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的另一侧坐下,脑海里盘旋着王丽洋大吵大闹的情景,心想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是不是抓错人了?”他冷不丁地问道。
我吓得打了个哆嗦,扭过脖子望着他,耸耸肩。
“刚才我也听到了,”他继续盯着墙皮脱落的墙壁,“那个女人倘若真是凶手,是不可能装得这么像的——”他缓缓地转向我,目光依旧冰冷,“你听过狼失去伴侣后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叫吗?它们如果失去伴侣,便会选择离开狼群,独自过活,对于狼这种群居动物,这无异于自杀了。人也一样。我看宋先生的死,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现在不管谁是凶手,至少她是不可能的了……”琇書蛧
我的思绪飘回到客厅里那一幕幕歇斯底里的情景,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做着最后无谓的挣扎,一个冷若冰霜的警察竭尽全力保持理智。谋杀似乎在巨大的悲恸的衬托下变得不那么可怖,恐惧被愤怒代替,在无尽的黑暗中燃尽最后一簇火苗。
“真没想到又有一起谋杀案。”他打断了我的思绪,在不经意间给我注入一剂恐惧的液体。我不禁怔怔地盯着他,唯恐从他的嘴里再又蹦出令人心悸的词汇,“——阿胜,我一看到你走下楼梯时的表情就感到不妙了。你虽然是一个比较镇定的人,但你可能不知道,你当时表现出来的镇定——我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装的,因为你的眼睛压根没有神儿……”
“是吗?”我对他无情的揭露感到心有余悸,不去看他。
“没骗你……你上去就发现那家伙死了?”他问。
我陡然一惊,脑海立刻切换至上楼修电闸那段黑黢黢的画面。
“——喂,”他拍了拍我的腿。
我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有。我把电闸扳上去之后,正准备下楼,突然想去看看那家伙——”
谢凯一个激灵:“你疯了吗!”
“——我进了供电房,喊了半天他都不应,于是打开灯……就看见他死了。”
“听说他是被捅死的?”谢凯把枕头抱在胸前,眼白里流露出疑惧。
“不是,”我抿抿嘴,郑重地盯着他,“有人用钢筋戳穿了他的心脏——”
谢凯愣住了,胸口的枕头掉到地上,原来他在不觉中松了手。他脸色惨白,比宋先生死时那副模样还要难看。
“——没错,就是钢筋。”我怕他不信,补充道,同时想从他惊恐的表情中获得心理上的平衡——原来有人比我还怕。
“这——这——”他语无伦次,眼睛四处乱瞟,“怎么会这样啊?”
头顶的白炽灯闪了一下,光线陡然变暗。我一惊,乍看之下并无异样,等心情稍稍平复,才说道:“一案接着一案。上一起还没完,现在又来一起。”
“会是同一个人吗?”
“什么同一个人?”
“凶——手。”他极不情愿地说出这个词。
我抿抿干巴巴的嘴唇:“等明天的调查吧,现在一切都扑朔迷离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说出了真实想法。
“阿胜,”他的眼神透着神秘,“你不觉得这案子挺诡异的吗?”
我起了鸡皮疙瘩,“为什么?”
他面露难色,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开口似的:“你听我分析啊:我原以为姓宋的是凶手,因为从他的车上搜出了凶器,结果被证明不是;然后怀疑到他夫人,因为她被人看见从老太的房间里出来,按常理讲,这应该是很明显的证据了——”
“对啊。”
“不过奇怪的是——她如果是第一起命案的凶手,那么针对第二起命案,她再怎么可能也不会杀害自己的丈夫。而且你注意到没有,停电的时候她一直在客厅里,根本没有上去过……”
我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对,我还听见她说话了。”
谢凯眨眨眼,摆出一副提前知道真相的神态:“你猜我凭啥认为这不对劲?你把电闸修好后,客厅的灯重新亮了,据我印象,当时客厅里的人都待得好好的,并没有人上去。那么问题来了——宋先生是谁杀的?”
我一个激灵,喃喃道:“你确定?”
“我在场的难道不知道?”他瞪着眼使劲瞅着我,比划着,“王丽洋、王茜、林老太、我和梦姐,我们都在客厅里,哪有人上去——”
“你漏了一个人。”我提醒他。
他满腹狐疑:“谁?”
“陈俊生。他不在客厅,我在三楼遇见了他。”
“陈俊生?那个年轻人吗?”他好像总不记得有这个人。
“是的。”
“会是他吗?”他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
我陷入了沉思:“谁知道……”
谢凯的神色更凝重了:“就那么几个人,竟然查不出凶手……这些人得伪装得多像真的啊!要是我,用排除法都能查出来……”
我的思绪在三楼与陈俊生相遇的那个节点停住了。
仔细回想着前前后后……
“——我话还没说完,”他继续道,接过最开始的话茬,“正当你们怀疑到王丽洋头上,偏偏这时她的丈夫被人杀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已经洗清了嫌疑——”
“洗清了嫌疑?”我陡然一惊,“她通过杀死她的丈夫洗清嫌疑?”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凯连连摇头,“我认为她丈夫的死能让她暂时摆脱嫌疑,就像我之前说的,她不像那种为了某样东西而弑夫的女人,仅凭她表现出来的悲恸,就足以证明这点。至于谁是那个深藏不露的杀人犯,就是你和姓刘的需要解决的问题了,我可犯不着。”
谢凯的一席话让我找到了点头绪。但究竟该从何入手呢?继续审问王丽洋恐怕没太大的意义。审问陈俊生?他或许还真知道些线索。
“——姓刘的回去了?”他又一次打断我的思路。
“啊?对呀——”
“他咋说的?”
“等明天吧。我估计他是不会放过王丽洋的。”
“意思是还要审问她了?”
“是的。”
“我们呢?”他的语气流露出关心,“其余人呢?”
“一样。”
他听了我的回答,蜡黄的脸立刻布满了焦虑。他缓缓躺下身子,视线重新回到墙壁那块脱落的墙皮上,仿佛在思忖如何应付翌日刘凯辉对他的审问。
我从与他的交谈中明显感到不安了,恐惧见缝插针般渗透到我的每一个细胞,连黑洞洞的窗户都能给我带来沉重的心理负担。我走到窗边,瞟了一眼窗外,只见大片大片的雪从天而降,发出幽暗的光芒。我连忙将窗帘拉上。此时此刻,我蓦地想起几天前,何老头遇害的那个晚上,也下着大雪——这难道是一种不详的征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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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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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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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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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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