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桑雾拆了药布,发现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了。
荆王过来看望柳华年。
“见过荆王殿下。”
“柳先生请坐,”荆王笑呵呵的,整个人看起来老实又忠厚。“不知伤势如何了?”
“好了七八分,大概后天就能完成殿下需要的东西了。”
荆王满意的笑笑,又推辞,“其实也不急,赶在年前做完就好了。”他停了一会儿,又悄悄地问,“我听说华年你送了高阳一样礼物,不知是什么,可否让我开开眼界。”
“殿下不知道?”
荆王悠悠点头。
“殿下,您又和我开玩笑。那件礼物明明是高阳殿下替您要的,您怎么会不知道?”
“你说什么?”
“是高阳殿下说,您要的,我才做的啊。难道不是?”
荆王顿时眼前发黑,他却又盼着自己想岔了,于是回头怒道,“你们都出去,”
“桑雾,你也出去吧。”
等人走了,荆王才又急又怒的看向柳华年,“我没看到,她人已经走了。到底,是什么?”
“玉玺啊。”
“玉——你能做玉玺?”
柳华年奇怪的看眼荆王,“殿下,您忘了,先帝的第一个私章还是范先生制作的呢。我是他徒弟,当然会篆刻了。从前先帝陛下还夸我刻得好呢。”
“怪不得,怪不得,咳!”荆王立时哆嗦起来,好半晌,他才回神,用浑浊的眼神打量了眼柳华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高阳殿下说,这是秘密,要给您一个惊喜。”
“你用什么刻得?”荆王记得很清楚,这房里只有笔墨纸砚,根本没有篆刻一类的物品。
“木头啊,包括那头大象,也是我自己雕刻的,用左手。”
“刀呢?”
“高阳殿下给我的,锋利极了,我拿来给您看。”
“不必了!”
高阳?高阳!荆王咬牙切齿的回忆着自新帝登基以来的一切,说什么幼弟太软弱,生活不好,于是打算造反,又觉得皇室之中,谁也没有自己权威。于是找了自己,让自己交好富商显贵,好做准备。还推了能伪造先帝字迹的柳华年,建议自己捉了人好成事。可是,大事未成,她却拿着篆刻好的玉玺先走了,她究竟想干什么?
荆王下意识觉得,自己被玩儿了。却又觉得不对,高阳公主一个女子,名义上根本没有皇位继承权,且又嫁了人,她拿着玉玺能干什么?他想起高阳公主离开那天说过的话,也许,她只是想多一个把柄在手里?
可这样的把柄,将来,不过一道圣旨便能倾覆。
呵,女人!
柳华年瞥眼荆王变幻的神色,低头喝茶。ωωω.χΙυΜЬ.Cǒm
荆王却笑了笑,“华年,没想到你也会篆刻,不如你替我也刻一枚吧。”
“这个,怕是会费些时间,我手还没好利索。”
“无妨,三五天内做好就行了。我相信你。”能让从小在皇宫长大,也见过许多次圣旨的高阳公主认可的印章,想来是极像的。
“是。”
荆王又嘱咐柳华年好好歇息,还说等这件事做完了,就赏他两座大宅子。话落,才礼贤下士的离开了。
桑雾回屋继续喝粥。
“再换一碗吧,都凉了,对身子不好。”
桑雾点点头,便要走,却听柳华年在身后说话。
“桑雾,你想不想在荆王府里过年?”
“不想。”
一声长叹,“我也不想。”
三天后,柳华年将写好的圣旨和一副“玉玺”交到了荆王手里。
洒满阳光的轻风院,荆王站在太阳底下将圣旨便玉玺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才满意的笑笑,将两样东西放入锦带,又放进了袖子里。他慢慢的抬头,看向柳华年。
“来人,将这二人——”
“慢着,殿下,你答应放过我的。”
“你觉得,留下你们,我这大事能做安稳?”
荆王说话的同时,门口几个侍卫已大步过来了,为首的人,便是周通。
桑雾下意识的攥了袖子。
柳华年却怒道,“好啊,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不过,要真没了我,谁能证明你这圣旨的来源?”
荆王微愣,周通等人见状停下。
柳华年冷笑,“我人在,便可以证明是陛下临终遗言,命我带出长安城,多方交接之下,不负所命。可我要是死了,满朝文武,谁会相信你这是真的圣旨?或者说,荆王殿下你打算用你荆王府的百名亲卫来打天下?”
“你……”荆王却知道,柳华年说得不错。但他的怒气已经上来了,先前被高阳公主一通讽刺他尚且能容忍,可是,眼前这人——他将目光望向桑雾,“那就杀了她!”
“要杀她先杀我。”柳华年将桑雾拉在身后,同时取了头上的发簪放到自己的喉结处,“殿下可以试试。”
“那你会好心帮着我?我皇兄对你可不薄。”
“对我有恩情的是先帝,又不是新帝。殿下只要能保证我妻子的安全,我就跟着你。将来荣华富贵,您愿意给,我就敢拿。”
“好,好!”荆王面上渐渐露出笑意,“我就信你一回。可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剐了她!”指的却是桑雾。
正此时,一个太监悠悠而来,到了荆王跟前行礼道,“王爷,先前那钦差又来了,还带了一队人马,说要求见您。”
“就说本王有要事,让他先等着。”荆王回身看眼周通,“让王奔带人守在这儿,柳先生有什么要求,只管照做。”
话落,领人慢慢走了。
桑雾看眼柳华年,微微笑了笑。
直到两人回到屋里,坐在榻上,桑雾忍不住道,“这件事,算是彻底完了?”
“生死之间,不到最后一刻,不算完。”
桑雾回握住柳华年的手,懒洋洋靠在他身上,回想着之前高阳公主威胁他时,之后,在这间屋里发生的事情。
那时,在柳华年做出了一番暧昧的举动后,桑雾正思索着他为何要这样做时,却见一床被子当头而来,将两人齐齐裹住,接着,耳畔传来柳华年的低语。
“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告诉你——荆王抓我进府,其实是为的让我假造圣旨。刚才高阳公主,则让我刻一枚皇帝下旨用的玉玺。”
“……这种事,不是很简单吗?”电视剧里这种高手遍地就是,还非要费尽周折抓一个柳华年?
“简单?你知道如今世上有几个善仿笔迹的高手吗?”柳华年意识到自己声音提高了,急忙小声道,“据我所知就我一个,我老师都做不到。”
“哦。”
“他们要这两样东西,为的是造反。因为皇帝刚刚继任,如今的皇帝是先帝的第三个嫡子,名声不如前两个兄长,所以有人不服。”
“高阳公主是帮着荆王的?”
“不知道。不过当初先帝在位时,高阳公主和新帝的关系就不好。有人传言正是因为当时的太子殿下告密,陛下才下令将公主的情人腰斩的。”
“……高阳公主的情人不是乔明喻吗?”
“师兄这种叫野鸳鸯,最多算个面首。情人是要双宿双栖的。”
“哦。”不愧是公主殿下,活得细致又讲究。
“总而言之,如今我是因为能够仿造字迹才被关到这里的,荆王希望我伪造圣旨好让他荣登大位。但其实我是陛下的人。”
最后一句话说的快速又流畅,桑雾思索半晌,才反应过来柳华年究竟说了什么。
他耐心地继续补充,“我来这里,也是,”他在被窝里用手向上戳了戳,然后道,“一网打尽。”
“你等等。”桑雾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亲王希望扳倒皇帝,并寄希望于某个人,皇帝为了一网打尽,干脆把他们寄托希望的这个人送到身边来。于是柳华年进了荆王府,自己跟着也进来了。怎么这么怪呢?
桑雾干脆抽了被子,点了灯,看着柳华年的眼睛,小声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柳华年用力点头。
桑雾又用被子将两人裹起来,“我捋捋啊,一个亲王,想造反。他的钱暂且不说,他的兵从哪里来啊,难道荆王府有几十万精兵?”
“没有,通共一百个亲卫。”
“那他除了石崇希,还和别的商人勾结了?”
“应该没有,起码荆州最富的秦家就没有。”
“……没兵,没钱,就凭着一卷圣旨就想登位?”
柳华年默然,“所以都说荆王脑子不好,连高阳公主的话都信。”他却又想起来,“不过也不一定,陛下如今在跟国舅斗法,怕留着荆王引发祸患,到时候渔翁得利。所以派我来,诱敌。”
“……”
“总之,如今在紧要关头,过了这关我们就安全了。我原本想着一个人过来,可你如今已经被他们知道了,索性我们就在一处。你也别太害怕,毕竟这件事当真挑明了,陛下自然向着我,到时候,我们相安无事。”
桑雾却觉得心里发毛,“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况且柳华年做的这种事,太容易留下把柄,到时候一着不慎就说不清楚,万一皇帝翻脸了……不过,无论皇帝翻脸不翻脸,自己总是向着他的。想到这里,桑雾安慰的点点头。笑道,“那从前你是跟着先帝的喽?”
“嗯,先帝很欣赏老师的字画,得知我擅长临摹后,还亲自教我写字。当时还说让我也仿一仿他的字迹……后来,先帝临去世前,却召见了我,说让我临摹一幅《兰亭序》,”
“《兰亭……”
“小声点儿!”
桑雾急忙点头,等柳华年把手从她嘴巴上拿开,她才急切道,“那,你们皇帝,是不是叫李世民?”
柳华年呆滞,半晌才道,“原来你不知道啊?你来了这里这么久,才知道先帝叫李世民?”
“啊,我就是,没想到嘛。”桑雾恍然若失,她想起之前同柳华年提到的历朝历代名画,按理说应该想到的,可那卷《贞元律》,唐代的律法应该不是这样命名的吧。“我是看如今的律法叫《贞元律》,我记得,唐太宗的律法不是叫《贞观律》吗?”
“是叫《贞观律》啊,一直都叫《贞观律》。”柳华年掀开一点被角,透入点光,好让桑雾看见自己的神色,“你是不是认错字了?这么长时间。”
“……”桑雾默然,又道,“对了,那《兰亭序》呢?你见过真本啊?不对,真本现在在太宗的陵墓里吗?”
柳华年看着这样的桑雾只觉得好笑,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不在。陛下原本想带着《兰亭序》一起走的,可临终前还是认为太子殿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字写得不好,让我重新临摹了一本。把真本留给太子殿下了。”
“……”也就是说,如果一直活在这个时代,很有可能见到则天大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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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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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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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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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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