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还未好就又要工作了!我忿忿不平。考虑到不久便要辞去这份工作,我暂且决定忍一忍,尽最后一点职责。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我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十分钟后,我出门了,将这座死气沉沉的旅馆抛在身后。
冬天的太阳走得很快,这会儿已经半挂在西边,即使阳光照在身上,没有刮风,可还是感到一股无法抵御的寒意。
我从未绕岱山湖完整地走过,最远只到过昨天掩埋尸体的林子,那是沿水库的方向;另一个方向是经别墅的后门,通往岱山湖码头,无论怎么走,最后都能绕回旅馆(地图上这么显示的)。我并不打算按他说的绕一圈,那得多费脚力。况且这地儿荒无人烟,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单凭我一个人是很难应付的。思前想后,我决定沿码头的方向走。琇書網
很快就来到湖畔,这是我第三次到这里。从这儿能望见别墅尖尖的屋顶,兀自矗立在苍穹之下,显得尤为孤单;别墅二层以下都被高大的乔木挡住了,只有三层的房间能看见,我盯着一扇半开的窗户好一会儿,才记起是陈俊生和王茜的房间——这对情侣自从案发后就很少出门,不知由于何种原因离群索居了。莫名其妙的,一股阴森森的感觉蓦地在我心底升起,虽然与别墅隔着好远的距离,可那阵晦暗的气息依旧如影随形般紧跟着我。我只好背过身去,不去看它。
我来到码头上。由于下过雪,水面几乎与码头平齐了,一个稍大点儿的波浪就能推着湖水往上涌,浸湿木质的台阶。岸边全是细沙,越往深处沙粒越粗,还能看见漂浮的水草,湖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发出蓝幽幽的波光,两者大有融为一体之势。极目远眺,那具达摩的塑像依然屹立在湖心,脚踩巨鳖,直直地盯着别墅的方向出神——不知他通过那么多天的观察是否对旅馆发生的凶案了然于胸了。刹那间,我产生一个向他问询的荒唐的想法,尽管我明白这很匪夷所思,但这种念头常常在我陷入困境的时候冒出来,此刻尤为强烈——看来我确实遇到了重重阻碍。
我解开系在船头的绳子,打算划船至湖对岸,忽然瞥见柱子上的小盒子,里面有巡夜的登记簿,自从第二天晚上我巡夜过后,就再没在上面签字,于是我把盒子打开,取出登记簿来看。那天签字的时候由于夜色漆黑,上面的字迹没看清楚,现在可以仔细瞧瞧。然而,我却有意外的发现……
在我的名字下面,还写有一个名字:白丁。
白丁是谁?我顿感困惑。
我翻看前面的签字记录,发现在一连串相同的名字后面总会出现“白丁”这个名字,而一旦“白丁”出现后,它前面的名字便戛然而止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兀自望着湖水出神,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船已经漂走好几米了。我只得淌着及膝的水追过去,上了船,裤腿已经湿了,只好脱掉鞋袜,放在船头晾干。
我将船缓缓地划向湖中央,离塑像愈来愈近,经过上次游玩的小岛,朝更深处划去。别墅在视野中逐渐缩小。湖面散发着水生植物的腥臭,丑陋的灰天鹅随处可见,它们对人熟视无睹,见船来了只是投来慵懒的一瞥,而后撇过头兀自游开。到了对岸,我穿上还未晾干的鞋走上岸。前面是一块小山坡,葱劲的山毛榉生长在斜斜的坡面上,太阳透过树冠投下不规则的光斑。环顾四周,后边是湖岸,貌似这座小山坡是唯一的路径。我迟疑着走进去,光线瞬间暗淡下来,费力地爬上斜坡,林子变得平坦了,脚下生满了及膝的灌木,不得不边用手拨着边走。周围充溢着野草的腥臭。万籁俱静,听不见任何响声。
岱山湖不光是一个湖,还有许多片环绕在它周边的树林组成,由于水源丰富,树木的长势普遍繁盛,即使在这样严寒的冬季,也很难看见有光溜溜的景象存在。我想,这周边的确是旅游度假的好去处,可是过于岑寂和幽僻的氛围往往使人望而却步,莫说独自一人往返于山林水涧,就是在山庄里居住着,住的时间一久心里也会发毛,何况还真发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谋杀案,脊背一阵发凉,便试图转移注意力,把它从脑中去掉。
就在这时,前方的树干后冷不丁地闪出一个人影,我猛地一惊,趔趔趄趄地后退几步,趁这会儿工夫,那人倏地跑开了,留下一个逃窜在山毛榉中模糊的背影。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追过去。
我不敢跑快,一来脚下石子儿多,二来不识路,只能凭直觉在树林里穿梭,就这么小跑着,不停地有树枝划过我的脸,刺得我生疼,我扒开它们,用手臂护着脸。追了不到五十米,那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只好停下来,原地休息。
幽暗的树林格外寂静,适才的喧嚣顷刻堙没在山毛榉丛中,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此时已过下午四点,阳光明显黯淡了,地面的光斑变成零星的小点,树林的气温不知不觉中往下降,我能感觉到一股阴湿的寒意正从灌木丛中慢腾腾地升起。我心里琢磨着那人是谁,见了我为什么要跑,鬼鬼祟祟的,很是可疑;加之这几天高度紧绷的神经,我蓦地感到一股难以言状的不安——这幽静的树林仿佛隐藏着某些令人心悸的东西。我不假思索地往回走,想尽快离开这里。很快走出树林,来到湖边,船又漂走了,这次漂得更远,我气恼不已,呆望着船,绞尽脑汁想把它拉回来,可实在没办法,最后只好游过去。下了水,冰冷的湖水立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我围住,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浑身遍布着剧烈的刺痛,胸口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游到船边,我已经快冻僵了,挣扎着翻上去,第一次没成功,栽倒在水里,第二次才翻上去,身子紧贴着船舷落到船上,险些又掉进水里。几番折腾,我拿起船桨,一点一点地往别墅方向划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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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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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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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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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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