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转身欲走,谁知另一扇车门却突然传出重重的,车门被合上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来的是宋晏之清冷的音色:“我送你进去。”
季梳雨有些不太好意思:“不必了,最后一小段路了。”
“这个时间段……”宋晏之疏懒懒地抬了抬眼,在她的身边站住,声音略放轻了些,道,“会有些吓人的东西吧。”
季梳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她从小就怕这些,旁人不提还好,一说便觉得背后直发寒,像是有什么正盯着自己。
季梳雨不由得抿了抿唇,抵不过心头恐惧,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宋晏之送她回家,两人一路沉默。
直至到了房门口,季梳雨拿出钥匙,正要开口送人,宋晏之又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大半夜的,去一个独居女子家中喝茶,真有他的。
季梳雨心中虽然吐槽,却还是容忍度极高地推开房门,将宋晏之迎了进去。她安静的泡茶的片刻,宋晏之就坐在床上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地方实在有些太过于简陋了,他不由得微微皱眉,连这睡人的床坐下来都会轻轻摇一摇,不知道是这样设计的,还是本就快要坏了。
靠近床的位置有一扇很小的窗,半开着,热气不断从外面滚进来,房间里没有空调,又闷得慌,宋晏之没过多久就出了一身的汗。
简陋得不能再简陋,随意扫几眼便看了个完全。直到季梳雨将茶递上来,宋晏之才开口道:“你就住在这里?”
话语之中颇有几分令人难堪的意味。
季梳雨笑了笑,没说话。
宋晏之又说:“有正式工作,平时还在兼职,不至于买个空调的钱都没有吧?”
季梳雨拿起茶往嘴里送了一口道:“这里不大热,外面都是树,挡掉很多热气了。”
宋晏之没有出言反驳,他将一次性纸杯里装满的茶水喝完,才悄无声息地抬起眼,看向她。
顿了顿,宋晏之终于步入主题:“林子遵呢?”
季梳雨就知道,他到底不是为了关心自己,而是为了知道知己的踪迹。
一刹那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季梳雨笑着摇了摇头,苍白的面孔上非常显而易见的闪过一丝闪躲,她并没有开口。
宋晏之又道:“即便你困窘,但以林子遵的天赋,不至于让你落到这般下场……”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季梳雨,“他……不在你的身边?”
季梳雨想了想,林子遵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只留下一具空壳般的躯体,哪里算得上在她的身边?于是点了点头,声音很轻:“算是吧。”m.xiumb.com
“哦。”宋晏之应了句,面色又冷淡下来,他将一次性纸杯往垃圾桶里扔去,站起身,甚至连再见都没说一句,往门口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很快归于平静了,门轻轻地搭上,季梳雨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折腾了一晚上,此刻已经是清晨五点,薄暮曦光使得天际像是被泼上了浓重的水彩颜料,蔓延到触目所及的各个角落,加点水能晕染成惊心动魄的美来。
季梳雨已经很久没碰过水彩了,一方面,是因为她在这上面的造诣到底比不上林子遵和宋晏之,另一方面,是她根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碰这东西。
毕竟在街边画肖像,q版与素描比水彩花费的时间要少太多。
警察第二日又来了一次火化登记点,季梳雨能说的都已经说完,那些警察仍然不停地询问,任何一个细节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季梳雨实在无奈,只好道:“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大抵是看到季梳雨的无奈,奶奶反而有些情绪失常起来,从位置上一下冲起来,揪着警察的头发狠狠地扯,嘴里还不住的念叨起来:“小雨不知道啊!小雨不知道的!为什么要逼她呢!小雨不知道!”
“奶奶……”季梳雨惊慌地起身去拉她。
但奶奶情绪失常时力气是大得惊人的,她非但没有拉住,还被狠狠的往后推了一下。
老人家又哭又笑,嘴里碎碎念了一大堆,根本就听不清说了什么,另一个警察也围上来拉她,但到底不敢太用力,怕伤了老人家。
场面就这么混乱起来。
季梳雨觉得真是糟糕透顶了,最近这段时间,好像麻烦事一个接着一个,让她头大。
季梳雨无措地站在原地,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宋晏之步速极快的走进来,他面色平静,突然握住了奶奶的手。
奶奶还在挣扎着,他却开口道:“奶奶,小雨什么事都没有,就在这里,不要闹了,好吗?”
奶奶的动作居然出乎意料地顿住了。
她伸出瘦骨嶙嶙的手,从宋晏之的脸侧拂过,从季梳雨的角度看过去,很明显的发现宋晏之轻轻皱了皱眉,但并没有挣脱开来——宋晏之是很讨厌别人碰他的。
宋晏之继续耐着性子开口:“奶奶,听话,来,坐下。”
在宋晏之的带领下,她当真又乖巧地坐在了原地。
季梳雨看着那两人的动作,无端扯了扯嘴角,笑出声音来,清脆的一声,害得那被奶奶挠了无数次的警察怒目而视:“你还敢笑!”
宋晏之扫了她一眼,比警察的话更有效,季梳雨顿时收回了笑意。
“动手袭警,”受伤的警察站起来,“跟我去警局走一趟。”
“警察先生,我奶奶患有……”
“这都是后来的事。”警察先生铁面无私的开口,“不管怎样,先跟我去警局。”
于是二十四小时之内,季梳雨二进宫。
季梳雨心里有些犯愁,她二十六岁,明明不是本命年,为什么如此流年不利?
一切都是在宋晏之回国之后发生的,宋晏之还和以前一样,是她避无可避的灾星。
不过,纵然是灾星,也是她拼着受伤也要奋力靠近的灾星,季梳雨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还挺贱的。
宋晏之同样跟来警局,季梳雨却没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
直到警察明确的表示不会放人,除非有医院开出来的病历单时,季梳雨才将主意打在了宋晏之的身上。
这里要是有一个人能把她和奶奶捞出去的话,只有他了。
但是让她开口求他……别说是现在,就是从前,季梳雨都没有求过。
她自己倒还好,在这里待着就是待一个月都没问题,可是奶奶不一样,她中午有一道药还要吃,不可能一直在警局留着。
季梳雨挣扎着,终于下定决心,即将开口的瞬间,宋晏之反而开口问道:“你刚刚为什么笑?”
季梳雨下意识的实话实说:“……因为奶奶把你认成我,觉得有点,呃,好笑。”
“哦。”宋晏之点了点头,反问一句,“好笑吗?”
他黑白分明的瞳孔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分明云淡风轻,却让季梳雨察觉出那么一些威胁的意味,经过漫长的心里挣扎之后,季梳雨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好笑。”
宋晏之眼神里闪烁着满意,轻轻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站起身来,举了举手机:“我打个电话。”
通过对方的只言片语,季梳雨意识到,他是在找人捞自己。
他没让她主动开口,这让季梳雨有点感动。
但宋晏之这人,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谁让他做事全凭心情,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季梳雨根本猜不透他的怎么想的。
拿以前来举例,有一段时间季梳雨觉得对方或许有一点喜欢自己——现在想想有些尴尬。
她甚至做好了要去直接问对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准备。
但是却在一个午后听到了一个令她难过又庆幸的回答。
有女生问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季梳雨,他冷淡的嗓音笃定的响起:“她?那个刁蛮骄纵的大小姐?怎么可能?”
话说得不算重,但对于自尊心极强的季大小姐来说,还是被狠狠的伤到了。
从此以后,她便将自己所有的小女儿心思都遮掩下去,再也不露丝毫端倪。
也似乎从那以后,他们之间除了无休止的冷战,便是一时激动而响起来的争吵。
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会和睦相处,不然初遇怎么就会为了一幅画而大打出手呢。
季梳雨扶着奶奶从警局走出来,上了宋晏之的车,奶奶没一会儿就躺着睡着了。
宋晏之开车的间隙,非常突兀地问道:“她这么几年一直都跟着你?”
“嗯。”季梳雨轻轻点了点头。
奶奶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奶奶,而是之前她还是季家大小姐的时候,照顾她的家佣。
从小带着她一起长大的,感情亲过亲人,她怎么可能会不带着她?
宋晏之的食指轻轻点了点方向盘,没有再继续开口问什么。
车内的气氛就此便沉默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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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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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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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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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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