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把人冻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姜烟绑起飘舞在风中的凌乱发丝,才抬眼望向楚慕川带她来的地方——火星style顶层露台。视线所及处,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以及......一个和她同样被风吹到刘海乱飞的楚慕川。
原来这栋建筑,并不完全是豪奢富丽的......
“你经常来这儿?”看楚慕川怡然自得坐在了一旁小木凳上,大长腿随意耸拉着,prade格子被风吹成了三角形。
“不是经常......是每天!”
“哦?”姜烟失去了对酒的兴趣,视线移到他那张有些许淤青的脸上。
“多吹些风、晒点儿太阳,身体就没那么容易生病了。”
如同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姜烟‘噗嗤’一下笑了出声,心想:就他这堪比老年人的弱骨,也不怕被风吹倒,啪嗒一下从八十楼掉下去!
楚慕川看她神色,拧着眉头不耐烦道:“想当年,我上高中时,好歹还是个篮球队主力!”
如今居然被一个瘦成杆儿的女人嘲笑......
姜烟瞪圆了眼睛,走到他面前,左看右看:突出的肩胛骨,V领中透出的锁骨,都和篮球队主力这个词完全违和,她的眸中划过淡淡哀伤,“敢问这几年你都经历了什么,才被蹉跎成了这幅模样?”
楚慕川望向栏杆外闪烁的灯火,墨眸微微发亮,“为了成为想成为的人,总得牺牲点儿什么。”
“你以为,拍出一张所有人都能get到美点的照片,是随随便便得来的运气?我还没赢比赛前,大学四年,别人休息的时间永远在举着相机!来到S市后的第一年,为了不输给那些工作多年资历丰富的大前辈,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四小时,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调试镜头。”
姜烟心里咯噔一下,人人都说她的硬照水平出色,可她自己心里明白,那是研究过千万张照片后辛苦积攒的经验。原来,所有人眼中的天才,也和她一样,经历过种种磨难。
他的毫无人性、他的毒舌话语,是因为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惯了,才养成的习惯。
那些以为总差了一股劲儿始终攀不上的顶峰,也许是因为,努力的还不够多。
“所以你......”楚慕川还想要再告诫下这个平日看起来毛毛躁躁的女人,转头看她人已经走到栏杆最边缘,脚上还踩着恨天高的鞋,颤颤巍巍的模样像是很快便要倾倒的危楼。一阵风吹过,吹凉了楚慕川额上刚刚渗出的薄汗。
看着她马上就要被风吹倒的侧影,楚慕川心中一紧,急着吼了一声,“你想死啊!”
姜烟揉着刚刚被男人攥到发红的手腕,望向他的眼里带着浓重怨气,“我不过是要挑战下自己的极限,你用不着像抢救自杀者那样把我拽回来吧!”
她穿了那么久的高跟鞋,还是不能够在平坦的路面轻松驾驭它。若是能换个艰险的环境,说不定就能成功了呢?
哪只,还没试一会儿,就差点被揪断了胳膊。
楚慕川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神经症患者,说话时还喘着粗气,“你要搞清楚,挑战极限不是傻叉到把命都给赌上去!”
他看姜烟垂下了眼,难得一次如此安静,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了我做的事说的话都是真理,以后就乖......”
女人的小声抽泣,让他止住了未出口的话。楚慕川捋了捋额前发丝,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耸拉着脑袋,像是迷路了整整一天极其无助的小孩子般啜泣的姜烟,说话声骤然小了许多,“砸坏我十万相机都没掉一滴泪的女人,居然会在这时候哭!”
正望着坑坑洼洼水泥地的姜烟愣了一下,抹干眼角残泪才抬起头,看楚慕川略微拧巴的一张脸,撇了撇嘴,“连安慰人的话都这么讨人厌!”
若不是跟他待一块儿的时间久了,姜烟一定不能分辨出楚慕川这话是想要安慰她。
不过,他说的是没错,还有很多别的方法能够克服这个恐惧感,没必要这么走极端。
楚慕川看到姜烟又走向了栏杆,忙得像个粘人精一样跟了上去。别的写字楼上亮着的灯光,将她的眼睛映得亮亮的,让楚慕川忘了他想说的话。
姜烟望着脚下的高楼大厦,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我姜烟,一定要穿着十八岁那年没能穿好的高跟鞋,登上巴黎时装周修秀场!”
楚慕川望了她一会儿,唇角淡淡勾起,转头眺望这片S市最繁华之地,也学着姜烟的模样喊道:“我楚慕川,一定要成为voge杂志第一位华人摄影师,让国际第一时尚杂志印上中国摄影师的名字!”
“刚好,咱们的梦想在一个地方呢!”姜烟望向楚慕川面无表情的那张脸,第一次觉着,这男人比外表看上去要和善一点点。
然而这一好印象,也只停留在第二天夺命连环call再次响起的时候。
姜烟眯着眼睛看到屏幕上的数字‘3’时,有种想用手机把楚慕川的脑袋砸扁的冲动。没等她开口破骂,那边夹杂着凉薄空气的男声便传入了她耳中,“一会儿咱们去济州岛,四点钟带好行李和护照站在你家小区门口等我,不然别怪我朝你家窗户丢酒瓶子!”
......都怪她,不该昨晚上让楚慕川把自己送回家,还自以为成了朋友亲切地把详细楼层门牌号都说给了他,还想着让他有空来串门!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不是把贼揽到自家门口,还心大的开门让人进去搞破坏么。姜烟摇了摇头,恍然觉察到自己的关注点不太对,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么大个事儿你怎么没给我个提前准备的时间?”
“第一:去外地拍摄对摄影师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屁大点儿事都不算;第二,距离登机时间还有三小时,我又没让你现在跳到飞机上;还有,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从床上骨碌下来收拾行李!”
“我不想跟一个穿馊衣服的脏女人一起工作,拍出来的照片都会变馊......”
即使看不到对方的脸,透过他的语气姜烟也能感受到如今楚慕川眼里的鄙夷。
好歹她也是个模特儿,哪天的衣服不是走到马路上回头率百分之九十的潜在爆款,居然被说成馊衣服,过分!
“不就是身上名牌比我多了点,有什么了不起!”姜烟怒气冲冲地整理完一周要穿的衣服,看行李箱还不小的空位,将桌上的两副拳击手套通通塞了进去,“工作上我只能当个小喽喽,打拳击时还是能把你虐死的!”
听到隔壁房动静的李荔,看姜烟脸上的狰狞笑容,揉了揉因为大晚上吃了两盒泡面高高肿起的眼泡儿,颤抖着小声问,“姜姜,你是不是再也受不了那个大魔头,打算半夜跑路?”
“我倒真有点儿想远走高飞了,”不过,她现在身无分文,连个机票钱都不一定拿的出来,这还算是她护照办下来后第一次用到......想通了点的姜烟,无奈摊开手,自我安慰道:“就当是一次公费旅行吧,听说济州岛那边风景还挺不错的。”
“你确定,那个楚大魔头,会让你享受那边的好风景?”
会的......吧,起码,还得有个休息不是?
事实证明,李荔的担心,是完全正确的。
从十二点钟在飞机上走下来的那刻,姜烟经历了一个人推着装有数百件衣服的巨型行李箱、一个人手抓着五个三脚架在柔软易栽倒的沙滩上来来回回十多趟、一个人推着貌似比她还要重的东西咬着牙朝前挪动的重重磨难。
期间徐然看她瘦弱的身子独自扛起比自己还要硕大的道具时,不禁劝阻楚慕川,“还有不少男工作人员,大不了多搬几趟,没必要这么虐待女孩子嘛!”
听到这句话的姜烟心中一动,停下脚步望向徐然阳光下明朗的脸,心情霎时好了许多,连带着看他身旁摆出一副冷漠厌世脸的楚慕川都一并顺眼了不少。
楚慕川恰好在这时抬起头,凝着她脸上亮晶晶的汗珠,慢悠悠道:“她算什么女孩子,咱们两个一起上都不一定能打得过这个女中豪杰!”
姜烟看向徐然盯了楚慕川脸上的伤好一会儿,望向她时突然变得敬佩的眼神,心里恨不得把楚慕川这个讨厌的家伙撕成碎片,却又不能损坏在徐然面前的淑女形象,只得咬牙切齿道:“楚摄影师可真会开玩笑!”留给了两人一个新时代女性顽强不屈独自艰苦奋斗的英勇背影。
......
一整天下来,姜烟累到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洗完澡后便像是海狮般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床上,哪里还有闲暇去欣赏距离她仅两百米的绝美海景。
“第一天就累成狗,之后的六天你要怎么扛得住啊?”跟她住一个房间的白妤洗好澡后看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叹息,“还好我的上司是徐然,重活他都自己担下了,我自己理理衣服就好。不然像楚摄影师这样以斯巴达模式对待下属,只怕我不到半天就会变成行走的废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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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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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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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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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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