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又是一阵寂静,姜末停在半空的手渐渐垂落下来,她知道独孤府向来只忠于陛下,从不参与党派斗争,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正因为两边都不站,反而惹人忌惮。
姜末眼睫轻垂,心里分析着如今朝堂的局势,她的爹爹因为党派斗争而丢了性命,她的夫君难道也要牵扯入暗波涌动的夺嫡之争中!
她双手微微发抖,那日洛阳城门上干透枯槁的尸体在她眼前重现,悲怆撕心裂肺的恐惧和疼痛埋没了整个胸腔。
“阿末?”
她再抬头,独孤镜面露惊愕的站在门槛之前,一双乌沉的眸子望着她。
房门打开,少卿跟着站在身后,她眼底渐渐浸湿,心中悲戚四起,眼神复杂的望着独孤镜,嘴唇嗫动。
独孤镜回眸与少卿对视一眼,知道她是听到了方才与少卿的谈话,忙上前拥抱住姜末,将她的脑袋抵在宽阔温暖的胸前,低声安慰道:“我没事,你放心。”
这一顿饭用的极不踏实,独孤镜一直替姜末夹菜,少卿便谈着一些趣闻,栩儿尚且年幼,什么都不懂,自然就是埋头吃饭,姜末面上虽然放心了,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常常心不在焉。
用晚饭后,少卿便收拾东西要走了。
独孤镜与姜末一直把他送到府邸门口。
“好了,过不久还会见的,毕竟我也是自小有一半日子都在这府里过的。”少卿朝两人做了一揖,笑道:“只要独孤和弟妹不烦了我就好。”
姜末笑道:“怎么会嫌弃少卿,喜欢就常来好了,洛阳离这也不远。”
少卿啧啧道:“果然还是阿末会体贴人。那我告辞了。”
见少卿的马车渐行渐远后,独孤镜伸手挽着姜末与她入府,见她愁眉不展,道:“还是放心不下?”
姜末眼睫轻垂,只言片语未吐出。
独孤镜便想着先让她沉下心好好想想,安慰道:“我们独孤府根基深厚,没那么容易就垮台的,你别听少卿乱说话,我还有事要忙,回头晚上了再来找你。”
姜末微微欠身道:“那将军去忙吧。”
独孤镜凑近她,笑着道:“还喊我将军?”
姜末轻笑乐声,动了动嘴唇,话还是说不出口,独孤镜故作委屈道:“看来这婚礼也是白做了,我的夫人都喊不出夫君这两个字来。”
姜末闻言浅笑道:“夫君,你先忙去吧。”
独孤镜这才高兴了,先走了。姜末便回了膳房打理好一切,去了西院陪着栩儿学习女红,舞剑。
姜末手里握着百里云赠给她的长剑,手腕轻转,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来,衣袂翻飞,人已经落在五米开外。xiumb.com
“阿姐,你瞧我的剑术可是进步了很多?”
姜末啜了口清茶,笑着道:“是进步了不少,你这样以后都能跟着百里上战场了。”
栩儿闻言眼里一亮,收起长剑,撩开衣摆干净利落的坐在院中央的圆木墩上,爽朗大笑道:“阿姐,你怎么知道,我日后真想上战场杀敌。”
“以前的时候想着成为和爹爹一样的清官,但是后来才知道女子是不能入朝为官的,但是如今学了武,反而想成为穆青那样出尘不凡的女子,上战场斩杀敌人,护我大晋。”
姜末面色渐白,嘘了声,四处看了看,见院里并没有其他人,心里松了口气,训道:“日后可不能再提到穆青。”
栩儿自知是说错话了,这穆青是先帝时的一位女将,战功赫赫,威高权臣,最后起兵谋反,差些就让这大晋改姓了穆。
“阿姐,我知道了,日后会注意的。”
姜末低头查看了下竹篮,想了想,道:“栩儿,你进屋在柜子里瞅瞅看,是不是有卷银灰针线。”
“好,我这就去看看。”栩儿将长剑收回刀鞘里,放在石桌上,起身回了厢房里。
她打开衣柜,掀开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往里摸索着,在最里面的边角处找到了那卷银灰线,她正准备起身瞥见下面还压着一层半折叠的纸。
她疑惑的拿起来展开来仔细查看,面色顿时大变,攥着纸张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
“不...”过了半晌,从她嘴唇里艰难的吐出这个字,她身形一颤,眼底便红了一圈。
“栩儿?栩儿,你找到了没?”
姜末等的着急了,见里面又没有半分声响,便起身进去看看,抬脚跨过门槛,往里喊了声,也没人应她。
她越过半人高的屏风,走到里头,见姜栩手里握着那卷银灰线,面容垂下几分,额角的黑发凌乱的搭在眉间,身形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栩儿,怎么了?”她心里莫名害怕起来,见她身后衣柜已经关上了,栩儿回了神,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她,勉强作笑道:“阿姐,你这银灰线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姜末心下疑惑,觉得她有些异常,走上前,伸手握住她拿着银灰线的手,微微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手心这么凉?”
栩儿挣开她的手,将那卷银灰线塞到她手心里,摇了摇头又垂下眼睫道:“阿姐,我这几日一直参不透一个招式,我去找找百里哥哥学学。”
姜末还未开口,栩儿低着头越过她急匆匆的出了厢房,因为太惊慌失措踢翻了一个木椅,她也未曾停下来扶起,火急火燎如逃脱般出了西院。
姜末回望她的背影,总觉得栩儿方才那段话里有些哽咽,像是在极度的压抑某种情绪,她觉得不放心,追了上去。
刚出了西院,见百里云正与栩儿对话,这时李总管走了过来,道:“夫人,将军找你。”
姜末嗯了声,不放心的看了眼百里云和栩儿,见栩儿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有些无措,但又因着独孤镜的事便交代李总管要看好栩儿和百里云,便走了。
“百里哥哥,我们去竹林练武吧。”始终一声不吭的栩儿忽然抬头面色认真的说了这句话。
百里云一愣,见姜末眼圈微红,还未开口说话,栩儿快步回了院里伸手握住石桌上的长剑,走到他面前干脆利落的留下一句走吧,便率先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他茫然不解,走到李总管边上,问:“栩儿这是怎么了?”
李总管笑道:“或许是因为夫人吧。”
“夫人?”百里云更疑惑了。
“百里,你想想,对于栩儿姑娘来说,夫人就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今嫁入了独孤府,不能一直在陪着她了,心里难免会有些情绪波动。”
百里云哦了声,似乎是懂了又问:“那她如何才能好起来?”
李总管微微摇了摇头,道:“这老奴就不知道了,百里你带她多出去走走陪陪她应该会好一些。”
百里云点了点头,道了声:好,我知道了。
他提着剑快步追上去,见李总管跟着他们,便道:“李总管,你先忙着去吧,不用跟着我们了。”
李总管为难道:“可是夫人让我看着你们。”
“没事的,有我看着栩儿呢。”话刚落完,他便加快了速度跟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暗生杀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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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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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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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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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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