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倾歌令>第五十六章 冰释前嫌,此身相誓(3)
  容将怀中昏昏沉沉的人放在榻上,又转身点了个烛台。不知是不是烛光的缘故,她整张脸都通红,仿佛酒劲上来,使她热极了。苏倾很不舒服,紧锁着眉头,觉得又是头痛,又是燥热,虽然累得够呛,但也睡不安稳,不停地喃喃说胡话。

  温容看见她这副模样,不忍心走,着人取了些凉水和帕子来,耐心将帕子濡湿给她擦拭脸和手。好一会儿,他听见她喘息归于正常,便温声问:“好些了么?”

  苏倾恍惚间觉得清凉舒服,燥热终于平息了些,迷迷糊糊地点头答了句“嗯”。

  温容这才松了口气,手上却也不敢停下,轻轻擦拭着她的脸,尤其是想将她皱起的眉抚平。心里自责无比,只不停想着他当时不辞而别之后,她该有多么心痛。听她说她喜欢他,说她从一开始对他的好都是因为喜欢他,他却没有欢喜,只希望她没有那样用心过,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沉重情意。

  好像从这一夜起才真正开始看清她。她聪明,可又没有那么聪明。她一心为他付出的时候,什么都不曾计算过。他从前觉得她独特得与这世界格格不入,那份聪慧狡黠令人捉摸不透,使他猜不出她心思,似乎他如何接近,她亦置身事外,随时可以抽身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去。

  可这时候,当她真的将她聪明的一面剖开,向他坦露出她为他痴情做出的蠢事,他忽而就觉得那种总是折磨着他的距离感消失了,而她是真真切切地在他身边。这让他觉得不论她来自哪里,不论她有多不同,他都想要把她留下来,哪怕用一生去解这个谜团,他也要把她牢牢地握在掌心。只是——

  “阿倾,”他握住了她的手,喃喃,“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当真就什么回报都不要,就放弃了么?”

  没有回答。苏倾这时候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可他还不敢离开。怕她真的下定决心不要他,他一不小心,她就要再回到她的世界里去。他握着她的手,席地坐下来,静静地守着她,过了整整一夜。

  *

  清晨,苏倾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头有些疼。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昨天的事,却怎么都没有印象,甚至连自己怎么回的房间都不清楚。只记得好像在和司徒瑾喝酒,喝着喝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胳膊也有点酸。苏倾试着动了动身子,心想难道昨天喝醉以后和司徒瑾打架了么?怎么这么累……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想用手去遮一遮透进来的阳光,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握着,瞬间睡意全无,猛地转头看过去,就看见温容背靠着床坐在地上,此刻正一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昨天发生了什么?!苏倾吓了一跳,瞬间想起上次喝醉以后跑到于清面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直接导致他以后见了她就绕道,现在该不会……历史重演了吧?!她抿着嘴唇,瞪大了眼睛看温容,连头疼都忘了。

  温容这时感觉到了这边动静,睁开眼睛看向她。他眼底一圈乌黑,显得整个人都很憔悴。见她醒了,他眼睛似乎亮了亮,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转过身来,温声道:“你醒了?还难受么?”

  “呃……”苏倾觉得他温柔得有点诡异,眨了眨眼,“不、不难受了。”

  “那就好。”温容于是松开了她的手,继续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苏倾受宠若惊地摇头,觉得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她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她想了想,还是问出口:“那个、嗯……我昨天喝醉了以后,做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容没有回答,只是站起来,整了整衣摆。

  于是苏倾继续说:“呃,那个,我是不是、是不是凶你来着?”就像上次骂于清一样。

  温容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看来她还记得她做了什么。

  果然悲剧又重演了!苏倾扶额,觉得他失魂落魄的,好像很难过,也不知道昨天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能坐起来,说了句:“对不起,我喝醉了。”

  “你昨天说得很对,”温容叹了一声,又蹲下身子,很自然地将她鞋子拿起。他也没理会她说“我、我自己来”,边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给她穿上鞋子,边缓缓说,“阿倾,我确实是你说的混蛋,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他这样卑躬屈膝,也是头一回。

  “嗯,我已经原谅你了,”苏倾打断他,不愿意他提起以前她做的事,更不愿意看到他可怜她。不然实在太尴尬了。她故作洒脱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昨天我说的都是胡话,你也不要在意。”

  “阿倾。”温容低声唤了这么一声,乞求似的。

  “你肯定是听温仪之说了我那天的事才这样吧?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苏倾故作潇洒地耸了耸肩,站起来,“我们都当它没发生过就好,你也没必要觉得愧疚,我等会儿就要走了,我走之后,你就……忘了吧。”

  温容看着她这神情,双眼失了一失神,低声道:“我怎么能忘?”

  “这是你自己的事了。”苏倾觉得他的怜悯像一把刀子,能划破她仅存的自尊心。而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他。

  温容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肩膀,阻拦道:“阿倾,留下来。”

  他难道想要补偿?可是她不能接受这种施舍。却还是笑了一声,问:“为什么?”

  “和我在一起,”温容注视着她,“随我回扶安,待江山稳固,我便娶你。”

  娶她?苏倾愣了个神,随即想起他们昨天晚上是共处一室的,他肯定是想要负这个迂腐的责任。她笑了笑:“你不用娶我,”她拂开肩膀上的手,“别担心,世界这么大,我以后肯定会找到个爱我的人的嫁出去的。”xiumb.com

  温容听见这句话,一时哽了喉咙,艰涩道:“阿倾,我想不到除了你之外我还能娶谁,难道你能想得出除了我之外,你能嫁给何人么?是我糊涂多疑才导致如今场面,但我可以保证,今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苏倾突然就觉得委屈。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说这么一番话,这些话每一句她都听进了心里,可是她已经不再敢相信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温容看她无动于衷的样子,眉头深锁着,声音更低了:“阿倾,我不能离开你。”

  “不能离开不也离开一次了么?”苏倾垂眼,反问。

  “那是因为,”温容叹了口气,下了决心似的,终于把话说出来,“我从前错以为你与司徒瑾……”

  苏倾愣了愣,随即想到了先前他对他们的态度。想到在尹府时他说她会住进西弗门,想到了他在毓城说的那句“所念之人与他为侣”,想到了他走的那一天她帮司徒瑾演的那场戏。

  她这才恍然大悟,所有谜团都有了答案——原来他以为她才是那个背叛他们感情的人,所以才会不辞而别,才总是态度转变。他们之间竟隔着一个这样可笑的误会这么久。

  苏倾心里瞬时五味杂陈,最直接的感觉就是——

  “你竟然以为我喜欢司徒瑾?!我是那么没品位的人么?!”她悲愤交加地吼了这么一句。

  温容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怔,又低眉说了句:“是我不好。”

  苏倾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抬头狠狠说了句:“你怎么就不会问呢?我对你那么好,你还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她皱起眉头,“还是你本来就从来没看到我对你的好,也没有对我用情多深,否则怎会那样轻易离开?”

  温容因为这句话更加难过,又伸手握住她肩膀,声音凄然:“我怎会对你用情不深,从前我对你种种,没有一点不是发自内心,你难道也没有知觉么?只怪我勾心斗角的日子过惯了,反忘了去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敢相信你对我心意,直到现在仍觉得你……不像是真的。阿倾,我从前太糊涂,只要你肯给我机会,今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回来。”

  苏倾有些不敢相信,但又觉得这些天的狼狈一下子就有了回报——她终于弄清楚了她来找他所要问的问题,终于听他说出了不辞而别的缘由。他没有欺骗她,自始至终,他都是喜欢她的。现在他就在她面前,藏起了往日的那份从容骄傲,第一次以这样的口气向她认错,求她不要离开……她简直做梦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此刻,在他面前没骨气的本质又回来了,苏倾语气一下子变软,问了句废话:“你说的,都是真的?”

  温容见事情有了转机,连忙点头,“千真万确,今后,我再也不会对你说半句谎话。”

  苏倾想即便他说的是假话,她也都会信的。像是霎时寒冰消融一般,她笑了出来,又不满足地说了一句:“你发誓。”

  温容听见这句话,好像萦绕心头的恐惧瞬间就散去,将她拥进怀中,不假思索地发誓:“若今后我对你说一句谎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苏倾于是继续开口:“好,这可是你说的。现在,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想了想又幽幽加上一句,“说谎会不得好死的。”他还从来都没有给她说过这句话。

  听见这句话,温容的心更明朗几分,不由扬起唇角,抱她紧了些。

  “喜欢,当然喜欢。”这句话也说得毫不犹豫。

  苏倾脑子里还是乱乱的,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让她有点措手不及。他竟然也一直喜欢她,就因为一个误会耽搁这么久。幸好她追了过来,否则两个人就要这样错过了。她靠在他怀里,突然觉得好高兴。这种喜悦驱使她笑起来,并反抱住他,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好,那我原谅你了,我们和好吧。”

  温容终于彻底将害怕被抛弃的心情释然,笑了出来,应声道:“好,我们和好。”

  苏倾这时候却注意到自己被他握过的肩膀上有血,吓了一跳,急忙拿起他的左手来看,就看见了上面的几道伤痕。似乎本来愈合得就不好,经过刚才动作又出了血。

  “这是怎么弄的?疼不疼?”苏倾皱起了眉头,想难道这也是她暴力倾向的后果?

  温容一直忙着照顾她,连自己手上被酒壶碎片划伤都忘了,经她提起,这才注意到这几道伤。想了想,故意道:“这是你喝醉打的,很疼。昨夜我还为你浸了冷水,更疼了。”

  苏倾心疼地看着那几道伤口,又因为他的话自责起来,小心翼翼托着他的手,说:“那你坐下别动,我叫人给你上药。”

  “你自己伤的,你自己给我上药。”理直气壮的一句,根本没了刚才低声下气求她留下来的样子。

  苏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才刚起来,还要洗漱……”

  “我也刚起来,也要洗漱。”又是气定神闲的一句。

  “所以?”苏倾黑着脸看他。

  “我昨夜为你拭了大半夜的脸降温,你吐过之后也是我伺候你漱的口。”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要她把这些都还回来。

  拜托你只伤了个左手好么又不是半身不遂!苏倾张嘴,看了看他的伤,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默默去让丫鬟准备洗漱用的水,又拿了药过来。

  温容竟然真的就不动,非要她服侍着他洗漱。苏倾只好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给他擦脸,喂他漱口水。心里逐渐温暖了起来,似乎他真的已经成了她的丈夫,早上起来,在八点钟的阳光之下,可以这样亲近,这样甜蜜。

  此刻温容更要享受。一夜的劳烦都纾解开来,一月来的忧虑也消散,这让他甚至什么事都来不及想,只希望能与她安安静静地共享这般大好时光。

  苏倾趁着给他洗脸的时候细细打量他——细致皮肤,剑眉星目,挺直鼻梁,还有好看的薄唇,五官搭配得这样恰当,当真放到哪里都要倾倒众生的。他可真是精致的人,这一定归功于他娘画阑王妃,那个传说中的美人肯定长得比玉娘还要漂亮。基因遗传学真坑人,苏倾又在心里默默数落了一遍自己未曾谋面的爹娘。

  而温容被她盯着看,觉得有趣,扬唇问了句:“看着我做什么?”

  苏倾伸手拨了拨他头发:“你看,你头发这么长,扮个女装什么的肯定特别漂亮。”

  温容:“……”

  苏倾见他无语,又觉得心情很晴朗,在他脸上啄吻一下:“总之很好看就是了。”

  温容被她这个突然袭击惊得心脏都停了一下,但是看她那样自然,只好面上假装平静,垂眸一笑,感叹了句:“阿倾,得了你,我此生夫复何求。”

  苏倾听了这句话,顿时觉得从前受的所有委屈都不算什么,灿烂地笑起来:“那我们从今往后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好。”温容答道,“不离不弃。”

  这是个阳光极好的上午,似乎还有隐约花香逸入屋子,一切都那样舒适。苏倾望进面前那人的眼睛,仿佛能瞧见他眼底淡淡的光华,为她在他眼中的投影镀上一层温暖色彩。她想她这一生都会铭记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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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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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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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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