贺俊涛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不出半点愤怒和不平,但也没了职场上的得心应手,纵横谈判桌的口才此刻毫无用武之地,一万句想说的,在嘴边徘徊,却一个字都出不来。
最后只能搬出最苍白无用的台词:“林叔叔,我对不起阿纯。”
“对不起?”林父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有什么用?一句对不起能换回我女儿五六年的青春吗?”
在父亲第二波袭击发动之前,林阮纯把贺俊涛提起来往门外赶:“今天实在是对不起,你快点走吧,衣服我回头赔给你一套,你叫司机来接——走啊愣着干嘛,过几天我脚好了就来找你。”
送走了贺俊涛,林阮纯折回来,地上桌上的狼藉已经被母亲清理干净,父亲正揪着小杰的耳朵骂他多事。小杰眼泪汪汪的,她虽然也觉得这孩子欠揍,但总归看不过眼,劝阻父亲:“好啦爸,等下我教训他。”
把小屁孩塞进房间关禁闭后,她坐在气鼓鼓的老父亲身边,似乎对刚才的矛盾毫不在意,语气一派轻松:“爸你今天戏瘾上头啊,听听你刚说的什么,‘换回我女儿五六年的青春’,这种话亏你好意思嚷嚷出来,我听着都尴尬。”
“就是啊,老头子你今晚脑子搭错筋,发那么大火,把我都吓一跳。”母亲站在她这一边埋怨。
娘俩都和自己对着干,林父深感一家之主地位受到撼动,对贺俊涛的怒意转化为对她俩的无奈:“你这个当妈的倒是不在乎女儿吃过什么苦头哈?还有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被他坑得那么惨,现在还为他说话?”
林阮纯失笑,其实要说惨,还真谈不上。有系统的外挂扶持,她一没受经济之苦二没受身体劳累,在大学休学期间校外租房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除了开始两天自己收拾家务,其他时候全都雇保姆和月嫂,待遇比在月子中心还好。可能唯一的苦痛就是上手术台是孤身一人……但那会儿她还没参与任务,那是原身受的苦。
姑且也算苦事一桩,值得亲生父母心疼吧。但在那之后,真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硬核的难关和挑战。把小杰带回家后,白天有父母照看,她拿回来的钱足以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家里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也不用头疼婆媳关系,比多少结了婚的女人过得幸福多了。
这样也能叫吃苦受罪吗?她有点心虚,但觉自己配不上父亲的心疼,但总不能把底全都透出来,只好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都过去了嘛,我现在过得很好啊。”
“你过得去,我过不去!”父亲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语气却比刚才弱化许多,看得出他对晚餐时自己的失控行为有点后悔。林阮纯也不想再刺激他,只笑着说不要担心,她都和他约好了,过几天就再见。
本意是不想让父母有心理压力,得罪了富二代怎么说他们心中都会有些惴惴。没想到她这话一说出口,老爸又开始不依不饶:“你还和他约好了你你你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老婆子我就和你说女儿要富养你看看她给点小恩小惠就被骗走一骗还骗两次——”
林阮纯笑得泪花乱窜,拍拍老父亲的肩:“只是约好再次见面而已,我不是还得赔他衣服吗,怎么就看出我是被骗到手的那个?你女儿吃过一次亏,学乖了学精了,肯定不会上赶着倒贴啊。”
老妈在边上若有所思:“其实吧,阿纯,以前的事暂时不说,只看现在,我是真觉得俊涛这孩子有诚意。小杰又是他亲生的,你如果真的对他还有感情,凑一对也挺好。”
无视掉暴躁的老爸,她凑在老妈耳边轻笑:“还差把火候,不过快了。”
贺俊涛差使保姆另外送一套干净衣服过来,又去理发店特意洗了个头,把自己捯饬得光鲜亮丽后才回家。自从哥哥死后,他和父母的关系越发僵硬,大学毕业后稍有好转,但依然透着难以言喻的生分。他们对他冷漠忽视已经成了习惯,即便现在他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这习惯也不是一时半刻改得掉的。今晚到家,等着他的是父亲冷漠刚硬的面孔和缺乏人情味的责问。
“最近你对公司的事务不怎么上心啊。”父亲年纪大了,威严犹在,贺俊涛站在他面前就是会不由自主矮上一截,“天天下午四点开始就心不在焉,恨不得马上飞出去——能不能告诉我,你急着去干嘛?晚上也回来得这么晚。”
知道得这么详细,肯定是助理说给他听的。贺俊涛心中暗骂,现在的小助理根本就是他们派来监视他的,嘴上说着问他,估计早就把他行踪摸了个底朝天。
他对父亲的秉性有把握,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干脆照实了说:“我看上一个姑娘,追姑娘都是要花时间花功夫的。”
老爷子看来是很满意他的坦诚,脸色稍有缓和,但不过三秒,又严肃起来:“那个姑娘是叶宛儿的妹妹吧。你还真是和她们家断不了联系。”
提起叶宛儿,贺俊涛就头痛。倒不是他对她还怀有感情,只是这个人是抹黑家族和公司声誉的罪魁祸首,想必父母对她连带和她有关的一切都极其厌恶,这份厌恶若是牵连到林阮纯,他夹在中间就更加难做。
“林小姐是正派人家的女儿,品行端正,过往清清白白,跟她表姐完全两样。”他抬起头,坚定地维护她的形象。
“我不管她是怎样的人,反正你现在只是在追,追到了也不一定结婚。你确保她不会有损我们家的形象就行。”父亲永远把公司放在第一位,“我只希望你身为继承人,把公司照管好,心不在焉的容易出纰漏。别在谈恋爱上花太多心思,搞清楚自己该负的责任。”
人家都有我的娃了我可不得对人家负责。贺俊涛觉得自己先给父亲打好预防针为妙,免得将来他逼他出去跟他选定的女人相亲联姻:“爸,我跟你直说,我将来非她不娶的。”
老爷子已经失去了和他聊天的耐心,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我管你将来娶谁,总之再闹出上次叶宛儿那种事,你们两个一起滚出家门。”
他在客厅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老爷子的意思。
这是……同意了?
归根结底,他这种家庭要求的也无非就是儿媳妇身家清白性格踏实,生一到两个小孩就差不多了。林阮纯虽然不是会甘心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但也不会出去给他找麻烦,能力品性都没得挑。至于小孩,他们现在已经有一个现成的了。
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贺俊涛心里美得冒泡。好了,现在就差把人追到手了。
他蹦蹦跳跳上楼梯,开始盘算攻略老丈人的计划。
五天后林阮纯脚伤好,约他出来,还给他一套崭新的衣服,尺码非常合身。
到底是睡过不止一次了。他将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抱在怀中,发出一个邀约:“这周末母校有聚会,一起去吗?”
她的回答是另一个邀约:“这么巧……我爸周末想约你吃饭,他说他要好好道歉,上次对你太过分了。”
去他的聚会老丈人大过天,贺俊涛立刻点头:“好啊,呃,等等——其实他没必要道歉,那一盘子,老实说,是我该挨的。”
林阮纯耸耸肩,不置可否:“这话你当面对他说就好,我不负责转达的。”
她转身要走,他叫住她:“阿纯。”
“嗯?”林阮纯回头。
太多话语堵在嘴边导致他失语,最后也只能摆摆手:“没事,就想叫你一声。”
她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好远,他才回过神。
这回他喊她昵称,她没有再纠正他,叫他喊林小姐。
他欣喜若狂地跑出去半条街,终究没能追上她。公交车绝尘而去,喷在他脸上的尾气都能令他想起那晚她口中残余的鸡尾酒的味道。
没救了,贺俊涛。你彻底没救了。
星期六早上,他怀着就此认命引颈受戮视死如归的决心,来到未来老丈人的包厢。上次在警局门口林父就说请他来这里喝早茶,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才以一个尴尬的名义坐在这里。
包厢里只有林父林母老两口,今天小杰发烧,林阮纯带他去医院挂水。
虾饺、烧卖、三丝炒面、流沙包……林父笑着勾画菜单:“阿纯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贺俊涛腼腆地笑了笑。
点完菜后,林父开门见山:"俊涛,叔叔今天得为上个礼拜的事情向你道歉,当时是我太冲动了,实在对不起。"
“叔叔,您对我没必要说对不起,真要对不起,也是我先对不起阿纯。”贺俊涛打了几天的草稿,临到头发现还是直接说自己想说的最能把控住场面,“您就是再打得狠一点,我也得受着。”
林母毫不避讳自己对贺俊涛的欣赏,已经快要跟他统一战线了:“说真的这也不能全赖你,都是成年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应该有数,当年那事,说穿了也是你情我愿。”
你情我愿。贺俊涛代入当年的场景,觉得颇有些讽刺。说起来他们几时“你情我愿”过?她情愿的时候他不情愿,他情愿了她又不情愿,一直不在同一个步调上。
他奔放的思维在这一刻停滞。由于酒精,他也分不清自己当年究竟有几分不愿,但既然他能抱住她,能与她云雨,就不算完全的不愿。也不能赖给酒精,真的醉到不省人事,她怎么摆弄也没用。
于是他沉默片刻后,对林母摇头:“不,阿姨,您高看我了,这事我的确做错了,也的确要负责。”
林父的笑容看不出真意:“但是阿纯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来负责也可以啊。”
贺俊涛望着他,眼中落满熠熠星光:“我现在来找她,不是因为愧疚,也不只是为了负责。”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一颗真心奉上:“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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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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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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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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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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