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十一点四十。
客人们陆续回归后,餐桌上再次变得拥挤,而干练的袁依梦早已利用客人休息的间隙斟满了各人面前的咖啡,只见一股水汽在餐桌上升起,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四周,使客厅笼罩在一股吊诡的温馨的氛围之中。
“——还剩谁了?”我首当其冲地打破沉默,“到你了吧,林女士?”
她迅速扫了一眼谢凯和袁依梦,耸耸肩,“无所谓。”
“好的。林女士作为受害者,却在此处接受嫌疑排查,此举多少有点画蛇添足。然而我的观点是,任何一个人在案发当晚的去向都是整起谋杀案不可或缺的一环,不管关联程度如何,都不能成为忽略它的理由。林女士,在分析你当晚的去向之前,我想确定一点——你在离开房间之前是否将窗户关上了呢?”
林老太沉吟片刻,答道:“当然了,那天还下着雪,我怎么可能让我老伴被冷风吹着呢!”
“好的,”我顿顿首,“案发当晚八点,林女士随同其他客人外出就餐,她也是为数不多的拥有完整不在场证明的人。大约九点,你在谢经理的陪同下回到旅馆,然后进了房间,很快发现你先生被人杀害——是这样吗?”
她点点头。
我转向谢凯,“经理,可否请你回忆一下回到旅馆的时间?我认为你是一个时间观念较强的人。”
谢经皱着眉头,嘴唇紧抿,“嗯——我想是八点五十七左右,因为我特意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我每次进旅馆都有这个习惯。”
“好。那么林女士发现尸体应该在九点零二左右,中间凭我感觉间隔了有五分钟。”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林老太怔怔地望着我。
“关于谢经理当晚的去向,在这里无需赘言。”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谢凯一凛,直了直身子,“不必这样,阿胜。别以为我是你老板,你就网开一面——”
“你的去向在前文已经提到了——”
“公事公办吧,好吗?大伙儿都在这,刚好也为我做个证明!”谢凯摊开手,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我没杀人,难道还怕这些调查吗?”
陈俊生发出冷冷的窃笑。
“好吧,”我抖落烟灰,“谢经理是在大家离去之后方才回到旅馆的,他那会儿刚睡醒——确切地说是被掉在车顶的树枝吵醒的。这里有一个细节,他曾问我林女士走了没有,我告诉他走了,他才出了旅馆。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去餐馆,这里也无从查证——”
“我当然去了!那晚我还记得吃了红烧狮子头呢!”谢凯嚷道。
王茜咯咯地笑了。
我皱了皱眉,“九点左右,谢经理便和大家一起回到了旅馆,紧接着楼上传来林女士的尖叫,我们一起冲上去,发现何老头的尸体——就是这么多。”
谢凯似乎松了一口气,靠在座椅上,嘴角隐隐挂着一丝得意的浅笑。其动作引发的是陈俊生和林老太谴责般的目光。m.xiumb.com
“下一个——”我感觉自己就像诊所帷幔后面正襟危坐的医生,用冷漠的口吻呼唤在门外等候的病人,“说说刘凯威吧。”
众人一阵骚动。
“他现在已经不在了,具体去向连我也不清楚。趁他不在,我可以向你们揭露他的真实身份——我知道这种做法不太得体——”
“这货是个假警察!”谢凯抢道,“他以前在警察局供职,因为犯了错误,被局里开除了。可他却在我们面前冒充警察,虚张声势,把人害死了不说,还畏罪潜逃,实在是可恶!”
“什么?!他是假的?”林老太满脸诧异,眼睛头一回睁开。
众人把目光纷纷投向我。
一股热流在从我脸颊上流过。我点点头,“不能说是假的。他曾经也是警察,可能还活在过去的世界里——”
“看那样子就不像是真的!”王丽洋气冲冲地说道,“他自己没有能力不说,还把我丈夫害死了,我出去一定要告他!不管他逃到哪里,我都不会放过他,我一定要亲眼见到他被抓住!”
“不止你先生,还有袁小姐的前夫!”陈俊生唯恐众人遗忘了这个事实,转向袁依梦,“袁小姐,白丁也是他害死的,你会要他道歉吗?!”
袁依梦不安地扭动腰肢,目光闪烁不定,“我不知道。”
刘凯威似乎引起了众怒,此刻客人们脸上无不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仿佛那个占据着正义的制高点的男人才是造成他们不幸的根源,而现在,他们积蓄已久的愤懑终于得到倾泻的机会,无不摆出一副一吐为快的架势。
“——请大家静一静,”我及时制止了场面的失控,“先听我分析完他的去向,好不?当晚,刘凯威与大家一样外出就餐,并在九点左右返回旅馆。中途我没见他回来。他确实去了饭馆,因为那边的伙计对他有印象。因此,他不具备作案嫌疑。”我快言快语地说完。
不甘写在客人们的脸上。
见没有人发表议论,我立即转移话题,“下面我来分析最后一个人,袁小姐——”
“啊?!”袁依梦犹如受到了惊吓,手肘离开桌面,瞪大眼睛望着我。
“只剩你了。”我从容不迫地说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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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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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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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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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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