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阴雨的天,成壁关上了春风楼的大门,紧锁着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步不出。
从京都回来两月了,他还是未能见到他舅舅
他喝起了平素最厌恶的烈酒,一口一口的,似饮水般灌入喉中。
风拂过面,成壁遽然放下手中酒盏,沉声言,“舅舅,你来了……”
成安从窗外越入屋内,待站稳了才开口,“听掌柜说,你找我?”
成壁指尖轻敲案几,淡淡道:“我只想问舅舅一件事,还请舅舅替我点明。”
说罢成壁再次执起酒盏,烈酒入喉苦涩烧疼。
“什么事尽管说。”经了五年的空闲,成安气度与神态早已变得不同唯一不变的还是他依旧仇视裴氏与孟家。
成壁撩袍起身,站在成安面前,与他对视,“五年前……不,或许说从前以往,你是不是都是在骗我?”
“没有所谓的仇恨,只有你一人的怨怼,而你又将这份怨怼全积压在我身上,你素知我听你话,便将这一切全盘捏造,害我做出那么多悔事,舅舅,你真是我的好舅舅啊。”自回春风楼以来,为了寻求真相,他没少奔波,掌柜也一直帮衬着,才让他找到答案。
所谓的仇恨,全是他这个好舅舅所为,他母亲病逝是因裴氏一族是真,他爹有无可奈何也是真,独独这关于孟氏的恨,是成安一人的怨。
他悔,悔不当初冲动行事,更怨,怨自己为此弃玉玦于不顾,他原以为他是个能自立的孩子了,却不知,他也不过是个听信谗言的蠢蛋罢了。
成安心知瞒不住,直言,“是,孟氏那段事的确与我有关,当年孟然夺我所爱,我恨他,想要弄死他,可又怕嫣然伤心,我就一直等,直到你那心上人孟玉玦出世,我也是看着那孩子长大,她长得极像她母亲,原以为我能按耐住,可到头来还是没能下手,也为此一直密切盯着孟家。”
“可我万没想到,你居然喜欢上了那丫头,与孟家有牵扯,我怎允许你娶孟玉玦呢,你身上留着的可是裴氏的血,那肮脏的血,断不能染了嫣然孩子的血……”
“这又是什么歪理?”成壁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的舅舅,实在可怕。
恼怒中,成壁不自知的动了手,他伸手掐住成安的脖颈,道:“其实我是你的棋子吧,你其实从来未把我当侄子看待在你眼里我与我爹一样,都是害死娘亲的凶手。”
“是,没错,你就是我的棋子,我就是想看你和你的爹同归于尽。哈哈哈哈……”成安压着声,艰难的从嘴中吐出话来,即便被成壁掐住脖颈,他也终是面不改色。
良久的沉寂,成壁松了手冷冷的对着成安道:“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也不是我舅舅。”
成安捂着发疼的脖颈,冷笑道:“正合我意。”
回过神来时,成安已不见踪影,而成壁也才发觉自己做了多可怕的事,他方才伸手掐住了成安的脖颈,那样重好似要把他在手里揉碎一样。
他嗤笑了一声,失神的望着那双手。
斟满酒盏,成壁一口一口的继续喝着烈酒,一坛一坛的酒饮尽,成壁似疯魔了一样,打算把自己灌醉。
梨花酿摆在台上,成壁出神的望着,他轻抚着坛口,揭开上头红布,直捧着酒坛喝。
喝罢,他已是面脸水泽饶是如此他不满足,他踉跄着从楼上走了下去。
来到掌柜处,“帮我再拿五坛酒。”
一身酒气的成壁,是掌柜认识多年来第一次见,他从柜台走出,扶住摇晃身子的成壁,“你不会喝酒就别喝,你以为你是那玉玦丫头吗。”
慌乱的扶着成壁回屋,掌柜已是累的一身汗,他将成壁扔在榻上还不忘念叨:“真是个傻子。”
当成壁醒来已是次日傍晚,他头疼欲裂身子有些倦怠。
他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直到掌柜端着碗走进来,他道:“我怎么了?”
掌柜的不答,只是将碗端给他,“这是醒酒汤,快喝。”
成壁依言喝尽,喝完掌柜才回答他话,“你昨日喝了很多酒,你本就不胜酒力,你这样不是找死吗?”
成壁沉声道:“心头不爽,便想把自己灌醉。未曾想那么远……”
掌柜斥道:“你不要命了吗?你身子如何你心里不清楚?这么多年我替你精心养着了,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要命就别牵扯我们,从前我们就是太纵着你的性子了,才至今日。”
“抱歉掌柜以后我再也不会了,唯这一次。”成壁对着掌柜致歉。
成壁叹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听你舅舅的了,原以为你遇上玉玦那丫头为了她不顾一切,想着你也应该能成主见了,却不成想,你二人成婚时你竟做出这等事。”
成壁自嘲的讽道:“我配不上她……”
从前的玉玦,伶俐洒脱偶尔调皮耍赖的时候,却甚是可人,若非他,想必玉玦会过得更好,也因他,玉玦如今彻底变了。
“你也不必这样,你若真心疼她,就把她带回来护着啊,那丫头是个好孩子,除了古灵精怪还时常惹祸也别无不妥,我可是听说她现下是咱们大魏数一数二的女捕头啊。”
“刀剑无眼,她虽有武功护体但终究是个女儿家,需要人护着的。”
“说了这么多,我倒希望你能想明白想透彻,你想要的,一定要争取回来。”
成壁长叹,淡淡道:“她不会原谅我的,之前见她她就对我甚是冷淡,还躲着我,这样的我,她怎么会再喜欢呢。”
掌柜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死脑筋我说了这么多你愣是什么也没记住吗,人家从前待你的情意还在,你若愿意好生再哄几句讨好着,那她回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这番话才让成壁大彻大悟,他忙起身,越过掌柜就要出门,掌柜眼疾手快发拉住他,“你现在去什么,一身酒气,等把自己收拾好了再说,等你要去了,带几坛梨花酿去,那丫头喜欢梨花酿。”
想起在春风楼再遇玉玦时,成壁嘴角不由上扬,那个小馋鬼为了这几坛梨花酿可没少惹祸。
这般想着,成壁的心也跟着柔了起来。
而转至京都,沈素心成婚一月有余便传出喜讯忙回去养胎了,这衙门里当差的事自然也是退了,玉玦也成了真的唯一的女捕头。
身为女子她偶尔会受特殊待遇,不过她丝毫不在意,虽不能一视同仁,但她好歹也是为衙门出力了。
这日依旧是百无聊赖的街上巡街,在这档口上一个奇怪的身影进入了玉玦的视线,她没有多想直冲了过去,待要追上那人时,那人不知哪来的机警,当着玉玦的面不见踪影了。
玉玦气的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败兴而归。
“呦,孟大捕头今天怎么这么早巡街回来了?”说话的是这衙门里与玉玦平级的梁捕头。
玉玦喝了口水,解了渴后,才悠悠说道:“梁捕头,我方才见到一个奇怪的人,他鬼鬼祟祟的,可我没能追上,他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逃了,你说奇不奇怪。”
梁捕头剑眉一拢,“能在人眼皮子底下逃走的,难不成是他?”
“谁啊谁啊!”
“孟捕头你可能不知,咱们京都啊看上去风平浪静的其实啊是暗潮汹涌,有些盗贼啊惯会藏身,而你所说的那人我猜想应是盗王。”
“盗王?我好像听谁说起过,梁捕头你与我细说说吧。”
梁捕头顿了顿方道:“这盗王说起来啊,故事就长了……”
这盗王之名缘来已久,他不同于一般盗贼只抢普通人家的珠宝首饰,这盗王只偷皇亲贵胄的东西,他最出名的就是偷了宫里的绫罗扇,那扇子价值不菲,本是南朝时锦襄皇后最爱之物距今也有百余年的历史了,颇为珍贵。m.χIùmЬ.CǒM
绫罗扇十余年前就丢了,而那盗王也随着绫罗扇失了踪影无人知晓他的去向,也无人能抓住。
“我入衙门以来最先知道的就是这盗王的大名,可惜啊他身手不凡每每咱们去抓捕时他都能顺利摆脱,也是个狠角。”回想起往事,梁捕头也是满腹惆怅。
玉玦撑着脑袋,喃喃道:“这盗王还真是厉害,能抢宫里的宝物,宫里戒备森严,他倒也是厉害,不过这也让我好奇那绫罗扇的样子。”
“你这丫头,说盗王的事,你怎么想看绫罗扇了?”虽心知玉玦常常语出惊人,但梁捕头还是被玉玦这番话惊到。
玉玦嘿嘿一笑,直言:“我胡说的我胡说的。”
“呀,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用饭了,梁捕头咱们下次再说盗王的事哈。”玉玦蓦然站起,奔向门处,头也不回的道了句就小跑着出了衙门,玉玦紧捂着胸口长吁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惹他生气。”
松了口气的玉玦还不敢懈怠,她回首望了望,见无人出来才放下心打道回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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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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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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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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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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