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守并袁将军,这两个连州城里一文一武的最高长官分别来到郡主坐下的左右两边,长长地作揖。
南康郡主这才轻轻地开口:“本就是与民同乐的日子,大家都就坐吧。”
光听声音,还带着一些稚嫩。
“谢郡主!”众人答谢完,便有司仪继续唱到:“祝愿郡主长乐,君王长安!”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从一层到三层,整个临江楼都在欢呼。
南康郡主笑道:“免礼,都入座吧。”
入座后的墨妭才有机会抬眼看向郡主——果然是昨日在鱼铺见过的那个女子。
只不过,现在的她妆容隆重掩盖了她的稚气,显得成熟了不少。
“连州四美何在?”郡主环视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问道。
程妙兮、赵赤云、周淼、欧采菱四人纷纷出列,半跪在地行了一礼。
南康郡主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一一滑过,在欧采菱和程妙兮身上逗留地稍微长些。
而后,她稍稍侧身同站在身后的俞佳成说了一句话,后者皱了皱眉也回了一句,郡主便喜笑颜开起来。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太小,像墨妭这样坐地远些的,根本听不见在说什么。而离地最近的周太守和袁将军则是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去听他俩的谈话
而后郡主收敛了笑容,回转过身,说:“都是花一样的女儿,连州果然人杰地灵。除了程女郎,你们先落座吧。”
恩?怎么单独留下了月姐姐,墨妭有些隐隐地担心。
“恩,果然和我猜的没有错,这就是天上的月亮变幻的女子啊。妩媚之中依然带着风骨,月美人,你可没让我失望。”
原来只是赞美一下,墨妭总算放下了心。可是郡主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又紧张了起来。
“既然琴筝二友来了琴友程女郎,那么筝友呢?”
听到郡主喊了自己的名号,墨妭理了理衣服便站了起来:“墨妭见过郡主。”
南康郡主先是一愣,而后点着头笑了:“闺阁之秀,弹奏的曲子必定不似那些女伎们只顾着讨男人喜欢。我有些好奇,你们能演奏出什么样的曲子来。不如,现在开始吧?”
程秒兮却再次跪拜:我与墨女郎生病多日,近日才好转,疏于了练习,怕污了郡主的耳朵。郡主若要听,可得先饶恕我们些。
郡主笑了:“不过是女儿之间的乐子,不是要讨男子喜欢的那些下贱女伎们。纵然弹地有些瑕疵有什么要紧?”
墨妭听了,不禁抬头多看了这个郡主几眼:看来,她对女伎的很有成见啊。可是烟儿就是女伎,不知道那个俞佳成听了郡主的话,会不会想起她呢?
可是俞佳成却是老僧入定了一般,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半天没动静,似乎对郡主的话没有一点反应。
不过,有了郡主的发话,墨妭的心放下了些。
程秒兮和墨妭差人将琴、筝送了上来。
《长相思》是古琴的入门曲,较为简单,却并不大适合与筝合奏。事实上,筝声流利繁媚,不与古琴的意境悠远相协调,反而容易盖过古琴的音色。wWW.ΧìǔΜЬ.CǒΜ
所以,琴与筝能够合奏的曲目是少之又少,就算合奏起来,也大多是各弹各的。
所以,墨妭决定,这次以程秒兮为主导,自己跟着修饰一下音色就好了。
当程秒兮弹拨起第一个音符的时候,墨妭便看向了她:比以往听过的哀婉相思,如今弹奏的却是一股苍凉凄楚的相思曲啊。
“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花馀床。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闻余香。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相思黄叶落,白露湿青苔。”——随着程妙兮的演奏,有几个善歌的女郎跟着音律吟唱了起来。
一曲落幕,静悄悄的。
待南康郡主擦了擦眼角,才轻轻地鼓起掌来。继而整个楼层才响起了一阵掌声。
而程秒兮的力气似乎都用在了弹琴上,一曲结束,整个人都有些松懈下来,有些懒懒地靠着琴的感觉。她低眉转头看向了墨妭,却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是得偿所愿后满足的微笑。
墨妭一直觉得程妙兮今晚的表现有些反常,可到底没有机会去一问究竟。可是,就连她也没有发现,程妙兮弹完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弦断了。
“不愧是琴筝二友!真是难得。好听!那些和唱的女郎们也唱地不错!连州的闺秀之中,还有这么多多才多艺的女子,真是不简单。”
周太守起身,举着酒杯,笑道:“郡主过奖了。不如也尝尝我们连州的兰生酒,看和宫里边的味道差多少呢?”
郡主却意犹未尽,对酒水并无多少兴趣:“这个不急。只是这墨女郎的秦筝似乎沦为了陪衬。不然,也请墨女郎独奏一曲?如何?”
“郡主想听什么?”墨妭问。
郡主想了想,然后说:“随你吧,只是,不要那种女伎常弹的曲子就成。”
“《高山流水》可好?”墨妭记得薛正说过,《高山流水》便很好。
南康郡主无所谓,倒是俞佳成突然朝墨妭看了过来。不过只有一瞬,他复又低下了头。
墨妭活动了一下手指,摆放了好了姿势,这便开始了。
一阵“叮咚”的泉水流动声音之后,墨妭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妙音馆开张的时候,烟儿就待着面纱站在了自己身侧,悠扬婉转地唱着。可当她回头一看,身边早是空空如也。
也许是这一瞬间的分神,也许是这些天恢复地并不好。墨妭突然拨错了一个音。
南康郡主似乎没有觉察,但是正好在墨妭对面站着的俞佳成突然向前走了一小步,然后堪堪停在了那里。
而程秒兮却在此时立直了身体。
唐征虽然不懂音律,可他的感觉实在是太灵敏了,稍微的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脱他的眼睛。直觉告诉他,墨妭失误了。
此时,众女郎之中开始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要慌!墨妭安慰起自己来,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表演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笛声。
这是附和着墨妭的音乐,声音一出,所有人都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都在关注着:是谁呢?
墨妭来不及探究是谁:反正它的出现,正好能衔接起我正在弹奏的音符,是我的救星啊!所以,墨妭便定下了心来,继续弹奏着。
笛音一会儿悠扬一会儿清脆,完全配合着墨妭的节奏和音色。一板一眼都配合地天衣无缝。
铿锵有力的筝声似翠绿山石佁然不动,笛声便如同山林里的鸟儿为它增加灵动;而当筝声似流水潺潺,笛声便化作了水中的落花,温柔随性。
连墨妭都在暗自惊叹:是谁和我有这样好的默契?
南康郡主也示意侍女们下去查看。
过了不久,一个贴身的女婢上来同郡主说了几句话,郡主听了点点头,那女婢便又下去了。
再过了一会儿,笛声越来越近,便见了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踏着一路的轻声惊呼而来。
三层的女郎们见了吹笛之人,大多面露娇羞,看向墨妭的眼神也多了些艳羡之色。
只除了赵赤云和程妙兮。
前者眼中带着嫉恨,而后者目光中透着忧虑。
而唐征,看着薛正吹着笛子一路行来,目光几经变幻了起来。有一点他必须承认:“玉镖公子”绝不是浪得虚名。
与他相同神色的,则是坐在郡主下面的袁将军。
而小袁将军,站在父亲身后,看到了薛正,则微微皱了皱眉。
背对着薛正的墨妭此刻并不知道来的是谁,依旧专注于弹奏。
随着最后一段模仿流水叮咚的刮奏的到来,笛声便在此之前戛然而止了。
只剩下了这行云流水的美妙之音。
一曲终了,墨妭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向郡主行礼。
郡主带头鼓起了掌,然后饶有兴致地墨妭:“你身边的这位公子是何人呐?”
墨妭这才有机会看向身旁,乍一看,连她也是吃惊不小。
“怎么会是你?”
薛正只是笑而不语。
南康郡主见二人的神色:虽然认识,甚至还有些亲密,但却还有些疏离,于是便追问起旁人来:“是谁啊?”
周太守再次起身:“禀郡主,此人是信远镖局的少主薛正。说起来,还与袁将军有些亲缘。”
袁将军连忙起身:“是下官堂妹之子。”
南康郡主起先略略有些失望,毕竟,镖局的少主说到底还是个生意人,不能与士人的联姻相提并论。
同样的神色照样出现了一些女郎的脸上。
不过,郡主稍稍失望之后又马上面露赞许:“不错不错。是个翩翩公子。”然后,她再看看有些面红的墨妭,笑道,“你们看看,这两个站在一起,是不是一对璧人啊!”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墨妭越发觉得脸上滚烫。
“郡主,小民确实马上要与墨女郎定亲了。”薛正握着长笛,恭恭敬敬地向着郡主。
南康郡主先是一愣,而后一拍巴掌:“那可真是好事啊。怪不得你临时吹上一曲,原来是为了见见未婚妻啊!来人,赏玉如意!我祝福你们白头偕老!事事如意!还有,给这位公子在后面加个位置,别下去了。”
她一说完,还回头冲着俞佳成扬了扬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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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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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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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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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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