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桑雾忙跑过去,就见柳华年掉下去的位置正好在瀑布砸下来的区域内,水流湍急中,只见他月白色的衣衫在水中一闪,便消失了!她急忙喝住小枫,掏出钱袋子递给小枫,“你往下跑,快一些,请观里的道士们来,说只要救上人,必有重谢。”
小枫看了看湍急的水流,又看眼桑雾,一跺脚,到底心急火燎的去了。
桑雾和阿中在周围绕了一圈儿,没找到什么大的木头棍子。
“阿姐,要不,我下去?”
“你会水吗?”
阿中摇头。
桑雾倒是会游泳,可以她的技术,要救人,怕先会把自己搭下去,倒是隐约听柳华年提起,他也是会水的。只是,水流那么快……观里的道士,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水里捞人的经验。
小枫很快带着黄云观里的道士来了,领头的是个三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也是观里的观主。
“掉下去的是个青年人,穿月白色袍子。他掉到了那个位置,”桑雾拿着块石头朝柳华年落下的地方砸去,确定众人看到后,接着补充,“掉下去后,便突然看不见他了。事发突然,还请道长相助,事后必有重谢。”
道长说了声客气,便很有经验的拿了渔网木棍拂尘,有一个一跃跳了水,其余几人沿着河道,纷纷往下而去了。
桑雾三人紧随其后。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天色有些暗,溪流也愈发平缓。众人在水里找了只柳华年的靴子,此外,再无旁物。先前下水的道士已经下去了,换了另一个人。
前方,河流分了两道,一道水流丰沛,一道水流极其稀疏。
黄云观众人陪着桑雾又找了半个时辰,天越黑,众人越发灰心丧气起来。
正当观主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的时候,就听小枫一声大喊。
“阿姐!我看到了柳先生的衣服。”
桑雾急忙去看,见小枫举着一片月白色的绸料,因浸了水,绸料颜色显得有些深。绸料边角参差不齐,边缘还有散了的丝线,显然,是从人身上扯下来的。她看了看小枫发现绸料的地方,偏偏在岸上。
“阿姐?”
“是柳先生的。他应该被冲上了岸。有人,带走了他。”倘若没有人,柳华年如今就该躺在岸边,倘若有人,这人只是为了抢劫,就应该把柳华年的衣服扒了,人留在这里。毕竟柳华年今天那身衣服是桑雾娘亲手做的,手艺绝顶的绣娘,用了上好的衣料,精心缝制而成,放到市面上也是值不少钱的,还有他那块为了出游特地买的玉佩——那么,那个人是好心救人,还是有其他的目的呢?
桑雾想起来,之前同柳华年的谈话,一时间心头发凉。
有个道士却突然嚷嚷起来,“哎,这不是武灵山的地盘吗?”
“胡说什么,这里离武灵山远着呢。”
“远是远啊,可前几月有武灵山的土匪在这里抢劫,后来就……”道士在观主的逼视下到底住了口,嗫嚅道,“这个,可能是我想岔了。”
“道长,您确定?”
“啊?是,不会错的。”道士见桑雾看着自己,顿时有了胆气,补充,“我从进观里修行还没出去过呢。”
“姑娘,既然如此,怕是我们黄云观帮不上忙了,不若,你去找找官府?”观主面上带了同情之色,“听说柳先生同县令大人有交情,请人来找,也不难。如今,人被抓去了,总比在河里不知所向的好。”
“是,今天,有劳诸位了。”
桑雾却想起数月前,她和柳华年去乡下找荀娘子时的情景,当时,好几个武灵山的土匪将自己和柳华年围在一处,之后,头儿被抓了,手下却溜了。当时的情境,若是记性好的人,难免不记住柳华年的脸。如今机缘巧合,柳华年伤着,他们却好端端的,还有力气抢劫!
“观主,有件事,能不能从观里请位走得快的道长,我想请他替我去县里送信。”桑雾估计以目前自己的状态,是走不远了,小枫和阿中如今也累得不行。万幸柳华年本来就打算宿在山中,提前在黄云观订了客房。“最好今晚能到。”
观主和气的答应了,还将那袋钱还给桑雾。
到了黄云观,桑雾提笔写了“柳华年生死不明,速来黄云观,桑雾”的字样,叠好用信封封了,交给那腿快的道士,“交给当值的衙役就可以了,告诉他们,这是县令大人的书信,急件,请他们务必送到。”她将钱袋子递了过去,“请道长将袋子里的三百文送衙役吃酒,剩下的是您的吃住花销,若是到时太晚,还请您明天早上去衙门一趟。”
道士被观主扯着告诫一番,快速下山去了。
桑雾同阿中借着观里的水源草草梳洗一番,躺在了床上,她却有些睡不着。
从一早上的登山爬山到下午找人,她其实累得很,腿麻脚软,现在要说让她站起来走路,怕是一百米都走不到。全身的骨头都酸痛酸痛的,整个人已经疲乏至极,然而一闭眼,又很快的睁开了。
桑雾有些担心柳华年,又有些恐惧,算起来,这个人,是自己到这里以来第二个对自己好的人,第一个人,则是林桑雾的生身母亲。
翌日,骆飞琼领着三五个衙役来了黄云观。她去时,听阿中说桑雾还在熟睡,亲自看了一眼,见人确实疲乏不堪,眉头紧皱,便出去了。
“等桑雾醒来告诉她,不要着急,交给我就好。就算真有什么问题,大不了,拿之前捉的头儿来换。”
阿中听不懂,但还是点点头。
于是等桑雾醒来,就听阿中说,“骆姑娘说,让您不要急,说什么,拿头来换。”
“头?她说的是不是头儿?”
“噢,是。小枫跟着骆姑娘去了。”
桑雾出门看天,见太阳高悬,已经是中午了。她洗漱一番,借了针挑完脚泡,才同一脸担忧的阿中道,“我回去取钱,到时候在这里做些饭,请县里的大人们和道长吃。”
从做了讼师到现在,桑雾攒下的钱除了花销,约莫还有十五金,已经可以在江陵宽宽裕裕的买幢大宅子了。如今要请人,好让他们安心的救柳华年,用五金,应该够了,最好带上十金。
思衬间,她便到了书坊后门。
即将开门之时,却听里面传来说话声。
“少爷,了不得,这家人真有钱啊。”
“可不是,我还猜呢,说那讼金会不会全到姓柳的手里了,这么一想我阿爹死的真冤。”
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布袍,腰上系了一块成色不好的玉佩。他接过对面人递来的钱袋子,掂了掂,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少爷,找到了钱,该走了吧。”
“急什么,如今大白天,这里人虽少,可被撞到了就是死路一条。这里,吃的也多,我们不妨歇下,等天晚了再出去。”
“少爷好计策。”
青年于是领着仆人吃了柳家存着的油饼,又在锅里煮了腊肉吃了,还不洗碗。吃完饭,便悠悠哉哉的躺在了桑雾的床上。他还同仆人解释,“这大概是个姑娘的床铺,你闻闻,多香!”
“少爷,我怎么听到,有人开门啊。”
“你听岔了!柳家那先生如今还生死未卜呢,这当口,谁有空回来。”
“对哦,可是,少爷你听,是院子里……”
青年这次也听见了,他慌忙的站起来,一撩袍子,便打算将自己藏在被窝里。待看到仆人的眼神,顿时觉得这计划不行。急忙跳起来,却见仆人打算伸手开门。他顿时压低嗓音问,“你干什么?”
“出去啊,在这里,只能被抓。”
“出去不更被抓住了?”
“可是,要不,我掩护你,您跑出去?”
正此时,院子里,忽然没了响声。
青年大喜,急忙推门朝外走去,接着,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棒砸了头!
“桑雾?”
“你认得我?”桑雾的脸色顿时更黑了,她扬起手中的大棒就朝着青年接二连三的砸去,又踹了几脚,视线里瞧见又有个人从自己房里出来,便一转身一棒子打去,又一脚将人踢出去。
主仆二人,顿时叠在了一处。
桑雾抡起棍子,不分主次的开始狠揍。
青年和仆人被打的东倒西歪,每次想起来都被狠踹一脚,偏偏踹的地方不是在大腿根,就是在膝盖,一脚过去,两人便动不了了。www.xiumb.com
过不久,青年身上被打下一个钱袋子,是柳华年的。
青年恍惚中看见了桑雾的眼神,忙从怀里摸出另一个钱袋子,又在仆人身上扒拉了几个铜钱,纷纷扔出来,嚎道,“侠女,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命吧,饶了我吧!”
“你不敢什么了?”
“我,我不敢再做贼人了,我,我也是头一次啊。侠女,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桑雾一手提棒子,蹲下腰,慢条斯理的将钱袋子捡起来,收好,又朝两人抡了一棒子,才悠悠对着前院的方向道,“这贼人的话二位都听见了吧,还请出来,做个见证。”
带着几分畏惧目光从书坊与小院间隔的木门里出来的,却是两个身强力壮的衙役。
与此同时,桑雾赫然发现,这趁着无人进行盗窃的青年,竟然是杜老爷的长子。她顿时气涌上心头,抡起手里的棒子就朝着青年和仆人砸去。
“桑雾姑娘!”较年轻的衙役要阻拦,却被另一个年长的拦住了。
桑雾很快就将主仆二人打出了华年书坊。
华年书坊后门的小院很僻静,前门却是车水马龙之地,桑雾刚将青年打出来,正路过的行人便齐齐一呆,接着,下意识的在原地看好戏。
桑雾手中的棍棒如瓢泼的雨点,完完全全砸向青年。
青年急忙躲闪,躲不开,且他发现,他不躲闪还好,他一躲开,一旁的仆人也要挨揍。偏偏这人没眼力见,被揍了便大喊,越喊,吸引来的人越多。
很多有人指指点点起来,“哎,这不是杜家的大郎吗?”
杜大郎顿时怒了,吼道,“你这泼妇,有完没完?”
那仆人还来了一句,“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无故进门,便是贼寇,你趁着我家人不在,私自进门,我今天就是当街打死了你,王法也不能制我!”桑雾说话间,手下用力更重,同时一脚朝着杜大郎脑袋踹去。
众人看着,齐齐后退了一步。
有好事的问,“小娘子,怎么是你,你家主人呢?”
“我家主人不在,吩咐我回来取东西。不想遇到这样无耻之人。”桑雾手上动作快,说出的话也有条不紊,她同时问,“你们说这人是谁?杜家大郎?石崇希的舅家?”
众人纷纷点头。
桑雾这才放下棒子,注视着鼻青脸肿的杜大郎。
“你,你想干什么?”
桑雾回身看向追来的衙役,“两位大人,这盗贼是杜家人,还请您将人抓去衙役,为我家主人做主。”
人群里顿时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两位大人帮忙制住的杜大郎啊,我就说,这小娘子怎么会有如此力气。”
有人啧啧感叹,“说是如此,可手段也太狠了些。衙役也不拦一栏。”
人群里,有老妇惊慌失措,朝着杜家方向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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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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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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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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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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