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进出丁司长办公处的次数多起来后,先前那些看不上他的人也收敛了些,尽管依旧挤兑他,但明面儿的言语上已不敢太过造次。
陆棠依旧客气地道:“大哥,这是怎么?”
“丁司长让我去找你,那涂鸦又被画了新的了!”对方急促地道,显然自己也十分紧张,生怕耽误了。
秋毫司和合正府的大小官吏为了那天的忽然出现的血图腾,兢兢业业执勤了两三天。到头来除了那天的劫狱事件外,青云城中四下并无异常的事情发生。
一城官差被狠狠开了个大玩笑,多恨得那罪犯牙痒痒,却又不敢轻易撤去布防。有人已经开始怀疑涂绘第二张血图腾的人并非起初的犯人,只是个好事而无能的模仿者。
原本期待着事情就这么平息下去,渐渐被人们遗忘。可现如今那血图腾又添了新内容,还是没法懈怠,陆棠苦着脸,“噔噔噔”地往丁蓬那里跑。
丁蓬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日常办公的那张宽木桌上放着一份临摹的图样,正是属下们新近送来的。陆棠看了看,这才猛然意识到沈鹤霜已经一两天没有出现了。
他去哪里了?以他对这个案子表露出的好奇心,不该这么久都不露面啊。陆棠斟酌着是不是该遵循自己当初与他的约定,将手中的图样临摹一份送去给他?
陆棠低头细细端详手中的纸,绘图的人很努力地复现涂鸦,每个线条断续的位置甚至很均匀,偶有长短不一的也相差无几,可能是原始图案就有的瑕疵。
建筑物屋顶的正中心立着揽梦国的官方标志,那是一只清瘦的手和一枚如钩的弯月。而建筑物的门面和牌匾却被泼上了浓重的墨点子。
他将纸页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遗憾地发现自己实际上能确定的只有一点,这是一栋属于揽梦国的建筑物。可大大小小的政府部门浩如烟海,陆棠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座。
“这罪犯耍我们玩呢,”陆棠胸中郁结,不由得感叹道,“先是给了假提示,又把这信息加密,就是觉得我们会相信,想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好看我们的热闹。这次我们就偏不跟着他走!”
小吏望着一本正经的陆棠,很有些意外,不由得连连称是,许久才想起告诉他:“丁司长交代我说,领你来这看完了,就告诉你他在地牢亲自来问今天拿下的闹事者。”
陆棠少见丁蓬这么亲力亲为,惊讶之余还道了声辛苦:“多谢大哥传话。”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棠以前经常来这里。地牢里阴暗、潮湿,关押的都是还在审问中的犯人。阴郁和不耐烦的情绪笼罩了这里。记得那时候他死乞白赖地求丁蓬,好容易挤进了秋毫司,还每每被派来这里值班,做同僚大哥们最看不上的工作。
还是借了血图腾的契机,他终从这些别人强加给他的杂务中彻底脱身,陆棠一时很有些感慨。要是从动机上看,自己倒是很有可能是那个犯罪者,他自嘲地笑笑。
出了上次劫狱的事件,地牢的防卫比自己当差时加强了许多,狱吏见是陆棠,脸上的神情复杂而精彩,却还是咽下了想吐露的叙旧话语抑或是酸意,只朝里面指了指。
陆棠只做不知,照常谢过,大步朝更黑暗处行去。原先被扣押在接近门口处的牢房的囚犯也被安排到了较为靠里的位置,多少增加了些逃跑难度。
丁蓬背着手,在最里面的一排牢房门口不安地走来走去。一旁的小吏大气不敢出,只低头为他掌着灯,尽管丁蓬其实并不需要看清什么。
“司长。”陆棠一拱手,灯火将他的脸照得明明暗暗。
“你来了,东西都看过了吧?”丁蓬问,声音透着疲惫。
“嗯。”陆棠稳重地应了,一时还得不出什么结论,他便没敢贸然自我表现。
“这几个人我们分开问过了,都坚决声称西原教和血图腾没有关系,”丁蓬摆摆手,“我们用了点外人察觉不了的拷问手段,但结果还是同样的,几个人的证词没有出入。”
这大大出乎陆棠的意料。难道他们的方向全走错了,推演的整盘棋只能掀翻重新来过?他不敢抬头看丁蓬的眼神,怕他发现自己的胸有成竹早已化为心虚不安,只含糊地应了。
他分别走进那一排牢房中朝同僚一一讨要,不多时手上便多了一叠口供。借着灯笼的光,他蹲在湿润而冰凉的墙壁旁,顾不得衣服上沾了青苔。
的确如丁蓬所说,大家的口供没有明显出入,西原教人的确有绘画图腾以做教内交流标记的习惯。但他们都矢口否认,说西原教并不喜欢打扰教外人,也不喜欢被教外人打扰,说像这次的血图腾洒满整座墙壁这般招摇,绝不会是他们的人做的。
陆棠的视线集中在了其中一人的口供上,它最厚,显然被问话的人是其中思路最清晰,最配合的一位,但也由于他交代得太过详细,反而有些东西被一带而过。
“你们今天来这里集合,是你们组织的统一要求吗?”
“不是,我们是自发集合的,与西原教无关。”
“这么说,你们的分部长没有来?”
“他对这事完全不知情,上面的关节都是兄弟们越过他去打通的,只是怕他着急上火,做的事适得其反,现在想想,还真应该喊他,莽撞的是我们。”
“你们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白砂?她任性、讲义气,听说我们兄弟进了这里便要亲自来救,我们先前一直拦着,本来要通过其他途径救他,谁知她一腔热心肠,背着我们喊了两个兄弟立即就来了。”
“为什么前一个人被秋毫司扣押,你们就想通过所谓的其他方式来慢慢活动,轮到白砂的时候,你们就在这里站成一排,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来对抗?”
“白砂是我们很照顾的妹妹,我们不能看着她一个人被困在秋毫司中、自己安然呆在外面、无动于衷。刚巧那时候我听人说,白砂还是个小姑娘,一般人都会觉得她未经世事,什么都不懂,一旦闹起来,不占理的一定是秋毫司。”
“谁这么说的?”
“一个萍水相逢的黑衣男人,我们几个兄弟在茶馆商量怎么救人的时候,他忽然搭了句话,当时还吓了我们一跳。他身上有种让人信任的特别的气质,但是说完就走了,我至今不认识他。说起来他的话的确有理,就是没想到司长不顾民愤,这么不按套路出牌……”xǐυmь.℃òm
这黑衣人的言语明显是在煽风点火,挑拨西原教的人来和揽梦官府公开作对。陆棠努力想要忘掉心头不断浮现的三个字,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名字。
自己认识的、同这件事有关的黑衣人,不就那么一位吗。
陆棠继续翻下去,口供中几个被扣押的教徒都没能解释出新的血图腾的意思。
暴雨将至,陆棠走出地牢时没来由地感到脖子一凉,好像白砂的匕首又横在上面,随时要取自己性命似的。
回到家中,陆棠三言两语向母亲概述了这两日的经历。
陆母眼神赞许,久了,竟又盈满了泪:“好孩子,那丁蓬总算是肯看重你了,可母亲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啊。想当年你父亲也是坐在这个位置,总眉飞色舞地和我谈一些司里的事,可后来呢……”
“母亲。”陆棠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满载的担忧,担心她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我不是要阻挠你的意思,本来你在那里打打工,赚份钱养家糊口、安安份份的确实不错,但就这么介入这些大案要案,母亲担心你没那个能力。”陆母叹息。
“您这是看不起儿子了?”陆棠见母亲着急,故作不悦,半开玩笑道。
“你看看,你的刀法拿得出手吗,一个官差连自保都做不到,却要去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这让母亲怎么放心啊。”
“那我也得帮青云城渡过这一关啊,我答应您,一旦这件事了结了,我一定好好修习刀法,再拜个好些的师父修习其他拳脚功夫。”陆棠信誓旦旦。
在熟悉的床上,陆棠总算好好休息了一夜。迷迷糊糊走进秋毫司,险些撞在一个黑影身上,几乎要把嘴里叼着的豆糕直接咽下去。
“……沈兄!”陆棠好容易嚼碎了豆糕,才含含糊糊喊出两个字。
“忘了?”黑衣青年嘴角上扬,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哈哈哈,哪敢哪敢,我昨天还念叨您呢。”睡醒没多久的陆棠嘴上没把门的,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了出口,后悔时已来不及补救。
“哦?”沈鹤霜来了兴致。
陆棠不自然地笑笑:“是啊,这不我一个人看这些,证据是一日日越来越多,倒是案情总没什么进展,叫人头疼得很,沈兄来帮我一同参详参详?”
好容易说完这两日的来龙去脉,陆棠刻意隐瞒了那份口供中关于黑衣男人的部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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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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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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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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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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