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间,尹袖除了沉默的时刻多了些,颐指气使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变化。苏倾还发现,从她第一次见到她起,她就没笑过。
司徒瑾骨子里可能真的有那么些受虐倾向,也不像从前那样离这可怕的女人远远的,反倒老是凑上去找罪受。苏倾暗自分析了一下,得到结论,他是爱上尹袖了。
人家常说爱情是莫名其妙的东西。苏倾以前是不认同的,就比如她爱温容,就是因为温容太招人爱,但是她想了半天司徒瑾爱尹袖的理由都没有头绪。最后只能得出结论,司徒瑾的爱情是莫名其妙的东西。
温容算是成了她最完美的一任男朋友。在路上,苏倾总是怀着满足这样想,但是又始终觉得少些什么,似乎总不够亲密,有什么隔阂似的。
大概当他握住她的手要她与他相随的时候,那份心意已经明显,但他没有直接说过他喜欢她终究让她耿耿于怀,而且这几天他们也从未谈及未来,更没有许诺。她心里的疑虑实际上很多很多,可是自己终究太卑微地爱着他,甚至没出息地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事情都能含糊不清。导致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有问出,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而温容这边,他自问对所有他想掌握的事都势在必得,惟独一个苏倾,竟能让他鲜有的自信不足。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与司徒瑾的事,他便可以假装不了解,甚至勉强自己对此不怀介意,可是真正令他焦灼的是,她到底情归于谁?他从来便是个谨慎多疑的人,有时候,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仍旧是当初苏倾使司徒瑾吃味的工具的想法竟难以按捺,但每次又都被苏倾对他甜蜜的笑容给消解。只能不停安慰自己,这次西弗门之行告一段落,就将她远远带离司徒瑾身边,彻底将她据为己有才好。
四个人各怀心事地走了一天,到了泯水畔,就近找了个客栈住下吃饭,其间司徒瑾还是对尹袖各种殷勤,生怕她对被灭门的事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似的。见状,苏倾很识趣地拉了温容和她单独坐了一张桌子,免得影响司徒瑾发挥。m.χIùmЬ.CǒM
吃饭的时候,隐约听到邻桌的人说的又是倾歌令的事,苏倾不由皱眉,小声嘟囔:“温容,你说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看重这个倾歌令?它真的有传说中那么神?”不管走到哪里,每个人嘴上都挂着这个词,烦都要被烦死了。
比起她精明得什么都能分析出来的时候,温容似乎更爱她偶尔的糊涂。他这时也吃得差不多,便搁下筷子,问她:“你可知道倾歌令的来历?”
苏倾其实是听林忠讲过的,但是她觉得他的版本神话色彩太浓,就没有相信。温容问起,她也就摇头,说:“不知道。”她更想听他讲给她听。
温容知道她的心思,也就对她笑笑,缓缓开了口:
“在上百年前,瑞朝还未建立时,统治整个天下的是华朝。这个朝代刚开始时尚繁荣昌盛,但统治时间越长,君主便一个不如一个贤明,到了最末一个,尤其暴虐无道。他统治之下,腐败大行其道,捐税繁重,民不聊生。
那一年,恰逢百年不遇的大旱,朝廷赈灾不力,一时间饿殍满地,哀鸿遍野,整个华朝怨声载道。瑞朝第一任靖天子,就在那时揭竿而起,很快便有了一支自己的军队,打着灭华的旗号起了兵。
这支民间的军队多由没有经过训练的草民组成,刚开始的半年尚借着民愤得了不少拥护,可后来百姓们发现,战争使他们的生活愈发艰苦,而靖天子军队中无知的莽夫们,更是开始四处搜刮百姓钱财,逐渐声名狼藉,民心衰微,人们反而纷纷倾向华朝那一边,局势十分不乐观。
华舜十六年,靖天子战华军于赤野,敌三十万,我十万。
兵力悬殊之间,上天忽降祥兆,乌云密布,一时间昼时竟如同黄昏,大风呼啸如狂,未几,五色霞光现于天际,天火下凡燃至华朝军队之后,迅速蔓延,三十万华军,瞬时陷于一片火海。这时清歌忽而响起,覆过了战场的嘶吼与惨叫,一块青玉的令牌,须臾间现与靖天子手中,天意一遍遍歌颂:华朝没,瑞朝兴。华朝三十万兵士溃不成军,或葬身火海,或落荒而逃。
这一战,成为瑞朝与华朝之争最重要的转折。
神助靖天子的传言四起,人民中,天赐其子救世之说愈来愈强盛,无数有识之士纷纷投靠。而那块青玉的令牌,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成了天意之彰显。人言得倾歌令者,得天下。
在当日同率军队参与赤野之战的尹泊尹将军的襄助下,再五年,靖天子彻底击溃华朝残势,登上天子宝座,开创瑞朝。供奉倾歌令于皇宫高台,定都朱华城,更其名为元歌,始,瑞庚元年。”
温容悠悠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恢弘的历史便如同画卷般摊开在她面前,那些战马嘶鸣,似乎就响在耳边。
苏倾感受着古时传说的魅力,想了一会儿,认真看着温容道:“也就是说,倾歌令于瑞朝,便是天意,也就是无上权力的象征,所以才会引来四郡抢夺。而现任天子丢了倾歌令,就失了天意,就有失去民心,大权旁落的危险,才会有这样的议论,是不是?”古代讲究君权神授,想必这个倾歌令就是神权的具象化。
温容赞许地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异国人,她能理解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
苏倾长叹一口气,摇头,“其实利益与权力并非什么好东西,总引人趋之若鹜,更能让人万劫不复。生在大权在握的帝王家也并非好事,”她皱眉,“总是要争来争去,顾及他人的虎视眈眈不说,还要整日算计人心,活得实在太累。”
温容怔了怔,垂眸:“阿倾,权力于帝王之家的人来说,只是一盘没有选择的棋。这盘棋没有好坏,只分谁更高明。高明的人,便能坐拥天下无忧,而不高明的,合该任人宰割。”
说这话的时候温容脸上并没有表情,可苏倾却兀然从那双垂下的眼眸中看出些坚决苍凉,好似经过无尽磨难后的领悟——这本不该出现在这一张年轻的脸上。
她看着那张俊朗面孔,突然不敢去想从前的岁月里,这个生长于王族的人经历过怎样的挣扎才走到如今,走到和她相遇那一天。
也是在这时,第一次有了一种无法靠近他的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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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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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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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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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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