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置可否地冲我眨眨眼。
“警官,”我抽出一根烟点上,“您现在的看法是——”我刻意将后半句省略,留给他。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串白雾:“如果谢凯说的是真的,那宋先生就有嫌疑了。”
“宋先生的嫌疑可不小。”我提醒道。
“他到底在车上干什么?也不知去没去饭店。”刘凯辉凝神望着桌上的记录簿。
“他怎么回答你的问题的?”
“他根本没有提及在车上这件事,而是声称自己直接吃饭去了!”
“这人狡猾得很,”我弹了弹烟灰,烟灰缸快要满了,“如果每个人都像他那样有所隐瞒,案子就棘手了。”
“是吗?”他收回视线,转向我。
“之前我们考虑得太过简单——认为外出吃饭的客人就应当排除嫌疑。结合宋先生的例子,可以引申出新的设想——凶手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故意外出吃饭,好让我看见,而后躲起来,等所有人离去后,悄悄返回旅馆行凶,这样一来就不会让嫌疑落在他的身上。”
“照你这么说,外出吃饭的客人都具备作案嫌疑了?”
“是的。而且极有可能采取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
他枯瘦的手捋着八字胡:“刚把嫌疑锁定在王茜和袁依梦身上,没想到目标又扩大了,”他显得满腹心事,“——你问她窗户的事干吗?”xiumb.com
“昨晚我注意到窗户敞开着,便猜测系凶手所为。今天向老太求证,果不其然——她临走时就将窗户关上了,而老头不可能开窗户,那只能是凶手开的,并且发生在作案后——”
“作案后?”
“对,凶手杀死了老头,从窗户跳出逃离了现场。”
“为什么不直接从门出去?”
“怕被人撞见。很可能——他听到有人回来了,情急之下从窗户跳出——”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
“不高。昨天我目测了一下,二楼到一楼也就三米高。”
“凶手从窗户跳出去……”刘凯辉喃喃自语,“然后跟着众人一起回来?”
“没错!”我猛地点头,“这便是他的瞒天过海之计——假装出去吃饭,一小时后回到旅馆,其实这中间已经成功实施了谋杀。”
“哈哈,真有你的,齐先生!”刘凯辉转忧为喜,“没想到你能考虑得这么细致。看来我不经意间就得到了一个得力助手,真是如虎添翼,这下想不破案都难!你等着,我下去把姓宋的老贼拽上来,让他坦白事实!”他倏地起立。
“没必要,警官,”我拉住他的胳膊,“如果你在每次审问过后都急于推翻先前的结论并建立新的猜想,最终你会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停滞不前。我们最好按既定的计划行事,把每个人都审问一遍后,再下结论也不迟。”
刘凯辉犹豫了,显然在脑中权衡着我的观点。片刻之后,他做出决定,疾步走出门。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
大学生浑身的桀骜不驯,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一双饱含嘲讽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嘴角满不在乎地翘起,白皙的皮肤使他看上去光鲜亮丽。
“你去哪里了,找你找了好半天!”刘凯辉出现在他身后,重重地拍着他的肩,“我说过了,任何人都得接受提问,躲是躲不掉的!”
陈俊生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满不在乎瞅着他:“我是等得不耐烦了,回房歇歇脚,这有错吗?”
刘凯辉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满,回击道:“有没有错等会儿就知道了。我希望你在回答之前准备好措辞,以防在我们的逼问下破绽百出,之前的客人竭力掩饰他们的去向,可最后发现是徒劳,我们都能从他们身上发现不同程度的疑点。坦白是唯一的正确的选择。你听清楚了吗?”
“尽管问,反正我是清白的!”
“但愿如此。”
我打了个哈欠,拿起笔,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刘:“昨晚八点至九点这段时间在你哪里?”
陈:“饭店。”
刘:“谁能证明?”
陈:“我女友——你也可以看我的手机,我给她发过短信的,告诉她喜欢的菜已经没了。”
刘:“她中途回去了?”
陈:“嗯——她肚子不适,回去上厕所。”
刘:“你呢,没回去吗?”
陈:“我可是一直在外面——”
我:“我有个问题。”
陈:“说——”
我:“昨天我注意到你回来的时候,衣服湿了好大一块,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陈:“嗯?没有啊!”
我:“莫非是我看错了?”
陈:“哼哼,有可能。”
刘:“少装蒜!你衣服怎么湿的不知道啊?快讲,别让我逼你!”
陈:“我栽了跟头。”
刘:“怎么栽的?你该不会是从二楼窗户跳下来的吧!”
陈:“没有!我确实栽跟头了,重重地跌在雪地上,衣服就湿了……”
我:“你对那颗钻石了解吗?”
陈:“不知道,总之看起来挺贵的。”
我:“你会开保险柜吗?”
陈:“啊——开过,不不不,不会!有密码我才会开!”
我:“如果你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会带在身上还是放在保险柜里?”
陈:“不好说……我倾向于放在保险柜里。”
我:“刘警官,把那个发带拿出来,让他瞧瞧。”
刘:“嗯,好……这个——你看清楚了,是王茜的不?”
陈:“不是。她很少扎发带的。”
刘:“为什么?”
陈:“你是猪吗?没看到她留短发吗——这么显而易见的事!”
刘:“小伙子,语气放尊重点儿,你以为你跟谁说话呢!”
陈:“哼!还有问题吗?有就赶紧问,别浪费我的时间。”
刘凯辉相继提出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都无法从对方的陈述中找出疑点。无奈,只好让陈俊生离开。
年轻人吹着口哨,快步走向门口。这时,我把他叫住了:“诶,你的腿怎么了?”
陈俊生愣在原地,背对着我们,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对策。
“你的腿——怎么了?”我拖长语调。
他转过僵硬的身体,面色苍白:“我的腿——咋了?”低头看着双脚。
“怎么看起来有点跛?”
他闪烁其词:“跟——跟你们说过了,栽了跟头!”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我们一脸茫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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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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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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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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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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