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有一些失踪少女的至亲,联名上书,想请求府衙在这一天为这些女子举行一个祈福仪式,好让她们早入轮回。
周太守和袁将军为了安抚民心,也有此意,可就在前不久,突然接到了南康郡主要来连州过乞巧节的消息,这安抚民众的活动就被搁置了下来。
没想到,一直忙于接驾的连州府衙,就在今日,突然破天荒地同意了这些少女亲属的请求——同意这些家属在巡水岸边放灯,为这些逝去的年轻女子祈福。
不过,不知为何,府衙却把时间定在了白天。而白天是看不见花灯中微弱的灯光的,可是就算这样,也让这些失去亲人的家属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墨先生作为一方名士,本就心系贫苦百姓,关心着连州的民生,自然会出席这样的活动,不仅他要出席,他还要求妻子儿女一起素衣参加。
墨妭是在朝食之后才知道的这个消息,她正好存了为烟儿祈福的心思,遂欣然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她特意换上了一身的素白,连发髻都省了,只梳着一条长长的辫子,所有的发叉都卸了去,只留了阿秋附身的梅花簪。
墨家出了两辆马车,墨家夫妇一辆,墨妭和弟弟一辆,一路向着城郊而去了。
巡水因着近日的祈福,罢了鱼市,渡船也没有开工,渔民船夫都将船靠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满江的缟素。
周太守在岸边放了第一只水花灯,江水湍急,花灯没有走多远便被一个漩涡卷进了河底。
可即便这样,依旧阻止不了失去了女儿、姐妹甚至妻子的人们,借着花灯表达的思念。
他们眼含着泪花,默默地放走了手中的白色花灯,然后再看着它消失在江面上。
有些父母难以自已,看到花灯的消失便想到女儿的早逝,顿时抱头痛哭,江边哀声一片。
大部分的人家都没有备好花灯,是在河岸边买的——欧采菱的家族,早就得知了放花灯的消息,在一日前便包下了连州城内所有的花灯,现正差人在此卖出,生意自然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墨妭也是没有花灯的,此时同墨鸣一起来到摊位上想要买一只。可是想买花灯的,除了受害女子的亲属以外,还有不少是像墨妭这样单纯想为逝者祈福的,花灯摊位上是人挤人,根本很难买到。
本来唐征想发挥自身优势,挤进人堆里买上一只的,却被墨妭给制止了:“我们到别处看看去吧,你这样挤可别伤了别人。”
幸好欧采菱看到墨妭,便冲她招招手,待墨妭走进了才拉着他小声告诉说:“还有一个买花灯的地方,人少些,我带你去吧。”
欧采菱带着墨妭离开了江边,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家靠着树的鱼铺铺面。
旁边还停着一架丝绸做帷幔的两驾马车,拉车的两匹枣色骏马比墨妭平日里见过的都要高大一些,正低着头吃着车夫手中的马料。
唐征一见,不禁叹道:“好马!”
车夫听见了他的声音,转头看了看,眼神中似有不屑之色。
唐征见状,也顾不上车夫了,只是心中暗自奇道:不知连州城里有哪家大户用地起这汗血宝马呢?
鱼铺上摆着些咸鱼干,旁边坐着一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见了欧采菱带人来,便问:“娘子,要花灯?”
欧采菱点点头:“挑个好些的来。”
男人说声好,便转头回了铺子里。
欧采菱示意墨妭一起进去,一边还指着满院的鱼干说:“这是我家的一个小鱼铺,也收了些花灯过来,本来也是打算给我们自己用的,不过我们也用不了这么多。这里可就没有江边那么多人抢着。”
说着,一走进院子,墨妭便见到了院子中的两男一女。
一个男人面对着墨妭,中等身材,白面微胖,墨妭认得,是欧采菱的兄长,欧进保,他正拿着一个粉色的荷花灯给面前的二人展示。
另外一男一女都是背对着墨妭,男的身姿挺拔,身长而立,衣带飘飘,乌发和白衣袖被风吹地飘了起来,很有种遗世独立的萧索意味,乍一看上去,有些像薛正。
不过下一秒,这个男子微微侧过了头看了墨妭和欧采菱一眼,便又转过了头去。
不过这一眼,已经让墨妭的心如同被什么神秘的东西撞了一下,面红耳赤起来。
一旁的欧采菱也没好到哪去,她的步子明显一滞,显然也是被这侧脸给震撼住了。
就连阿秋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天那,这是神仙下凡了吗?
那个一个极度完美的侧脸,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俊美都融进了这张侧脸。
本来薛正、唐征或者说是周阳都已经是很英俊的了,而这个人,却能只凭一个侧脸,就毫无悬念地胜过了他们。
你很难形容他具体的长相,因为怎么形容都难以确切地表达出他的美好。而只有真正见过的人,才知道,才能理解,这种难以匹敌的美。
欧进保见了妹妹和墨妭,也向她们点了点头,然后向面前的这对男女说:“这是小妹和墨先生的儿女。”然后又冲着欧采菱说,“你们放花灯的时候小心些,江边人多,别挤进河里去了。”
欧采菱笑了起来:“阿兄,你别咒我们。”说着便走上了前,顺便不着痕迹地微微转头将那个男子又看了一遍。
墨妭也乘着这个机会,看到了男子的正脸,果然是一张过目难忘的脸。
男子身边的女子敏锐地感觉到了欧采菱的用意,一下急地跳了起来:“你看什么看!”
这个女子不过十三、四岁,正是豆蔻年华,身量也稍小。一身银色的丝质水波纹袄裙,梳着垂髫髻,头上一根翠绿的簪子,虽然并不是十分的美丽,却也有几分的灵动。
只不过,她现在的气势正盛,眼神中还带着些睥睨终生的意味。
欧采菱和墨妭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和男子,正疑惑着是谁家的女郎郎君。
欧进保连忙恭恭敬敬地对着女子行了一礼:“郡……女郎息怒,小妹只是取了花灯就走,不会打扰太久的。”
欧采菱和墨妭听了,再看欧家兄长的态度,心中不免一惊,“郡女郎?”难道这就是已经到了的南康郡主,那身旁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俞佳成?
想到这里,墨妭突然明白,俞公子为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讨得郡主的欢心了。长着这么一张脸,换她是郡主她也难以抵御。
“哦呀,他就是俞佳成啊!”阿秋感应到了墨妭的思想,也发出了一句感叹。
那郡主本来见了欧采菱和墨妭,就觉得此二女长相不俗,恐是在自己之上,本就不大开心,再一见欧采菱的样子,便知道她对俞佳成有了几分的心思,遂要发脾气,可到底顾及着自己在俞佳成面前的形象,没有大发雷霆而已。
这下,听了欧进保的话,再看此二女都不敢看向俞佳成了,这才松了口风。
唐征看地眼前一幕,也猜到了此二人的真实身份,担心这个郡主太过刁蛮,恐怕做出什么事来,便一直在墨妭身后亦步亦趋。
卖鱼的男子拿着一盏花灯出来的时候,俞佳成正好接过了欧进保手中的花灯,对郡主说道:“不如,我们先走吧。”他的声音不似薛正的清澈,倒有一种别样的磁性,听完另人难以拒绝。
郡主开心地点点头,就要随他走出去。
墨妭心中有些愤懑,便直接开口:“这有笔吗?我想在花灯上写几个字。”
欧进保听了,拿下了头上插着的簪笔,一边吩咐卖鱼的男子取些墨来。
这样一来,郡主和俞佳成的步子就慢了下来。
“欧家兄长,我的字不好看,麻烦你帮我写上吧,字不多,耽搁不了多久的。”既然郡主不亮明身份,墨妭也就顺着她的意不把她当郡主了,要借欧进保一用。
欧进保见郡主没有反对,便问:“墨家妹妹要写什么呢?”
“就写,愿烟儿能够托生在一个好人家吧!”墨妭说地很是自然,可她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瞄向了俞佳成的方向。
“烟儿?!”欧家兄妹都吃了一惊。
“是烟火的烟,在妙音馆开业的时候,我与她有一面之缘,是个好姑娘。却也在这次的事件里香消玉殒了,不知道她们伎馆的姐妹有没有来为她祈福,可既然我来了,我就表一点我的心意吧。”
唐征一听,眼中流露出了对墨妭的赞许之色。
倒是欧进保冒了一头的汗,还不时地打量着俞佳成的脸色,只可惜,俞佳成已经转过了身,看不见他的脸色了。
欧采菱自然知道墨妭说的“烟儿”是谁,此时,也跟着兄长有些忐忑起来:墨妭,你怎么在郡主和俞佳成面前提烟儿呢?
“这个,不过一个女伎,还要你来写吗?”欧进保觉得很是棘手。
南康郡主听了,转身笑了起来:“我看你也是哪家的贵女,怎么还和一个女伎有关系?还要为她放灯?说出去你的名声不会受连累吗?”
墨妭见南康郡主的反应,猜到她可能丝毫没有听过俞佳成和烟儿的事。她很是为烟儿不值,同时也在为南康郡主不值,她吸了口气,正色道:“死者为大,不管她是不是女伎,从我和她接触的这一次来看,她是个好姑娘。”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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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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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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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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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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