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站在楼梯口,因为眼前景象有点风中凌乱。
迎面扑来闷热的空气,房间本来就比较窄小,此时云雾笼罩,乍看还以为哪起了火灾。
排气扇哐哐地旋转,两只木箱子放在墙边,堆满各种彩色的礼物盒。
捏住鼻子定睛看去,五六个男生参差不齐,坐的坐,躺的躺,有的叼着烟,有的拨弄乐器,要么像地痞,要么像死尸。
听见喊声,大家抬头不约而同地望向她们。
乌烟瘴气,未来差点怀疑自己误进了黑道的地下非法交易所。
乐队?好像跟自己想象的有点差距……
“哟,女神来了啊。”一个穿白背心光着膀子的男生走过来,笑眯眯地说。
未来闻声瞧着他,剑眉星目,长得英气又带点野性。
宋诗织扬起手里的袋子,跟着他下了嘎吱嘎吱响的楼梯。
“喏,这是给你们的慰问品。”
“谢了,还是你善解人意,”他接过去,瞥见未来,诧异道,“这位是?”
“我闺蜜未来,未来,他叫陆岛,就是我跟你说的乐队的队长。”
未来没听清她说什么,只觉得不小心闯进了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地域。
两人交谈的时候,其余男生的目光已经如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了,评头论足,话题围绕三围之类……
她很想掉头就走,局促间,不得不左顾右盼地乱瞄,分散注意力。
尽管和t.a同校,乐队也算比较火,她却从没关注过,所以别说成员长相,连知道的名字都不超过两个。
开着小天窗的地方透进来暗淡的日光,照落地面。
因为角落背光,所以她一时没发现,有个男生仰躺在左边又脏又旧,破了洞的布沙发上,一条腿伸得笔直,另一条随意曲起,脚蹬咖色短靴。
他不像别人那么闹腾,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张脸被鸭舌帽盖着,只勉强看见下颚骨。
“事情就是这样啦,再给我几天时间。”宋诗织的手臂碰到她,扯回了神。
也不知道宋诗织到底怎么解释,圆了这个谎,陆岛摸着下巴,一副纠结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他转头叫了句:“阿豫,你有什么意见?”
半晌没谁答应。
“豫礼,队长叫你!”有人拍拍沙发里老禅入定的男生。
隔两秒,男生发出滚动在喉间的音,迷糊嘀咕了句什么话。
单手扯掉帽子,他揉着蓬松的头发翻身坐起来。被破坏美梦似的,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未来这才看清对方模样。
不知道是否因缺乏睡眠,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没精神。
陆岛拿了杯奶茶搁在他跟前的小桌子,“醒醒神别睡了,说正事。”
豫礼没动,抬眸轻飘飘朝她俩的方向瞅一眼,看不出表情。
“哇靠,你觉不觉得这小子的形象超级符合幻想的美少年?打呵欠的样子萌化人,”宋诗织遮着嘴巴凑过来,小声耳语,“先前聚会没见着,原来本人长这么帅。”
未来用手指顶顶眼镜框,悠悠开口:“你是少女漫画看多了吧,趣味扭曲。”
“现在这世界,颜值是王道啊。”宋诗织言之凿凿。
尔后挑眉添了句,“要不,我赠人玫瑰,大方让给你。”
“不要。”她果断拒绝。
陆岛好脾气地说:“你不想写,那我只好……”
可惜话没完,豫礼突然从裤袋掏出手机,利落地起身,拎在手中晃晃抢白了他,“电话。”
语毕,迈腿越过他们,扬长而去。
未来扭头,擦肩而过时,注意到在接通电话的一瞬,他神色的微妙变化,像黑夜骤亮的豆大萤火。
完全不给面子,作为队长的陆岛颇为无奈地耸耸肩。
对这种无视别人的自我行为,他和乐队成员见怪不怪。
“如果不是阿豫这段时间心情糟,不想动笔,其实我不会把这事假手他人,希望你按约定的日期,别再拖延,不然我很难办。”
“noproblem,五天后绝对完工!”宋诗织举手保证。
陆岛颔首,把奶茶一一分给大家。男生们纷纷眉开眼笑,嬉闹着暧昧地起哄“多谢嫂子”。
“去去去,是不是闲得慌了,兔崽子们?今天不练好歌谁也不准跑!”
陆岛虚张声势地警告,莫岁恩则抱臂笑靥如花,俨然未来正室夫人的姿态。
“哎哟哟,秀的一手好恩爱。”
“满嘴狗粮,透心凉心飞扬!”
未来安安静静坐在稍微远点的沙发,夏日冗长的午后,地下室闷得跟蒸笼般。
明明汗流浃背,他们依然坚持不懈,弹弹唱唱,偶尔暂停下来讨论节奏合拍的问题,还因为意见不同激烈争执,仿佛根本不受天气影响。
抱吉他调和弦的,敲着架子鼓的,眉飞色舞按电子琴的,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的,姿势五花八门。
虽然不大欣赏得来,且不论品行,但不得不承认,旁观许久,她对他们不靠谱的印象有所改善。至少,这些男孩子对音乐的态度的确是认真的,热情洋溢。
让她一直锁在这样差的环境,恐怕早受不了晕厥了吧。
不过,始终没见豫礼回来。根据仅有对乐队肤浅的认识,观察每个人的位置后,她猜测他担当的应该是主唱。
无意看看时间,未来忙扯了扯沉迷男色不可自拔的宋诗织,“八点了。”
“饿了吗?那不然叫外卖吧,反正他们也没吃。”
“不是,我必须得走了。”
“为什么?你小姨催你回家?”宋诗织扭头。
未来还没跟她说明搬家的事,眼下解释不清,只摇头道:“不是,我晚上还有事。”
不知道余绫川有没有看见她发的短信,按理说,这时候已经吃完饭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记得路,”未来捏着奶茶喝光的空塑料杯,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你也早点回去啊。”
出于礼貌,原本想告别,可看众人都在全神贯注练习,她放弃了。
刚到楼梯口,忽然从乐声间传来一声,不知道谁的“小仙女,慢走”。
被调笑的语气轰得脸一热,未来没有回头匆匆离开。
步出小道废墟,重新回到光明和宽敞的天地。
巷子的那盏路灯早早地亮起来,她把空杯子丢进垃圾桶抬眼,视野里倏地出现一个人影。
他背靠贴墙面的广告牌,低垂眼睑,目光落在右手的手机屏幕。风吹拂帽檐外柔软的短发,露出白皙的耳廓和塞着的黑色耳机线。xǐυmь.℃òm
对比乐队成员们的张狂,看起来更像系着红领巾一样的乖乖小学生。
是豫礼。
未来顿了下,认为不必要打扰对方,便视若无睹地路过。
然而,当她行至他面前的瞬间,竟听见他张口,很轻很轻的,念了一句——
“夏花遍地,月光满怀,而我只想抚摸你的唇。”
四周太空旷,衬得音色愈发清晰动人,散入漫天昏黄的暮色。
心重重一跳,未来本能地看向他。
可是,豫礼埋着头,并没有任何反应。
收回惊讶的眼神,她暗想他可能是在看小说或者听歌,一时情不自禁读出来?没看出来,是个文艺少年啊。
没再继续停留,她加快脚步拐过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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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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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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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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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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