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软此刻站在柳华年面前,她生的瘦小,站到柳华年面前时发髻最高点刚好到柳华年的下巴。擦完额头,眉软仰头对着柳华年微笑,露出如玉的眉目和薄薄的樱桃唇,娇柔的声音随之想起,“华年哥哥刚才做什么去了,怎么和桑雾妹妹一起?”
“哦,外面有棋摊,我们赌棋去了。”
“华年哥哥赢了吗?”
“没。不过桑雾赢了,桑雾很厉害的。”柳华年瞥眼无动于衷的桑雾,只得踱步到柜台前,随意拿出本书册,回头笑道,“眉软,忙了一天,歇息去吧。晚上我让人做补汤给杨伯。”
眉软看眼柳华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桑雾到底露出些笑意,她抬头,便见柳华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己,忙收了笑意问,“怎么了?”
“你说让杨伯同我们住在一起怎么样?杨伯初来江陵,身上钱不够,眉软又是个姑娘家,住客栈到底不安全。”
桑雾只觉得惊讶,“这是你的地方,自然你说怎样就怎样了。只是,我们分开住行不行?我们两个不熟,一直住在一起,不免有些奇怪。我看房间也够。”
眉软姑娘其人,美而娇俏,行事间很有手段,面对这样的女孩子,桑雾觉得和平相处还是很容易的。只有一点,如今看来眉软显然喜欢柳华年,那么自己这个看似与柳华年关系好的人还是避一避的好,免得到时候产生了某些狗血误会,又惹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虽然,桑雾觉得眉软其实配不上柳华年。
可在这个时代,谁有知道真正“配得上“的两个人是什么样的呢?反正怎么配,都是轮不到自己的。
“哦。“
柳华年和桑雾新住的地方暂定在书坊后院,如今的商铺大都是住宅和铺子在一起的,这处书坊也不例外。书坊后的小院比小书铺后的小院要大一些,可以住人的房子约有六间,并一间厨房,一间书房,院里还有个小棚子。
从昨天在张文书那里得了肯定后,柳华年便吩咐阿中今天在家收拾东西,等书坊关门后这个壮实的胖丫头已经将铺盖都拎了过来。至于书房里的东西,柳华年早吩咐了不许阿中进去,等晚上他便和桑雾回去收拾,却吩咐阿中熬补汤。
临走时,眉软要跟。
“还是不了。那里面有老师留给我的字画,我要同桑雾一起去编序号。”
杨伯这时也开了口,眉软只得留下来。
小书铺里书房的东西却有些多,等柳华年和桑雾收拾完,又忙着回书坊照看,一来一回,等彻底收拾干净时,两天过去了,两人往书坊里走,这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回书坊的路上,两人却遇到了一个人。
蓝衣束腰,头戴发冠,身形笔挺,大步的从街对面跑过来。“桑雾姑娘?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有事找你。”
桑雾细看,却是骆飞琼。
等回了书坊,刚放下书册,柳华年就见桑雾同骆飞琼进了个房间,关上门,两人密谈去了。
眉软亦步亦趋地跟过来,看看柳华年,小声问:“那人是谁,桑雾妹妹的夫君吗?”
“那是位姑娘!“柳华年话出口才察觉到自己已然瞪了眉软一眼,他忙笑笑,用和缓的语气道,“她是桑雾的朋友。”
“哦,我只是瞧着她们很般配嘛。那桑雾妹妹如今还没成婚啊,还是说、华年哥哥心仪桑雾妹妹?”
“不许胡说!”柳华年低斥,抬头就看那门,依然严严实实的,半点声音也听不到。他不由得想起方才骆飞琼来寻桑雾的情景,两人见面,面生欢喜,彼此注目,和谐至极。身长玉立神情爽利的骆飞琼同眉目冷峻目光流转之间却昳丽至极的桑雾站在一处,简直像认识了几十年似的。
“哦,华年哥哥,我倒茶给你喝。”
柳华年接了茶,啜了一口,又想起下午,自己同桑雾进门时她的神色,那时候,自己分明是意有所指的,却让她飘了过去,显然,显然、这世道,假凤虚凰确实存在的!或者,柳华年却想起前不久桑雾所遭受的那一通官司起来,那时候桑雾见了不少人,而如今,与桑雾私会在房里的,正是房与欢、手下的骆飞琼。
一碗茶过后,柳华年哀叹一声,想起一句话来,女大不中留,顿时心酸不已。wWW.ΧìǔΜЬ.CǒΜ
“华年哥哥?”
“嗯,我没事,就是头痛得很,去问问阿中饭好了没有。”
就在此时,房门开了。
桑雾同骆飞琼出来,身子笔挺,面带淡淡笑意。她刚出门,就见柳华年同眉软坐在院儿里的石墩子上,眉软殷勤的说着话,柳华年含笑着听,见自己出来,眉软立刻起了身,腼腆一笑,转身走了。
“骆姑娘来有事儿?”
“嗯,有事情同桑雾商量,已经好了,我先走了。”
柳华年还要留骆飞琼吃饭,却见她三步作两步,英姿飒爽的出门了。他回头,就见桑雾站在夜色中,灯光隐约下,可以看见她面上一抹艳羡之色。“她找你干什么?”
“有事儿。”
“什么事儿?”
“不太方便,屋里说吧。”
进屋坐定,桑雾调亮了灯,喝了口水才开始说起原尾。
骆飞琼此行,为的是王秀才。一来王秀才往日对骆飞琼有恩,如今他遭了难,骆飞琼自然要奔走一番。二来王秀才如今卷进的这桩案子确实冤枉。
事情源于前天下午,有人告诉王秀才他家出了命案,王秀才得知消息后回家,却见自己的小妾正同官差哭嚷,说王秀才逼奸婢女,婢女不从,担心报复,于是悬梁自尽。小妾哭诉的时候官差也在,于是喊了仵作来看,婢女确实是上吊自尽的,而婢女的身上,也确实有一些不可描述的痕迹。
“既然是婢女,卖身契便在王家,就算是因为王秀才死的,最多说一句王家苛刻,怎么就吃上官司了呢?”
“因为王家出事的下午,那婢女的哥哥,一个平民,已经将王秀才告上了公堂,说他公然强占良家女子。说是,婢女当初因为父亲犯事才被充入奴籍,如今已然是良家女子,王秀才却将人扣着不还,连给钱也不行。而根据邻居和小妾的证词,前几天确实有人找王秀才,要赎回婢女。也就是说,如今这个婢女的身份到底是奴籍还是平民,还有待判定。”
柳华年顿时一脸懵然,“那这王秀才冤枉在哪儿?”
“嗯,首先我们前天案发前见过他,他一直在这棋摊下棋,且看他痴迷棋盘的样子,至少在那一天,他没有做出危害那婢女性命的事情。可是,那婢女的哥哥为什么要今天下午才去报案呢?我看过如今的律法,那位婢女的父亲已经被赦免,好歹曾经是管家小姐,他的哥哥要是将这事上报给衙门,衙门肯定会处理的。他却一直拖延,看起来像是害怕王家的权势,等知道亲人死了,终于狠下心打算讨个公道。”桑雾看见柳华年下意识地点头,不由一笑,“可他是先报的案,衙门之后才接到死人的消息。”
“万一那做哥哥的在王秀才家里蹲了点儿呢……不对,王家权势,呵,要真那么大,消息哪里会那么容易打探到?”
“对啊,我也很奇怪。还有,婢女到底是谁杀的?骆姑娘告诉我,王秀才家在乡下有地,父母都在外县,独给他在城里置办了房子,好安心读书。他先前娶了一个妻子,早亡,如今陪着他的就是小妾和这个婢女。所以,害死婢女的可能是王秀才,也可能是小妾。小妾杀婢女,可能为情,也可能为别的东西,但不管如何,她是奴籍身份,杀了婢女,是必须要偿命的!”
柳华年顿时兴致盎然道,“你是说,那兄长和小妾有奸情?”
“……”
“咳,口误,口误。可是,骆飞琼找你干什么?”
桑雾面上终于浮现出了实打实的笑意,“写讼状。”
“可是,你分明没有替别人写过讼状吧,她如何会来寻你?”
“嗯,骆姑娘听说那兄长的讼状是陈善桥写的,估摸着王秀才要输。这时候有人告诉她让她来华年书坊,她便找上了我。”
“谁告诉她的?”
“保密。不过骆姑娘说了,要是我的讼状写得好,当真能把王秀才捞出来的话,可以给我半两金子。”其实以如今讼师们讼金的水平来看,加上如今桑雾根本不曾写过讼状,这个价格算是很高了。但因为整个江陵的讼师们都听说给王秀才对家写讼状的是陈善桥,怕砸了名头,又怕得罪陈善桥,于是案发至今,王秀才的讼状还没有人写。王家父母担忧之下,便许了重金,饶是如此,还是找不到人,骆飞琼这才辗转找了桑雾。
“你缺钱?”
“缺啊,你说过的,等两年一过,我们便分道扬镳,我如今在这里无依无靠,可不得做门手艺让自己有口饭吃。”若是凭着名头做个讼师就更好了,既不缺钱,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桑雾从前可是很喜欢推理小说的。
“你想的倒是长远。“柳华年懒洋洋靠在案边,到底嗤笑一声,“在东家想西家,我这里的事情还没做好呢,倒先想着该如何做别的事情,倒也不怕两头空,落得个无依无靠,什么也没捞着。”
桑雾低头喝水,只当没听见。
柳华年得寸进尺,“对了,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吧?理论起来你赚的钱可都是我的。”话音刚落,柳华年就打了个寒噤,他回头,就见桑雾用一双平静而凶狠的眸子看着自己。
“你打算那么做?”
“没有!”
桑雾于是满意的笑笑,低头喝白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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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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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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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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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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