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林子遵比起来,她的童年实在是太幸运,所以导致后来遇到那些事情才如此歇斯底里,可是林子遵却不同,他从未享受过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他还为了救她而在病床上躺了近七年的时光,消磨了自己人生最黄金的时刻。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再怪罪她——说是成长了也好,说是舍不得也好,说是报恩也好,季梳雨只是突然有一日睁开眼醒来,就觉得纠缠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她也相信,如果父亲还在世,应该也不会再追究林子遵所做过的一切。
所以一切就这样落下帷幕。
放弃追责,林媚主动将所有之前吞得的财产重新交还给季梳雨,季梳雨实现一夜暴富,成为了小富婆。
林媚离开前说,希望此生再也不要见面。
这是彼此之间最好的结局。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季梳雨打算不再去寻找林子遵。
既然他不想见,那便不见,如果他想见,不远千里,也终会相见。
一切倒不如随缘。
不过为了柳子嫣,季梳雨却跟林媚了解了一些林子遵之前和林媚一同去过的地方,给柳子嫣留下了一些线索。
在一个云淡风轻的早晨,她收拾了行囊,不远万里,只为去寻找自己的青春。
柳子嫣没有同任何人告别,仿佛她只是去了一次一个人的旅行。
但谁也不知道,她这场旅行,到底会维持多长的时间,一年,五年,抑或十年,二十年……谁也不知道,她若是永远都找不到,会不会选择放弃。
但她已经走在了路上。
季梳雨的这一场感冒伤筋动骨,终于在新年到来之际痊愈。
近一个月的感冒闹得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等到彻底好了,再拿起画笔,居然已经有些不会画画了,季梳雨不由得开始惶恐,闹得宋晏之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你说我会不会这辈子都不会画了啊——”季梳雨哭丧个脸说,“好不容易找到的手感,就感个冒而已,怎么就把那感觉给搞丢了呢,哎我说,你都这么多年了,你那些手感到底怎么维持的啊?”
宋晏之揉了揉她的后颈,半眯着眼,有些懒洋洋的说到:“现在也没什么手感。”
季梳雨撇嘴:“得了吧,前段时间还卖了一幅画出去呢。”
“那不是我满意的画。”宋晏之睁开眼,看向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现在我只有画你才能画出真真正正满意的话。”
季梳雨一脸嫌弃:“宋晏之你的情话什么时候能收敛一点?我已经听得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现在你所有的情话都勾不了我了,淡了淡了……”
宋晏之哑着声音笑了笑,直接吻上对方的嘴角。
季梳雨却很不专心,心里琢磨这里琢磨那里,宋晏之的手开始作乱之时,她脑海之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伸出手推了宋晏之一把,道:“哎——我想到了!”
宋晏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猛地往后一倒,非常无奈:“什么?”
季梳雨猛地一拍宋晏之的大腿,一脸讨好的笑:“你帮我个忙呗?”
“什么?”宋晏之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警惕。Χiυmъ.cοΜ
“那什么,你看啊,以前我不是让你画过我么,咱们一恩还一恩,你也让我画下你呗?”
宋晏之松了口气,满脸写着“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二话不说起身往墙角一站,扬了扬头:“你画。”
季梳雨冲他抛去一个媚眼:“要那样的。”
“哪样?”
“就那样的。”季梳雨眼睛都快眨得抽筋了。
宋晏之这才突然明白过来似的,顿了顿,才道:“全裸?”
季梳雨飞快地点了点头,紧张的看向宋晏之。
本来以为宋晏之会犹豫甚至拒绝,但是令季梳雨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非常爽快的点了点头,道:“好。”
季梳雨愣住:“……这么爽快?”
宋晏之一只腿搭在床上,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道:“但是今天不行。”
季梳雨满脸写满失落。
“找个有氛围的地方吧,”宋晏之思忖道,“这地方取景不好看,改日我们换个地方好好的画,你若是画不出我之前的水平,我要收费的。”
季梳雨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打趣道:“收什么费用啊?伺候我的费用还是当模特的费用?”
宋晏之挑眉不言语。
季梳雨挺了挺后背,直着身子仰着头,吻住对方的下颔。
宋晏之很快反客为主,将季梳雨往床上压去,咬了一口对方的鼻尖,压着嗓子道:“什么费都收。”
两人最后又选择去麻烦苏先生,做事情有始有终,最开始季梳雨的画是在这里画的,宋晏之的取景,也同样选择了此处。
见两人颇为亲昵的走进来,苏先生笑得儒雅温和:“当初就觉得你们俩配,没想到还真在一起了。”
季梳雨干笑了两声,开玩笑道:“我是被骗进了狼窝。”
苏先生叹道:“那时候还以为你会跟子遵在一起。”
苏夫人在一旁打了他一下:“你瞎胡说些什么呢,早跟你说了子嫣同子遵才是一对,你偏生不信我,现在倒好,你看,那姑娘都去千里寻夫去了吧。”
季梳雨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层奇妙的关系,不由得开口问道:“苏先生认识小遵?”
“自然是认识的。”苏先生笑道,“当初之所以帮你介绍那么多活,其实你还是得感谢子嫣和子遵……”
季梳雨心里狠狠一震,任她如何想,也想不到其中竟还有如此关节。
原来林子遵早就开始帮她了,在林子遵成为植物人之后,柳子嫣也——而她竟一无所知。
全天下最天真的人恐怕就是她了。季梳雨重重的叹了口气,笑道:“这么多年以来,谢谢苏先生的照顾。”
“不客气。”苏先生笑道,“祝福你们。”
这一日阳光甚好,推开半合的窗,有阳光点点洒落,在窗台上形成斑驳暗影,地面的阴影被光芒遮翳其后,显得格外有距离感。
仍旧是当初的那个位置,同样的景,却换了另一个人。
直到站在这个位置,季梳雨才突然体会到当初宋晏之的那种感觉,这种时候,是没有任何关于男女之间的欲望的,在心中翻涌澎湃的是对艺术的向往,亦是那种灵感喷发时的避无可避。
季梳雨画的同样是油画,虽然显得生疏,但色彩饱和,配合的几乎天衣无缝,连她自己都有感觉,这幅画可能会是她的成名之作。
但季梳雨却有一些舍不得将其昭告世间。
总觉得,这样的宋晏之,只能她自己看见。
季梳雨用笔尖点了点画布,看向宋晏之的神色略带着几分温柔,眉眼之间似有柔情蜜意盛处,宋晏之略显淡漠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时,像是一瞬间穿梭过千万风声与雨,与时光不期而遇。
这一刻,他们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初夏的蝉鸣声搅合着青春期的悸动,在彼此心中生根发芽。
那时候,就连天上的颜色,都是一望无际的蓝,蓝得号无边界。
画到累了,季梳雨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问他:“冷么?”
“不冷。”宋晏之答道。
季梳雨冲着他笑了笑,正欲再开口多说句什么,宋晏之突然撇开了视线,看向不远处那套未拆封的画笔,道:“你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季梳雨有些奇怪:“你新买的?”
“给你买的。”宋晏之回答。
“又乱花钱,我这里还没用完呢……”季梳雨嘴里虽然抱怨,但心底却带着十足的幸福感,她伸出手去拆那未开封的画笔,打开外壳,从里面将画笔一把拉出来,是上好的材料,正要开口,视线却突然凝固在画笔中央那沾黏着的圆环上。
是戒指。
几乎一瞬间,季梳雨的眼泪夺眶而出,微泛着红的眼角昭示着此刻主人心情的不平静。
那戒指是非常普通的款式,不过是银环上加了一颗大概两三克拉的钻戒,简单而朴素,却在这一瞬间让季梳雨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宋晏之已经轻轻搂住她,很认真的问道:“这样的求婚可以吗?”
“不行。”季梳雨抹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泪,“你都不跪下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不算是求婚。”
宋晏之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从对方手里接过戒指,半跪下去,很认真的问道:“季梳雨,你愿意嫁给我吗?”
往日种种,似乎在此刻放晴,乌云密布,到底被风吹散了,只留下万里无云的蓝天。
季梳雨本以为此生,自己再不会遇到另一个宋晏之,却从来没有料想过,她会与同样一个宋晏之狭路相逢。
怎么可能会说出不愿意?
季梳雨捂住自己的嘴,泪水从眼角滑落,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回答他:“我愿意。”
这一刻有微风拂过白纱的窗帘,窗外的阳关穿过密密麻麻的针脚,洒在彼此的身上,镀上了一层光。
这是属于他们共同的荣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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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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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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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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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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