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的烧鸡,味道很好的,早上我特地请店家留了两只。”
“多谢你,我让人布置饭菜。”
“不用,我同人约了去酒楼吃酒,如今来寻你说个事儿,说完就走。”骆飞琼轻车熟路的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红纸包递过来,“这个是王老爷,就是王秀才的父亲给的,说您的讼状写得好,非但让王秀才脱离了冤屈,也让他不受人非议。他知道自家家财微薄,比不得那假冒周月和的大户,只一点微薄之力做润笔。”
“这怎么好意思?”官司刚结束,王家的讼金就送过来了。
“我都拿来了,还是收着吧。其实你要愿意露面,如今能拿更多呢,毕竟能在讼状上击败陈善桥的讼师可不多见。而且要不是你同我提前说了这个案子的破绽和探查方向,王秀才的冤屈哪那么容易破?还有,”骆飞琼豪气的嚼着冰碗,“起初事发,我就同王家说了,当初一番作为只因王家待我有恩。可事成后王老爷还是送了我赏钱,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琇書蛧
“那是应该的,而且,骆姑娘知恩图报,短短时间就能理清案件关键之处,可谓智勇双全。”
骆飞琼微愣,很快笑道,“说得好!其实我念书不多,字也不认几个,你随意同我说话就好。文绉绉的,我听不懂。”
“其实我也不懂,我是从乡下来的,听人说城里人说话都要文气,所以……”
“胡说,你明明懂得极多!”骆飞琼却眉开眼笑起来,望着桑雾认真的说,“桑姑娘,你人真好。”
“其实,我是有求于骆姑娘。”
“哦?”
“我想替人写讼状赚钱,如今,我也算是会写讼状的了。”虽然需要柳华年再抄一遍。“我如今寄居在柳先生家,没有亲人,只有一技之长,能不能……”
“能,倒是能,一说你是给王秀才写讼状的,整个江陵怕是上杆子求你的人多的是。只有一点,怕是讼金没那么多,你也知道,江陵是个小地方,你又不露面,又不像陈善桥那样声名远扬。愿意用你的,恐怕只有本地人。王老爷家在本地也算富裕,可那半金的讼金还是拼了老命攒起来的,所以,你懂吧?”
“懂。只要饿不死就成。只是,我如今不能出面,”明面上,桑雾如今还是奴隶身份,“所以写讼状之间的交易还请骆姑娘帮忙,到时候,就以讼金的一成作为酬劳,怎么样?”另一成则给柳华年,这样算下来,桑雾能拿的也不少。
骆飞琼微愣,一时踌躇道,“可我是衙门里的人,收了你的钱,怕是有人在背地里说道啊。这样吧,将来你赚了钱,有的人若付不起讼金,平日为人又不错,你就帮他们写讼状,既是长名声,也是为自己积德,如何?”
桑雾急忙点头。
两人做了约定,又敲定以后但凡桑雾写的讼状,上面的署名都是“桑名”,这事便定下了。骆飞琼此时也吃完了冰碗,边说自己要吃酒边走了。
骆飞琼刚走,桑雾便见个秀气的脑袋探进来。
“她寻你做什么?”
桑雾扬了扬手里的铜板,“赏钱,嗯,也算你的润笔费。”
“太少了吧。”柳华年摸着红纸包,咂咂嘴,“我给你的冰碗你倒给她了。”
“骆姑娘送了我们烧鸡。”
“我不爱吃鸡。”
“你,不喜欢骆姑娘?”
“嗯!不男不女,实在有污耳目。”
桑雾强忍着那只想要拍柳华年脑袋的手,有气无力道,“我同骆姑娘做了约定,说要继续写讼状,到时候得了讼金,分你一成做润笔费。好不好?”
无人应答。
桑雾转头去看,就见柳华年懒洋洋的靠在书案上,开始翻一卷书册,专心致志的目光,仿佛未曾听到桑雾的话语。
“喂?”
“……”
“柳先生?”
“……”
“柳华年?”
“……噗!叫声华年哥哥来听听?”
“你说什么!”
柳华年身形微颤,却梗着脖子道,“你不叫我不写。”
“……”桑雾嘴微张,接着下意识的就将那个不得不说的音符咽了回去。她沉吟半晌,到底揉着额头,开始怀念初见面时,那个骄傲而文雅的青年,教书先生柳华年。“华……”
“有这么难开口?”柳华年将脸伸到桑雾面前,边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情,语气里全然不满。
桑雾点头,“能不能换个要求?”
“嗯,扶我起来。”
“就这一个要求对吧?”
“想得美,这是第一个要求,答应不?”
“一共几个要求?”
柳华年思考半晌,不确定的伸了伸手指,“三个。”
桑雾听着这个耳熟能详的数字一时无语,半晌她将柳华年扶起来,看着他高高瘦瘦的站在自己面前,努力露出一个微笑,“第二个要求呢?”
“陪我去七夕灯会。第三个要求嘛,保密。”
“什么意思?”
“保密啊,先等等,我还没想好。”
“那我拒绝。”
“凭什么?”
“你只说要求,又没说范围,将来你要是让我去死,我就要去死吗?”
“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死?”
“那万一违背我的做人原则呢?”
柳华年一时沉默,他努力的理解着“做人原则”四个字,半晌道,“不会。就是,如果有要求,跟你商量,答应了就执行,要是不答应,就换个要求。”
“成交!”
骆飞琼带来的烧鸡经过阿中的再加工后,味道很美。
柳华年在和桑雾敲定了那戏本子怎么写后,便将这个意见告诉了杨老伯,杨老伯欣然答应了。柳华年好奇的问,就见杨老伯一捻胡须笑道,“自从在书坊里唱了戏,很多人家都来请我们呐,还让家里念书的孩子一起看。”
“对呀,多亏了华年哥哥。只是,要是七夕会那天表演,我是不是不能去乞巧了啊。”
“往年也没机会乞巧啊,今年有华年在,你还不高兴?”
桑雾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自己是外人,便低头吃菜,不妨眉软却问,“桑雾妹妹,你今年要不要去乞巧?能否,替我也备一份?”
乞巧,还要提前准备的?
许是桑雾脸上的表情太明显,柳华年见状到底笑出声,他很快忍住笑意解释,“桑雾年纪还小,没有玩过这个游戏。桑雾,今年你要乞巧吗?”
“不用了吧,不太习惯。”
“哦。”柳华年不由得带了些失望之色。
眉软小声道,“可我想乞巧,华年哥哥,你能不能,替我备一份?”
“行啊。”
于是过几天,七夕将近,杨家父女练习唱戏,柳华年便带着桑雾买了香烛,又订了两盘瓜果,约定七夕来取。
桑雾同柳华年将买好的东西放到后院储藏室,打量一番到底问出口,“乞巧,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个年代不像从前,有发达的网络可以提供各种信息。而周围的人,桑雾不认识,也不好打听。至于眉软,桑雾直觉不想跟她来往。
“这些是用来祭祀神明的,瓜果香烛,放在院中祭祀织女星一晚,等到天明,要是瓜果上结满了蛛网,你猜会怎么样?”
桑雾摇头。
柳华年打量着桑雾微笑,“唔,那就说明桑雾你乞到了好姻缘,将来会嫁一个好郎君!”
“要是求不到呢?”
“那就来年再求啊。说起来你年纪小,还能再等个两三年的,唔,最多十七,你看了《贞元律》,应当知道,年过十五不婚的女子就要纳税了,凭你如今写讼状的本事,约莫能撑个两年,两年之后,就不好说了。”
“有个问题,按照规矩,瓜果上结蛛网,那抓几个蜘蛛放到瓜果上不就行了?否则没有蜘蛛,肯定不会结蛛网。”
“对哦,我们去捉蜘蛛吧。”
“不要。”
柳华年赫然瞪大眼睛,“为什么?这可是为了你的姻缘。”
“我不需要,我情愿没有姻缘。”
“……你,什么意思?"
桑雾看着柳华年的神色,才察觉到自己说了真心话,她却也不后悔,本来就是这样想的,说出来又有什么错呢。她敛了神色,解释道,“我不喜欢这里。我也不想嫁人,骆姑娘不就活的很好吗。”
“她是因为有房家公子庇护。”对面的人嗤笑一声,“你觉得你有这样的人庇护吗?”
“没有。可也许有一天,上天垂怜,我就真的能够回去了呢。”
“回去,哪里?”
桑雾默然,其实来到这里的这些日子,她可以察觉到眼前这个人是很好的人,甚至如果在另一个地方,让她和这个人一直待在这里也是很高兴的。只是相比于所谓的感情,自由永远要珍贵的多。
耳边,蓦然响起柳华年平静而淡漠的声音,“哦,那七夕的时候就好好乞巧,也许织女星看到你的处境,就真的帮助你了呢。”
桑雾还要说话,就听阿中在院子里大声道,“先生,前院来客人了。”她下意识的要出去,却见柳华年早领先一步,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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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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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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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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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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