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甲修长,红里透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我抬头一看,是袁依梦。
“写啥呢?”她一脸狐疑地盯着我,想把本子抽起来。
我压住本子,“没啥。”
“让我看看——”
“不行,”我使劲压住,“最好不要看。”
她松手了,大眼睛闪过一丝戏谑,“我看你成天神神秘秘的,也不见整出个啥名堂。再这样下去,我看只能报警了。让警察来解决吧,总比你独断专横要好。”
我皱着眉头,只觉她的话异常刺耳,咕哝道:“袁小姐有何高见?能指教一下不?”
她将两只手搭在桌上,娉婷而立,使劲努着嘴,“我可不敢。我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把我列为嫌疑人就行了。”
“你已经是嫌疑人了,”我慢条斯理地说道,“况且嫌疑不是一般的大。”
她后退了几步,险些因绊到台阶摔倒,好不容易站稳,直直地瞅着我,“啥意思?为啥又怀疑到我了?”
我站起来,发现她穿上高跟鞋竟和我差不多高,说:“有人怀疑你,不是我。”
她微微一凛,秀眉微蹙,“谁?”同时机警地回过头,以防身后有人偷听,“——林老太吗?”
我点点头。
“她说啥了?”她指的是我先前在房间里和林老太的交谈。
“出去跟你说吧。”
她踌躇了会儿,“好。等我一会儿,我去换双鞋!”说罢便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上楼了。
外面没有下雪。
为了不让楼上的客人瞧见,我们特意从后门出去,向湖畔走去。
“好了,就这吧。”袁依梦走了不到一会儿,便停在田埂上,周围是毫无遮蔽的花生地。
我环顾四周,白银银的一片,“你认为这里安全么?再往前走走吧。”
“有啥不安全的呀……”她嘟囔着,还是走了,新换上的皮靴在雪中轻轻地踏着,“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
我跟在她脚后,“等这起案子结束我还真得去检查检查神经——”
她微微一顿,继续往前走,“不行就报警吧,阿胜。我挺担心你的精神状况的,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憋出病来。”
她的发香随风飘荡,我丝毫不抗拒这股气味。“——没那么矫情。越是怕害病,越容易害病。难不成我还会被吓死?”
袁依梦没再吭声,继续迈着稍显内八的莲步,腰肢扭动出玲珑的曲线,笔挺地走着,一切都彰显出其仪态万方却毫不矫揉造作的秉性,令我很是着迷。
我们不知不觉来到湖畔。
“——这下你放心了吧?”她蓦地转过身,秀发被微风拂起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窥见那优美的唇线下隐匿着几粒皓齿。
我克制着自己,走到她跟旁,“那我就直说吧,梦姐——林老太一直怀疑你拿了她的钻石。”
她把刘海撩开,露出一双笃定的眼睛,“我没拿——”
我双手抱胸,“她可不止一次——”
“她凭什么这么认为?”她打断我。
“她说你之所以搬房,是为了回避她……”我努力组织着语言,“并且,她总感觉你有什么隐瞒她——”
“胡扯。”
“梦姐,你实话跟我说行不?为什么要搬去和王丽洋住呢?”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和老太婆住在一起。她习惯不大好,我宁可不住那个房间。”
湖水漫上了岸,浸湿了鹅卵石,簇着零星的雪块,涌到袁依梦脚边。她轻轻抬脚,湖水哗哗地流过,发出轻快的声音,仿佛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她脚边。
“你们此前住一块儿的时候,她对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她盯着我。
“比如何老头?”
“没提过——她倒是不断地想套我,问我案发当晚到底在房间干嘛,有没有出去。”
“你怎么回答?”xǐυmь.℃òm
“当然没有啦,我就在房间看电视,哪都没去。”
我心里稍稍一宽,将视线投向远处靛青的湖面,只见微波粼粼,天鹅已不知去向。山毛榉林静静地矗立在彼岸,墨青色的一片,其间点缀着不少白银银的雪花。
景色凄清而曼妙。
袁依梦的视线跟我平齐,只见她的发丝在冷风中轻舞。“——我最喜欢下雪之后的感觉,四处干干净净的,风景也好。”
我内心一颤,瞄了一眼她俊俏的侧脸,附和道:“嗯,确实不错。”
“阿胜,你会不会有点后悔呀?”
“后悔什么?”
“后悔来到这个地方。原以为这份工作挺清闲的,没想到摊上这种事……早知当初就不来了,不是吗?”她像是在故意撩拨我的神经,双眸闪着盈盈秋波。
“我还是会来,”我踢走脚下的一颗鹅卵石,“因为能见到你。”说完,心脏剧烈地跳动。
她半边脸都红了,垂着脑袋,沉吟不语。
我鼓起勇气凝视着她,“梦姐,你为什么会时不时疏远我?”话一出口,只觉加倍生硬。
她艰难地抬起眼帘,目光望向远处,“没有啊。我为啥要疏远你?”
“我感觉——你对总是我若即若离。”我不知哪来的勇气。
她故作轻松地莞尔一笑,和我对视一眼,旋即垂下眼帘,“没有啦,你想太多了。咱俩既是同事,又是朋友,我怎么会疏远你呢?以后有啥事不妨对我直说,我肯定会帮你的——”
“不是这个意思——”我急了。
“那是啥意思?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听我的吧。”
“朋友,朋友……”我喃喃道,简直难以置信。
“难道我说错了吗?”她一脸率真,终于直视我的眼睛,“咱俩不是朋友是啥?还能是别的吗?”嘴角掠过一丝浅笑。
一把尖刀直戳我的心脏,之前亢奋的心动骤然停止,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冰凉。
这个世界于我而言似乎失去了意义。
“走吧,”她曼妙的身姿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晃动,“回去晚了怕是要下雪。”
我注视着她踩着积雪远去,回过头对我说:“阿胜,你愣着干啥呀?你不走我可先走了!”
我没有理会她,转过身,面对着微波浩渺的湖面,竟产生一个莫名的冲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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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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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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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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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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