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灯信步上前,在血迹周围踱了一圈,耐心地俯下身子细细观瞧。花枝蔓说的话是真的吗?这块冰凉的石板上曾经并排躺着一对痴男怨女吗?
陆棠注意到地上的两块血迹夺目刺眼,但并不多。他用脚蹭了蹭,那血色便有些褪去,边缘变得淡而不整齐。
他心中有个声音在低语:这些痕迹很可能并非凶案当天所留。
就在此时,一阵风袭来,沈鹤霜扶着花枝蔓在石阶上坐下。十几年来的武学训练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
果不其然,变故陡生。
先前因为恐惧而喃喃自语的花枝蔓陡然跳起,紧紧地拽住了沈鹤霜的衣袖。
沈鹤霜起初以为是敌人袭击,化掌为刀正出手时,这才发现花枝蔓不过是在哭。他及时收回出招,一时没想出好主意劝慰她,已被她用力拽得朝门口挪了半步。
“小棠哥哥,我们走吧。我们之前都弄错了,我能感觉到她一直在和我说话,一直在影响我。我们出去吧,不然都得完蛋。”花枝蔓还在招呼陆棠,咬着嘴唇,有些痛苦的样子。
陆棠尚对这块可能是伪造的血迹困惑不解,听得花枝蔓哀求,便冲沈鹤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出去再说。
惊魂未定的花枝蔓引着三人重又坐回了千钧楼的上房,也顾不得照管二位客人,将符纸一扔就自己给自己倒起了茶。
两三杯过后,她才迫不及待地开口:“刚才我遇到易蓉蓉了。”
二人听到此处都是一愣,陆棠率先开口:“你先前不是说易蓉蓉潜逃了么,怎么又在这里?”
花枝蔓这才腾出手为二人倒上茶水:“先前的故事我也是听人说的,那只是坊间流传最广的版本。我从小八字轻,天生能听到亡魂的低语,闲来父亲让我学些法术,正是为了防止我日后遇上鬼魅手足无措。我绝不会听错。”
陆棠和沈鹤霜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
花枝蔓见他们都好像不信,又并未明确反驳,只好继续道:“在易蓉蓉的版本里,故事是这样的。祝成那时候已经偷偷为妾室置了别院,连家中的仆役都被差遣去服侍新人了。他还在争吵中直接和她摊了牌,说要将她遣回娘家云云。”
“这有什么,讲故事的人总会站在自己的立场。”陆棠接了句,被花枝蔓的眼波一扫,咽下了后半句。
“那时候的易蓉蓉当然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二人先前的感情还算笃厚,而是她那时掌握着几个染坊的生意,几乎处于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她认为祝成不会为了那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室,和自己的财路过不去。”
“而且祝成的母亲去世得早,易蓉蓉早已随他服满三年丧。她同样不信祝成会为了那么一副青春无知的好皮囊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花枝蔓字里行间都是惋惜。
“可是最后她还是和你说话了……”陆棠摇摇头,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并不让人愉快。。
“那天祝成告诉易蓉蓉他要去邻城商量生意上的事,她也没多想。不料没多久,那个妾室竟然找上门来了。先前,易蓉蓉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她不存在,只要祝成别把她带到自己面前,他愿意纳妾或者怎么胡来都行。但这次她气势汹汹地来了,像是挑衅。”
“易蓉蓉觉得那女人的姿色确实胜过自己几分。她说自己是来送祝成出城的。易蓉蓉不想与她多纠缠,只说祝成已经动身。谁料这女人根本没法沟通,一口咬定是易蓉蓉善妒,不让自己见丈夫,还要抢进门来寻他。二人推推搡搡地,就这么打了起来。”
“有意思的是二人虽气急败坏,还都挺有默契地没大声喊闹,大抵是怕事情闹起来对祝成不好。就在两个人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祝成回来了,见到她们二人彼此揪着对方的头发,手中的剔骨尖刀掉在了地上。易蓉蓉说到这里,哽咽着停顿了好久。”花枝蔓补充道。
“看来祝成这次出门不简单啊。他想潜回来干掉易蓉蓉好独得家产,可是他竟然这般闷葫芦,没和妾室商量好,”陆棠感叹,“这次出门他恐怕并没有生意要谈。”
“或许他对妾室也不放心呗,”花枝蔓端起茶润喉,“后来逃走的其实是那个妾室,坊间的流言都传得变了形。”
陆棠忽然想到了什么:“那这传言也太离谱了吧,所以那个房间梁上的白绫,应该是属于易蓉蓉的?”
“对,是她在打斗中重伤了祝成,惊惧之下自绝了。而那个妾室其实没受什么伤,见状便吓得逃了。第二天是上门提货的客户发现了这一切,那时易蓉蓉和祝成并排躺在院子中心,她的脸也已经分辨不清了。”
陆棠听着这冗长复杂的旧故事,试图从这密密麻麻的情节中扯出那根线头。
只思忖了片刻,他调头,招呼了沈鹤霜便朝楼下冲去。
花枝蔓不知就里,想跟上他们也实在力不从心,索性放弃,只掀开帘子向楼下望。
“我觉得这整件事情都太过刻意了。”陆棠提出疑惑。
“你还在怀疑花枝蔓?”
“不,我是指易蓉蓉的故事。那天的事情本来不至于酿成如此惨剧,但是惨案还是发生了。我觉得整件事情都有一种被人操控的、说不出的异样感。”陆棠一时有些词穷,但他知道沈鹤霜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更何况最后逃走的又是个认识不久的外人。”沈鹤霜补充道。
“对,就好像偏偏要对祝家人不利一样,有没有可能是生意伙伴的挑唆计谋?还有我很在意祝成那天所谓出门的目的,这决定了他提刀归来究竟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被挑唆的。”陆棠一脚踏入祝宅门内。m.xiumb.com
“我们能这么相信她?”沈鹤霜轻笑一声。
“是感觉。现在我们就可以去寻找证据了。”陆棠摇摇头,将“我们”二字咬得极重。
二人将宅院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几乎是一无所获。唯独几间屋子被打扫得格外干净,不见灰土蛛网等物,陆棠皱眉。
那间曾经亮过烛火的屋子里也空荡得诡异。偌大的屋子里看不到油灯和蜡烛,陆棠懊恼地拿靴子踹着墙角的箱子。
在宅子里一路翻找,他们看到过很多这种款式的木箱,但沈鹤霜一一打开后才发现都是空空如也。
无奈人家可以随便摆放空箱子,可二人担心漏过线索,不得不将每一个尽数拆开,一来二去费时费力,颇是恼人。
陆棠不快地轻轻踢着这一个。陈旧的箱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偏移了一些位置,洒下一片灰尘。
沈鹤霜想要拍拍陆棠的肩膀示意他平静,让他不要惊扰了可能存在的敌人。谁知他伸出手却罕有地拍了个空。陆棠早已蹲下身子,盯着箱子的底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移开了几个空木箱,还招呼沈鹤霜来帮忙。沈鹤霜满腹疑窦,却没多问。
移开了最下面的一个箱子之后,沈鹤霜愣了一下。
箱子下面是一片空洞的漆黑,一条石阶蜿蜒而下,似乎还有很大的空间。沈鹤霜的第一反应是拉着陆棠后退了半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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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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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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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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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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