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便开始忙于复习,未来没有精力关心其余事情了,每天往返教室,图书馆与宿舍,除了吃饭、睡觉,大多数时候皆在看书。
考试结束那天已经是一月下旬,放假通知被告知,大部分专业的学生早就打包回家享受和家人团聚的喜悦,所以整个学校显得空空荡荡,人声稀少。
冷风从北往南,势如破竹地穿过整座城市。最近这几天又是一股新的寒流席卷过来,呵气成霜的季节里,哪里都显得冷清。
未来难得睡了个懒觉,中午接到左怡的电话,让她早点回家,可是她打算先在一家教育机构做两周兼职再走。
这家教育机构一直在招大学生当老师,主要教小学至初中的补习班和提高班。
工资是日结,她觉得自己的化学还可以,应对中学生的课程没有问题,所以应聘了。毕竟是拿过奖学金的人,成绩方面自然不必担心,面试官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就通过了。
宋诗织本来想留在学校陪她,但是父母订好了机票连着催了三四遍,不得不乖乖离开。两人聚完餐第二天,未来在车站送她。
“你过年看来是在国外了吧,陆岛怎么办?”
“那不一定,我心情好说不定偷偷溜回来呢,况且我舍不得你。”
“说的我差点就信了。”
“一个人待着多没劲儿啊,听说余老师被艺术院的院长留校办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千载难逢的时机,姐姐只能帮你到这了。”
宋诗织在检票口抱了下她,尔后小声道:“还有啊,我看余老师人长得是不错,就是像块木头,要搞定难度系数不低!”
“说什么呢,快进去吧你。”未来推她。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流水般缓缓逝去。
教学生并非是未来最初喜欢做的事情,但是上了大学,她发现导师那么满腹学识,无论在讲台上,还是课后的交流,都显示出一种神圣的魅力。
社交方面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障碍,所以刚开始上课,她仍旧紧张得声音颤抖,眼睛也不敢看台下,但是一瞬间,想起来余绫川的话。
“脑袋没长在膝盖,还是能好好看着人说话的”。
仿佛莫名有了勇气,她努力让自己放松,坦然地去面对而不是躲避。
这不仅是锻炼胆子,也算是给以后工作实习积累点经验吧。
教育机构虽然离c大不远,她也在宿舍住,但是从没有碰见过余绫川。假期第二周,导师在微信班群里发布了全国大学生化工设计竞赛的消息,预赛在下学期开学第二个月,点名希望她和另外两人参加。
未来答应考虑一下。
别的优点没有,她其实对自己的成绩还是有信心的,可是正因为导师相当重视这次竞赛,心里就更忐忑了。
天黑得早,眨眼间日光被远方暮色吞没。
她提着箱子下了车,按照左怡发的定位到达新家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了。政府拨的房子建在新的开发区,周围安静,都是低层的红房子住宅。
左怡听见门铃声,笑着喊了一声,“小灿,你姐回来了!”
趴在窗台的小灿立即跳下凳子,乐颠颠地跑向门口,两手张开扑过去。
未来蹲下去,捏了捏他软绵绵的脸蛋。
左怡接了行李道:“宛城那边下雪了吧,路上积没积雪?堵车没有?”
“还好。”
第一次到看新房子,她站在原地,好奇地四处观察。
“傻愣着干什么?”
“小姨,新家真好看。”
左怡把她的行李放进卧室,笑道:“还行吧,比以前的老房子宽敞点。”
未来也跟着笑了笑。
知道她回来,左怡一直等着她吃饭,家常菜丰富,热第二次毫不影响口感。电视里放着春节晚会,小品节目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听你朋友说,你在余先生家里受伤还进了医院,怎么回事?”
“没事,自己不小心摔的。”
左怡给她和小灿一人夹了一块酸菜鱼片,怔了下道:“严重吗?”
“不严重的,”未来摆手,“就是肿了点,敷药躺几个小时就好了。”
“你这孩子……你妈把你交给我,我虽然有心,也不能面面俱到,有时候就得你自己照顾自己着点,要不然我真对不起你妈了。”
话唠叨,但字字句句皆是关心。
左怡从桌子底下拎起一个盒子,微笑道:“今天是你十九岁生日,我没别的送你,这个小蛋糕是我和小灿在店里做的,许个愿吧。”
未来怔忪:“小姨……”
廉价的提拉米苏蛋糕,几十块钱,卡通哆啦a梦图案。
小灿欢快地拍手,叫起来:“姐姐,许愿!”
她闭眼,心道:愿家人平安顺遂。
“未来,希望你学有所成,今后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都别自己担着,和我说一声,我和你妈一样是你的后盾。”
未来耐心地一字不落听完了,忽然间有些鼻酸眼热。
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吃完饭,帮左怡洗了碗,把沙发上睡着的小灿抱回卧室,盖上被子。她在窗户边坐了会儿,听着小灿的呼吸声,看到外面飘起了雪。
摸出手机,“正在输入”的光标闪了又闪,想给余绫川说点祝福的话,不知道写什么,最终没发出去。
一连数天的风刮着雪粒子,连同远方逶迤的山岭都变成了纯白色。
时间似乎是柔软的膏药,抚平了那些躁动,不安。
二月六日除夕,未来一大早就起来,跟着左怡贴春联,到市场买肉馅儿和饺子皮。今年没有和母亲一起过,年味好像也感到没那么浓,但是看着左怡和小灿兴致高,那点失落又被冲散了。
左怡离婚后,一直自己带着小灿生活,单身母亲本就不容易,比普通人更艰辛,有未来在,到底给这个寂寥的家带来些许活力。
三个人的守岁,多少有点冷清。这一块地方还没有实行爆竹管制,未来带着小灿在楼下放小鞭炮,点一个,响一声,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几块钱的小玩意儿,逗得两人乐呵呵,大概穷人家比较知足常乐吧。
相比起来,余绫川的这个年过得就索然无味了。年关年初,学校组织去沿海高校学习,积压了一堆破事等着处理,画廊出版社又约了新稿,偶尔抽空出来跟肖雅吃个饭也是赶场子似的。
夜色里,烟花从城南的固定燃放点升起,照亮了半边天。
他扔下笔,点着烟绕过画架,拉开落地窗原想一个人清闲会儿,虞女士的电话便来了。
晃眼间初五,再不回家说不过去,翌日清晨,他拖着倦怠的身子赶回海市。
因为虞女士身体抱恙,余家早年已经搬出了军区家属大院,在近郊挨着燕山的碧水庄园买了幢别墅。环山抱水,绝佳的修养住所。
开门的是保姆,五十岁,在这做了五年,几乎算得上是余家一份子。
“冯姨。”
“绫川回来了,快进来。”
正是午饭,掐着他到家的时间点,七菜一汤刚摆好,热气腾腾,铺满偌大的餐桌,坐着的只有余绫川的奶奶、虞女士,余父由于命令昨天回部队了。
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走进饭厅喊了句:“奶奶,妈。”
老太太一见他,笑眯眯地招呼:“小川来,坐这边。”
老太太八十多岁高龄,头发花白,保养得却相当好,看起来精神矍铄。
“还舍得回家,我以为你都找不着路了。”虞女士冷不丁地开口。
余绫川拉开椅子,坐到老太太身边,一本正经地说:“我要是找不着路,您该又要急了。”
“就知道拿话给我添堵,什么时候能让我顺顺气?”ωωω.χΙυΜЬ.Cǒm
“您不顺气,还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虞女士给老太太剔着鸡腿肉,慢条斯理道:“我倒是过得去,就是总有不孝子膈应我。余教授作为高级知识分子,听没听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
余绫川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妈这是变着花样指责自己,“您也是高级知识分子,难道不知道这句话被讹传几千年,断章取义误导了群众吗?”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理解的意思……”
老太太筷子一敲道:“行了行了,母子俩能不能好好吃个饭,听得我老太婆头疼。”
最有权威的长辈发话,饶是虞女士亦识趣地闭嘴,给老太太又盛了碗汤,余绫川也安静地挑菜,气氛顿时和睦不少。
吃完饭,老太太方看着他,语气严肃地问:“小川,你老实告诉奶奶,有没有谈恋爱?”
余绫川道:“没有。”
“五月份你就满三十岁了吧,你知道三十岁是人生的一个大坎吗?或许你现在专注事业,没有精力关注别的事情,但我想说的是,两个人相互扶持照顾,一定会比一个人往前走好。”
“奶奶……”
“你爷爷和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也是各管各的,那时候还不兴恋爱自由,是家里包办,两个人更没有多少共同语言,见一面看个相就结婚了。”
老太太笑着说:“到了四五十岁,忽然发现半辈子过去,两个人居然没有几个值得回忆的场面。人上了岁数,越发爱想从前的事。于是我们约定每天牵手拥抱一次,说一说开心烦恼的事,或者给对方写一封信,寥寥几句也没关系。”
“您和爷爷是恩爱夫妻的典范。”
“你错了,直到六十岁,我们才懂得感情的可贵,可惜留给彼此体会的时间太少。你爷爷去世后,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多了解对方,是不是老了靠着这些温暖的记忆,活着的人就更快乐。”
“小川,不管时间长短,你以后一定要多关心,温柔对待爱着的人,一开始坦诚相待,那么经历的所有的时刻都会是美丽的,这样即便最后分离,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余绫川沉默。
“人终究是感性动物,再强大,也逃不过情之一字。事业上的那点联系太浅薄,奶奶希望你日后想起来的,不只是功成名就,还有别的美好东西。”
“我明白您的意思。”
老太太抬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自己有没有标准?是不是标准太高了所以找不到合适的?”
余绫川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随口答道:“奶奶,我其实没有什么标准,只要人善良就好。”
老太太颔首,“善良当然最重要,如今我瞧好多姑娘也是心气高,咱们家虽然不需要她做多少事,但是娶妻娶贤,多点技艺总是好的,比如会做饭的就讨人喜欢,这样的姑娘一般性格温柔,很体贴人。”
余绫川剥橘子皮的手一顿。
提到会做饭的姑娘,他脑海里竟然顺其自然冒出了未来的脸。仔细想,身边还真没有几个能烧一手好菜的女人,肖雅那样的也只能弄个番茄炒蛋。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想起来一个适合当老婆的人。”
话音刚落,从厨房出来虞女士听见这话,立刻来了兴趣,追问道:“谁啊,既然你都觉得适合,怎么不带回来给我见见?多高多重,什么家庭背景?”
余绫川没让自己多想,抛开思绪,头也不抬地说:“您死了心吧,她还是个孩子,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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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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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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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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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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