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倾歌令>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世倾歌(7)
  司徒瑾讲了许多,整个上午,苏倾就捧着下巴听他从她在鹿洲遇见他们一直讲到年前的那场变故。

  关于她跳崖的原因和温容抛下一切来找她的事他们两个倒不是很清楚,他们来得匆忙,温容一早就要出去办事,只略略交待了几句他在崖底找到她,以及她失去记忆的事就走了。他们也就没有信口胡说,只是告诉她:她跳崖后温容就放弃了云阳之役,如今他已经完全解除了他与唐芙的婚约,唐家军也不再与他的军队盟合,此刻未郡军队撤回,唐家军又没有重新归服朝廷,程绘掌握着越郡蠢蠢欲动……就因为一个她,现在正是天下大乱。xiumb.com

  苏倾听完,沉默了很久,道:“我知道了。”

  司徒瑾撇撇唇角,挑眉道:“什么你知道了,现在未郡靠顾舒平父子撑着,我虽然身在三王爷所辖的越郡,对天下之势看不明朗,可也明白你不能把他拖在此地……现在你知道从前的事了,就乖乖随他回去,你的病夷尘会……”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给他当说客?”苏倾冷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

  听了这话,司徒瑾皱眉,又敲她的头:“什么说客不说客,哥哥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才千里迢迢赶过来,你以为我很闲么?不识好歹的女人!”

  苏倾抿唇,正想要还手却被他身旁的女人的一个眼神瞪回去,只好狠狠剜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门口去。

  这时温容刚刚从外面回来。他眼底青青的,脸色不太好看,神情却依旧淡然。见了他们,他温润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看见他回来,司徒瑾首先带着抱怨开了口:“她真的病得不轻,我费了一上午功夫,好不容易才把从前的事讲完!叫老家伙来真是对极了。”

  温容只是无奈地对他笑笑,将目光投向苏倾的脸,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找出一点变化。见到司徒瑾跟尹袖的时候,他多少燃起了些期待的,多希望她能因为他们而收起一点对他的冷漠……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不论如何,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他恍然想。

  “阿倾,你想要夷尘来瞧瞧你么?”他走近他们,开口问道。

  苏倾皱眉,冷冷道:“怎么,你觉得我有病?”

  司徒瑾见她的态度真的变成这样,惊讶地张了张眼,一时间没有话说,只悻悻地瞧着他们两个。

  温容倒是一如既往地包容她。说是包容,不如说是纵容,他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垂眼看她道:“知道你不想的,我不叫你看郎中就是。”

  苏倾看见他这个样子,却想起什么似的皱皱眉,站起,语气缓和下来,诚恳道:“温容,我们谈谈吧。”

  温容心中一动。她不再那么冷眼相对了,他的心脏急速跳动起来,感激地看了一眼司徒瑾跟尹袖两个才走近她:“好,我们去上面谈。”

  见事情变化,司徒瑾得意地咧嘴笑了笑,向温容眨眼,道:“不用招待我们了,你们尽管去谈吧。”尹袖也难得跟着微微点了点头。

  苏倾才不理他们两个,只是点了个头便向二楼的房间走去,温容则紧随其后。

  房间刚刚被整理过,见两人上楼,小二又放了一壶热茶在屋内桌上。茶香四溢。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苏倾略作沉吟,率先郑重地开了口:“我已经差不多知道从前的一切了。”

  温容看着她,觉得昨夜的难过总算纾解了些,对她微微一笑,等着她的下文。

  “我该对你道歉,”苏倾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的过去是那样,这些日子才会这么对待你,”她皱眉瞧了眼他依旧包着纱布的手,道,“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听见这句话,温容怔了怔,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那就好,”苏倾点点头,又道,“以前是我追的你,这些事也都算是我惹出来的,我为我不懂事犯的错向你道歉。现在既然事情都清楚了,那么我们就将一切都摊开来谈。”

  她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了从前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理智跟对陌生人才有的礼貌,这让他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还不如冷漠,他突然想,她的陌生真的让他害怕极了。

  况且夷尘说此症无药可医。连听了司徒瑾讲述的事之后她也没有半分动容。她的记忆,是真的回不来了。

  “阿倾,”他涩涩地发了声,“你没有不懂事,我们该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么?”

  苏倾摇了摇头:“你不要再这样了,事已至此,你还不懂?”她脸上带着些同情,“一切已经过去,如果非得要我说得直接点,我已经失去了过去,再不是从前的苏倾,那个和你一同出生入死的苏倾,早在跳崖的那一刻就死了。”

  她从悬崖上落下去的那一幕忽而回到他脑海中,让他心脏猛然一紧。温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茫然地瞧着那个没有一丝感情的人。半晌,他敛起眉,声音更加沉重,自欺欺人一般说着:“你没有死,就在我面前,没有过去也好,和我走,我会给你最好的未来,这便够了。”

  “你给不了,”苏倾无奈地摊了摊手,道,“你可以给从前的苏倾幸福,可不是现在的我,”她认真道,“我喜欢的是应辰,我们已经决定要成亲,你也有政务要忙,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求你成全我们。”

  要他如何成全?温容想自己真的是自私的,否则他不会在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移情别恋后还有种疯了般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旁的欲望。可他押上的是自己的下半生,他不能没有她。

  “阿倾,你想想,听了那么多我们的从前,你就真的无动于衷么?”他看着她,眼中盛满了几近熄灭的希望。

  苏倾看着他的样子,努力忍住心中汹涌的痛楚。她叹了口气,突然面无表情地将一个空杯子递给他。温容犹豫片刻,却还是接了下来。

  苏倾拿起茶壶往里面倒水。此刻茶水依旧滚烫,灼热的温度透过瓷杯传到他手掌,他条件反射放了手,杯子一下子砸在地上摔成碎片,茶水四溅。温容一时间搞不清楚她想要做什么,听着清脆的响声,只觉得那份滚烫一直入到心里去。

  苏倾低眼瞧了瞧地上的一片狼藉,直视着他开口:“有些东西,你没有把握好,一旦毁掉,就再也不可能重归完整了,你懂不懂?”

  温容敛了敛眉。苏倾正以为他无言以对的时候,却见他又重新拿起了一个杯子,向其中注进热水。他的手紧紧握着瓷杯,不用想也知道那该有多痛,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松开。冒着滚滚热气的水逐渐从杯子里溢出来淌在他手上,甚至透过纱布进入他的伤口,可是这个男人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只听任茶水流淌。

  “我从前不知道有这种下场,亲手打碎了自己的一切。可是上天垂怜让我还有补救的机会,这一次,就是死,我也不会放手。”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

  苏倾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才成了无言以对的那一个。而他的目光叫她避之不及,她抿了抿唇,看着茶水灼伤他的皮肤,却丝毫没有阻止他的意思,猛地站了起来,恨恨说了句“不可理喻”,便径直向外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茶水顺着手指侵入伤口,流进衣袖,烫红了他的手与手臂,可温容并没有动。这水哪是烫的,简直凉到骨子里,他冰冷到想要发抖。

  浸入衣衫的水渐渐冷下来,茶壶的水也尽了。温容怔忡半晌,才如梦初醒般放下茶壶,小心翼翼地想要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这时手掌烫伤的无力与水的湿滑却让他握了良久的东西一下子砸下去,他慌忙伸手去接,却还是没能挽回局面。

  茶水四溅,响声刺耳。

  *

  看见温容的伤之后,司徒瑾才开始正视这事情的严重性:苏倾着实病得不轻。这丫头从前那样待温容,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他,而现在,她在说她要嫁给其它的男人?简直是乱了套。

  温容也好不到哪里去。明知道她什么都记不起来,竟还任由她胡闹待在这里——要是他,他才不会大费周章地想让她心甘情愿地随他回去,直接绑起来带回未郡不是更简单?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好了,反正日子还长。

  可是当他将这个想法说给温容的时候,他只是苦笑,说不行,我不能再将她不想的事强加于她。这让他一下就没了办法。

  只能再去找苏倾,得到的回答却是快滚回去结婚,不准管她。他只好咬牙切齿地威胁:“苏倾,他可是堂堂郡王,你要是敢强逆他的意嫁给别的男人,想想你那个什么应郎中的下场吧。”

  这句话倒是起了些作用。苏倾怔了半晌,才明白在自己面前的才不是什么温容,而是未郡郡王温均昱。虽然他现在低声下气地请她跟他回去,可他的忍耐终究会有个尽头,她想。

  这样想着,第二天,苏倾便主动在门口等他回来。

  温容早早出去办事交接,一回来便见她在门口翘首盼着什么。向她走着,他瞧了瞧身后,才敢确定她在等着自己。

  他心中有些期待,更多的却是不安。她不知道又想要做什么,他暗暗想着,加快步伐走到她面前,笑了笑:“天冷,怎么就这样等着?”

  “我……”苏倾皱起了眉。

  苏倾其实是不知道要如何启齿的。求他成全,放过他们?理智地跟他分析?明明她已经说得够清楚,做得够绝,可是他却总是不知道放弃。想着,她叹了口气,索性直接问道:“温容,你怎么才肯离开呢?”

  看着她的眼神,温容的心又是一痛。

  从前这双眼里流露出的只有眷恋跟不舍,每一次离别她都要为之流泪,她曾经恨不得一刻也不要同他分开。可是这都只是曾经了。他勉强笑了笑,不想让她受寒而同她一起向内走去。

  “他……什么时候来迎娶你?”

  苏倾没料到他会突然谈起这个,转眼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想了想,答道:“我们没有约定日期,但是应大哥会来的,他想必在准备。”他必定是要将一切都准备周全,才会来迎她吧。

  “给我个机会。”温容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苏倾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又没有。此时正是上午,还没到饭点,客栈内空无一人,连柜台前的人也去后院忙了。他们两个面对面,温容垂首瞧着她,眼神带着恳求。

  他的手冷极了,仿佛从外面走的那一遭令他从里到外冻了起来。

  “什么机会?”苏倾感受着他的冰凉,敛眉,目光不耐地向旁边移了移,却被一个声音唤回。

  “看我,注意我,试着接受我,”温容握她的手紧了些,直视着她道,“你说从前的事已经同现在的你没有关系,那就不要再一味地排斥我。阿倾,给我个机会,若你做到这些却还是确定要我离开,那么我便走,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苏倾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毕竟她已经与应辰确定了关系,再和别的男人这样纠缠不清就说不过去了。可这又是唯一能摆脱他的办法。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容又开口:“你怕么?害怕一旦不这样排斥我,便忍不住做出对不起他的事?若真如此,你对他也不见得有多么坚定,你嫁给他也不会开心,”他顿了顿,又道,“给我这个机会,也是面对你自己。时限便是他来迎娶你的那日,若到那时你都没有改变主意,那么……我便将你交到他手中。”

  听到这个期限,苏倾终于动心,道:“也就是说,到时候只要他愿娶,我愿嫁,你就不加阻拦?”

  温容才知道他忍耐的能力也没有那么好,否则不会在听着她说起要嫁给别的男人的时候像是被利箭穿心。他不自觉地攥着手指抑制住心中波澜,平稳神色,朝她笑了笑,道:“我只需确定你是毫无动摇地真心对他,不会后悔要我走。如此,我才能放心地将你的后半生交给他。”

  闻言,苏倾微微一怔。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着难以发声,一直到面前的人又温声问了遍刚才的问题才反应过来,躲开他灼人的目光,答道:“好,我答应你。”

  温容心中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也放松了些,却没有放开,而是轻轻地握着它汲取一些温暖,以免自己真的被她带给他的冷意给冻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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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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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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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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