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平常是没什么好奇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次我看着那暗格里面的东西,便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这圣旨看起来已经有了年岁,甚至在卷面上,还残留着暗红色已经干涸的血迹。
可正是这血迹,才显得这圣旨上的字迹更加触目惊心。
上面没写别的,也没有什么惊天秘密,只不过是一排排的名字。
可就是这一排排的名字,还有圣旨最后的一个“杀”字,令我的手颤抖着,险些都要抓不住这圣旨。
上面罗列的官员全部都是当年跟着顾长峰的党羽,如今除却已经不在的,在朝的那些牵连官员,已经全部都被陆少颜抄家或者流放,甚至这些年依旧与顾长峰为伍的官员,已经安上了别的罪名,诛杀。
原来,先皇给陆少颜留的两道圣旨,一个是证明陆少颜的身份,另外一个便是这张,用来将顾长峰连根拔除。
我将那名单细细看过去,许方天这三个字赫然出现在最后一排的倒数第二个上,而接下来的那个名字,听说于前日,已经被陆少颜下狱,改日宣判。
我哭笑了一下,果然,我担心的事情都在一件件成真。
终究,谁也逃不过……
我爹是因为曾经是顾长峰的党羽。
而我哥的那次刺杀,想来也是靠了顾长峰一党。
我没办法去责怪我爹当初的选择,就像他不怪我违背祖宗遗训,将金佛溶掉一样。毕竟在他的那个年代,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克制住颤抖的手,将圣旨完完整整地放回那个暗匣,然后抬手将暗格给关上。
将这一切都做完了之后,我浑身发抖。
此刻虽然已经入夜,但是却是在夏夜,晚风习习最是舒服,但我现在却只能感觉到彻骨的冷。
我逃也似的离开那张床,像是逃开一个巨大的牢笼一般。
此时满眼的明黄在我的眼中,霎时间变成殷红的颜色,好像是这一次的改朝换代之后,肃清朝堂,所付出的血的代价。
我慢慢后退,身后撞到了一个桌子,回头一看,便看到了放在旁边的东西,那盒子被我一眼就认了出来,伸手打开,果然是我当初在陆少颜成亲的时候,送给他的那只金簪。
“陛下……”
听着外面的宫女太监道了一声,我下意识地将那金簪放进袖口,然后转头便看见陆少颜一身明黄从外面进到殿中。
我缓缓拜倒:“微臣参加陛下。”
“岁岁不必多礼,此处没有外人,岁岁还是跟平常一样就好。”他说罢,便朝我这边走了几步,然后站在我的面前将我扶了起来。
我站起来,与他对视,不过一瞬之后,我便将头低了下来。
可是他却不许,伸出手将我的下巴颏捏住,然后看着我的眼睛,问道:“岁岁,你在怕什么?”
“微臣……微臣没有怕什么……”我扭了扭脸,从他的手指之中挣脱出去,然后对着陆少颜道:“微臣是有事来求陛下。”
“说。”
“明日是微臣闺中好友谢兰兰大婚之日,微臣想送她出嫁。”
“可,明日朕派人护送你去,待婚宴过后,便直接回宫吧。”
“多谢陛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说罢,我转头就打算离开。
“岁岁。”陆少颜看着我的背影忽的叫住了我,我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手藏在袖子里面,攥得紧紧地,听他接着道:“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了吗?”
“没有了,夜已深,陛下政务繁忙,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完,我忍住眼中的泪,快步向外走去。
推开殿门,清凉的风吹在我的脸上,我这个时候才发觉,我一直忍着的眼泪,其实早已经在我不知晓的时候,流了满脸。
这世间真是讽刺。
往常都是我恨不得能贴在陆少颜的身上,希望他满心满眼的都是我,可如今,却是想躲他躲的远远的。
第二日下午,陆少颜果然派了两个人乔装打扮跟在我的身后,然后带着我驾马车从宫里面出去。
一刻钟之后,便到了傅林之的府上。
我掀开帘子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傅府的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
傅林之的父亲是太医院里面的太医,却不想虽然医术高超,但是自己的身体却不是很好,于是便在傅林之刚刚成手之后,便回到家中养病,将太医的位置交给自己唯一的儿子,傅林之。
而傅林之这些年在太医院也是没混出来什么名堂,所以傅府的宅院并不很大。
如此这般算起来,不过是太医的傅林之娶了礼部尚书的女儿,算起来还是傅林之占了便宜。
不过可能是因为兰兰这般不愿婚嫁,所以当兰兰说要嫁给傅林之的时候,兰兰她爹光顾着高兴了,哪里还管是谁。Χiυmъ.cοΜ
不过现在看来,也的确是件好事。
最起码兰兰嫁给傅林之,她这辈子都不会受气。
见着我从马车上面下来,本来等在门口的傅林之迎了上来,那笑容都要咧到后耳根,我瞧着他那红光满面的样子,十分想调侃他两句,于是道:“你快点收收你那大白牙!省的一会兰兰看见了之后,手痒痒直接给你两拳!”
听着我这般说,傅林之“嘿嘿”地笑了两下,然后嘴上的笑意却压也压不住。
我左瞧瞧右望望,发现我哥并没有来,于是悄悄地问傅林之:“我哥呢?”
我哥是傅林之的狐朋狗友,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不来?
我也不知道傅林之听没听清楚,但是那边却有人高声道:“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
接着,便是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我也无暇顾及其他,于是只看着傅林之向花轿过来的地方迎了过去,随即花轿稳稳地落在门口,一路吹打的队伍也停了声音。
只听着傅林之随着喜娘的摆布,又踢轿门又迎新娘的,总归是一堆繁琐的礼仪之后,傅林之终于将兰兰的手,从花轿里面牵出来。
我曾经想过我的婚礼是什么样子的,或许会欢欢喜喜的听人摆布,或许满脑袋都只剩下“累”这个字,或许还有其他的其他,但我所设想的场景里面,男主人公,一定是陆少颜。
“岁岁来了吗?”
我听着刚下轿的兰兰正问着傅林之。
“来了。”傅林之朝我摆摆手,让我过去。
我一脸笑意的过去,对着盖着红盖头的兰兰道:“好啊,没想到你先比我嫁出去了!放心啦,礼金还有首饰绝对不会少你的,等我从宫里面出来之后,就带着你到我哥的铺子里面去挑!”
“嗯嗯。”兰兰猛点头,我早就知道她觊觎我哥那里的几个金簪子已经很久了,却不想我这边刚想退下,就被兰兰一下子抱住。
我愣了一下。
随即便感觉到兰兰往我的手里塞了些什么东西,然后便放开了我。
我虽然不知道兰兰往我这里放了些什么,但是多年的默契早已经知道这东西定是兰兰想偷偷给我的,于是我便一转手将东西藏在了手里,随即对着兰兰道:“你看看,还舍不得呢!快去拜堂吧,莫要误了吉时。”
然后我便给傅林之递了一个眼神。
傅林之会意,牵着兰兰的手便往府中走去。
我跟在后面,被人群簇拥着往前面走,随即便到了堂中,看着他们两个拜了天地高堂,然后兰兰便被喜娘送进了新房。
整个仪式不长,甚至连唱词都相同,但是可能是因为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于这场婚礼来说,也有很多不一样。
当仪式被赋予了两个人独特的记忆,便会变得与众不同。
见这边的仪式完成,跟在我后面的两个人便上来提醒我:“大人,陛下说观礼结束之后便让大人回去,不好耽搁。”
“我知道了,先容我去向新郎官讨口酒喝。”说着,我便一边向傅林之迎了上去,一边对着他们两个道:“你们两个在这等我就好。”
傅林之瞧着我过来,伸手亲自端了一杯酒给我,道:“岁岁,你要回去了?”
“嗯,在走之前,想着和新郎官讨杯喜酒。”我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傅林之虽然平日里不喝酒,但是今天高兴,便也一口将杯中的酒喝掉。
“要对兰兰好哇!”我笑着对他道。
他回答:“一定。”
我看着他也并不像是喝醉了,更不想是假话,很是放心。
然后在与他说话的瞬间,我将手里面兰兰塞过来的纸条展开看了一眼,在傅林之转身的瞬间,我愣在了原地。
那纸条上面写着:“伯父、大哥入狱。”
我将那纸条抬手扔到了嘴里,一股墨的味道从我嘴里面四散开来,微苦。
我笑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陆少颜这段时间要将我困在宫中,看来,竟是这般原因。
他知道了一切,根本就没想过放过我家,于是怕我生变,这才将我困在宫中。
“大人,该走了。”
那两个人看着我呆愣在原地,于是忍不住上前来提醒我。
我呆呆地点头,跟着他们两个出去上了马车,却不想刚掀开车帘,便看见陆少颜正坐在里面等我。
我看着他坐在车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好停在车门口,不上也不下。
陆少颜见着我这般朝我招招手:“岁岁,过来。”
我不动。
陆少颜没了耐性,径自伸手将我扶在车门的手握住,然后一使劲儿,便将我拽了进去。
我不吃力,被他这么一拽,便摔到了他的怀里。
他随即搂住我,然后对着外面道:“去花市。”
“是。”
外面两人得了命令,马车开始缓缓开动,而我依旧跌在陆少颜的怀中,然后想要挣脱出去:“陛下,于理不合……”
“许岁,你之前在追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于理不合?”
“此一时彼一时……”我喃喃道。
“岁岁,”他将我搂紧,然后在我的耳边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一些什么,但是我敢保证,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可是……”我本想说我爹,说我哥,说一切与我有关的人,但是话刚到了嘴边,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谁都改变不了。
唯有沉默。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当初为什么逍遥王在知道陆少颜回来了之后十分轻松的样子,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一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之后,便将身上的一切都扔给了陆少颜。
原来,有的时候连天下权势最大之人,都不能任性而为。
我相信他并不是真心不放过我家人一条生路,只不过他现在初初登基,朝堂未定,哪怕是一件细小的事情,都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
“主子,到了。”
我和陆少颜在这边僵持着,马车渐渐停下。
陆少颜叹了口气,然后牵着我的手,把我牵到车外。
我没有反抗,乖乖地被他牵着,下了马车之后,便看到一片喧闹之声,虽然此时天并没有完全黑下来,可是街上已经有了许多人。
陆少颜将我从马车上牵了下来,对着我道:“岁岁,今天我们不回宫,我陪你逛花市,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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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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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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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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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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