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镜早就看到了她,从她被少卿拦下来时,他就站在木桥的另一端,藏在舒朗的树木后遥遥望着她。
见她那样着急,走路那样快又莽撞,果然就被石阶绊倒了。
他看她龇牙咧嘴的趴在地上,实在沉不住气就快步过来。
姜末拍了拍衣摆,越过他就要走,右臂被拦住,独孤镜的面容出现在她视线里。
“你这么急匆匆,是要干什么去?”
姜末没好气道:“与将军无关吧。”她挣脱他的手,往前走,刚迈出了一步,右臂又被紧紧攥住,那只手收紧使劲,她便被用力往后扯,独孤镜扳过她的身子,双手按住她的肩膀。
面具后乌沉的眸子盯着她,语气略带无奈,道:“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姜末冷笑道:“将军这么护着那个女子,可我差点就死在了她的银鞭下。”
独孤镜松开她单薄的双肩,双手缓缓垂下,无奈道:“那次是我疏忽了,让你陷于危险中,可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人伤害到你。”
“姜末是那种需要被人庇护才能安然活下去的人吗?将军与那女子有瓜葛有纠缠,将军不说那我便自己去查,这些与将军有何关系?”
姜末冷硬道:“还望将军不要再干涉我。”她微微欠身,脚步不停的往木桥另一端走去。
独孤镜双手悄然攥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木桥之上,清风吹动他的衣摆,平添萧索。
“你瞧瞧,你这人就是不懂得讨的女孩子的欢心,九公主是这样,阿末也是这样。”
少卿不知何时走上了木桥,手里还捻着片枯黄的落叶,喃喃道。
独孤镜长吁了口气,头也不回,冷冷道:“闭嘴。”
少卿啧啧了声,打趣道:“怎么,怕勾起你的伤心事,还不给人说。”
皙白纤长的手指间翻转着薄薄一片的树叶,少卿面上的笑意逐渐消散,低声道:“五年了,你放下了,她却没有,这是你欠下的债啊。”
他随又抬眸望向木桥下的小潭,石阶流水,汩汩流动,潭里锦鲤嬉戏,眼眸里闪过伤痛。
“只可惜,阿末不得所终。”
再说姜末这边,好不容易追上了李总管,问了李嬷嬷的问题,后者却是一脸为难,嘴唇嗫动,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怎么,李总管,这事不能说吗?可我真的有急事要找李嬷嬷。”
李总管为难道:“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李嬷嬷那日面色慌张的很,神色很古怪,就跟我说要离开府上几日,具体也没说缘由。我以为是她的儿子在外头又闯祸了,便也就同意了。”
姜末低头思忖片刻,道:“那李总管,你知道李嬷嬷住哪儿吗?”
李总管疑惑的望着她:“什么事这么着急?”
“这也算私事,但真的很重要,麻烦李总管告知我。”
李总管想了会儿,道:“行,你随我来趟,我去翻下记录簿。”
姜末露出笑来,道:“好,麻烦李总管了。”
等了许久,姜末从李总管那儿得到了消息,行了礼便走了,李总管正准备回房,见独孤镜从不远处的墙角处走出来。
“将军。”李总管惊讶了声,行礼道。
姜末得知了李嬷嬷的住处,回西房的路上心里始终忐忑不安,低着头直走忽然撞到坚硬的一堵墙。
她一抬眸,是藏青色的衣袍,顺着滚着黑金边衣襟往上看,独孤镜正低眸也看着她。
“是姜末冒犯将军了,还望将军恕罪。”她微微欠身,正准备走,纤细的右臂被按住,接着独孤镜俯身将她拦腰抱起,水蓝色的裙摆翩飞,如幻蝶扑闪蝶翼。
姜末大吃一惊,下意识伸手搂住独孤镜的脖颈,深深呼吸了独孤镜男子的气息,她扑腾着大叫:“独孤镜,你干嘛!”
独孤镜那双乌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嘴角扬起弧度,道:“给你疗伤。”
姜末在他怀里如离水的鱼扑腾着,独孤镜无奈的抿了抿嘴角,低下头盯着她看了半会儿,垂头在她额上快速的落下轻轻一吻。
姜末顿时愣了也不动了,眼睫扑闪,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独孤镜低头,轻轻的笑了,道:“看,这不就安静了。”
他紧紧搂住她的腰肢,往上提了提,迈动步伐往东苑走去。
姜末耳垂红的能滴血,她红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挣扎道:“独孤镜,你放开我。”
独孤镜脚步一停,低头看她,顿了顿,眼里狡黠道:“真的要下来?”
姜末点了点头。
“那行。”他低低笑了声,望着院里一棵粗壮的常青树,脚尖轻点,抱着姜末飞上了横起的一根树枝,站稳后,俯身将姜末轻轻放在树枝上。
姜末被吓得脸色变白,脚尖绷紧,抬起光洁的下颌,眼睛睁圆盯着天空,喏喏的伸出手小心的试探了边上的树枝。
独孤镜坐在边上,撩开衣摆,一只腿曲起搭在树枝上,另只腿悠闲的在半空中晃动。
“怎么,不是要我放你下来?”独孤镜忍住笑意,故作一本正经道。
“我是让你把我放在地面上,不是树枝上。”姜末始终不肯低头往下看,抿紧嘴唇,她抬起下巴,透过横纵错杂的树叶看到碧蓝的天空。
“哦,那看来是我误会了。”独孤镜低声笑道。
姜末自小怕高,尤其是在这样的高度上,没有一点点稳定的支撑,让她心里慌乱的不行,双手攥紧衣裙褶皱,紧紧咬着下嘴唇,不敢动弹。
独孤镜姿态慵懒的将右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懒懒笑道:“阿末,你要不要下去?”
他低头往下瞟了眼,道:“你若是想,便求我。”
姜末始终抬着下巴,不看他一眼,心里却是在盘算着,攥着衣摆的手慢慢顺着衣裙往上移动。
右手被温热的手掌裹住,她低下头见独孤镜正含着笑意的望着她。
“怎么,还想把我推下去?”
姜末甩开他的手臂,自己身形一晃,她惊叫着出声,独孤镜眼疾手快的搂住她。
姜末害怕的半睁着眼睛,俯在他肩膀上微微喘着气,愤愤道:“反正将军身手那么好,也不会出事。”
独孤镜放开她,笑着道:“那可不一定,美人膝英雄冢。”
“若是美人也该是那个楼兰九公主。”
独孤镜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怎么还真狠下的心来。”他站起身来,俯身勾住她的腰肢,一用力,姜末又稳妥妥的落在他怀里。
“这次怎么不扑腾了?”
姜末昂着头道:“我的命可是在将军手里。”
“你若是这么有眼见就嫁给我吧。”
独孤镜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在说完这话后,面色变得格外严肃认真,眼睛如深潭般,映着满树青翠,天空碧蓝,要直直让人落了进去。
姜末心扑通扑通狂跳,她偏过头,小声道:“还是得等我查清这件事。”
独孤镜抿了抿嘴角,一言不发,脚尖轻点,攀着粗壮的树干腾腾的往下游动,姜末闭上眼睛,将脸颊埋在他宽阔温热的胸膛间,嘴角忍不住勾起,再睁开眼,瞳仁里似藏着满园春色,眼角勾起纹成一朵花的模样。
独孤镜抱着她走到自己的厢房前,一脚踹开门,姜末被轻轻放在榻上,她睁开眼,屋里明朗,光线充足,安息香青烟缭绕。
独孤镜端着个铜盆,盛了半盆清水,旁边挂着个白布。
他放下后,半蹲下姜末身前,伸手握住她白皙的双手,摊开手心,血丝夹着细小的石子灰尘。
姜末手心一暖,看着独孤镜靠近手心轻轻吹了口气,低头将白布浸在清水里,拧干后一点一点的擦着她的伤痕。m.xiumb.com
“早就和你说过,姑娘家身上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姜末微微低着头,绷紧呼吸,道:“手心而已,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独孤镜低笑,继续帮她擦着手掌中,半晌后,将白布扔在水里,从衣袖里掏出一小瓷瓶。
“你一直绷紧呼吸难不难受?”
他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姜末愣了一瞬,整个人都慌张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我哪有绷紧呼吸。”
独孤镜弟发出低低的笑,手指拈了些羊脂玉膏抹在她手心上,道:“我可是习武的人。”
姜末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自知说不过他便不说话了,低头见独孤镜那样认真严谨的模样,心里如雨水落在河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由近及远。
面具后用一根引银线绑起,最后在后脑勺扎成结,恰逢这时独孤镜在处理她的右手,她心下一动,缓缓抬起左手,抿紧嘴唇,伸到他后脑勺绑成的那个结上。
手腕忽然被攥住,她对上独孤镜的眼睛。
“很想知道我长什么样?”他说这话时说不清是什么样的语气,几分漠然,几分无奈。
“好奇是人之常情。”姜末心里不免有几分懊恼,挣脱他的手,低下头,生硬道。
“你若是不查她的事,我就给你看。”独孤镜提出条件。
姜末见他如此维护那个九公主,气不打一出来,冷笑了声,道:“将军真的是太看得起姜末了。”
她起身,微微欠身,道:“多谢将军了,姜末告退。”
独孤镜将小瓷瓶放下,站起身来,姜末已经走到门口,回身道:“将军不用送了,太折煞我了。”
她不想回头看独孤镜的表情,她跨出门槛,听见身后独孤镜一脚踹开了地上的铜盆,刺耳的碰撞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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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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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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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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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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