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会得到表扬,会得到夸奖,会得到鼓励,即便姐姐做错了,大家会揪出来,然后耐心地指正她、劝说她、教导她。
但是他不会。
他不管做了什么,都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看到。
宋连祁最开始的时候,还不这么想。他觉得大家对他真好,真宽容,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干了什么坏事,都没有人指责他,只说句话就过去了。
直到宋连祁听见下人们悄悄议论:
“没有血脉就是没有血脉,果然天生就是当不了家主的料。”
“整天都阴阴沉沉的,不爱笑也不爱说话,这样的小孩,要不是家主的孩子,谁愿意伺候啊。”
“家主的孩子?你看家主把他当孩子吗?在宋家,没有继承血脉的就是枚弃子而已。”
“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听说从前几代家主血脉觉醒都晚,小的时候还有互相竞争的机会。这个……刚出生那天,小姐的血脉就觉醒了。一出生就是弃子,说实话,还不如不生下来呢。”
“可是我看家主和夫人,也没有不喜欢小少爷啊。”
“你是新来的吧?新来的总归要单纯些。你没觉得家主不喜欢小少爷,那你有没有觉得家主特别喜欢小姐呢?我跟你说,就是为了做个样子罢了。出门在外,名声总要好听点的。偏心偏得厉害了,那可不行。”
“……”
宋连祁听了个大概,才几岁的小孩子,并没有完全理解他们话中的意思,但多多少少,也明白了点什么。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活都干完了吗?仗着自己有点东西就能在宋家横着走了?主人家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
宋徐严厉的声音传来,吓得几人赶紧认错、慌忙逃离。
宋徐眯了迷眼睛,皱起眉。
若不是因为他们有点灵力修为,并且知晓一点宋家的事情,家主也不会派他们来照顾小姐和少爷。毕竟小姐和少爷年纪还小,又不是常人,要是招了普通佣人进来,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反而容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这几个,嘴碎嚼舌根的,不要也罢。该向家主禀告这件事。
宋徐转过身,就看到小小的宋连祁远远地站在柱子旁边,整个人笼罩在柱子的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宋徐心下一惊,赶紧小跑上去,一边思考着小少爷有没有可能听到那几个下人说的话。
“小少爷,您在这里多久了?”
宋徐蹲在宋连祁的面前,笑着问。
宋连祁只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久到宋徐以为宋连祁是听到了什么,正憋着心里的难受,可能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时候,宋连祁轻轻地说道:“太远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说完,他径自绕过宋徐,向前走了。
宋徐松了一口气,这个距离以小少爷的现在的能力,确实什么都听不到。
可是他又觉得奇怪,小少爷怎么知道他想问什么呢?
宋徐。
宋连祁一边走一边想,这个老管家是少有的几个,一直对他和蔼可亲的人。
宋连祁记起来,这个老管家对姐姐也是那么和蔼可亲。
宋连祁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他肯定跟父亲一样,也是为了做个样子罢了。
没过多久,宋连祁就发现自己身边换了一批人。
他知道肯定是宋徐看不下去,把那件事告诉父亲了。
可其实宋连祁并没有那么在意。
这些人都是一样的,除了外面那张皮,里子都是一样的,换成谁都没什么区别。
相同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没有间断和停歇地重复着。说不上有趣无趣,只是必须这样重复而已。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如果让后来的宋连祁回忆,应该是在那个晚上,他撞见宋连理衣襟带血地走过来,却在发现他的时候,又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开了。
——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一切都初现了端倪。
宋连祁觉得有些奇怪,他的姐姐跟其他人一样,甚至做得更好一点。看见他会友善地笑,会亲切地询问他的学习情况,会关心他的生活状态。
但是宋连祁心里很清楚,那只是为了做个样子。她是未来的宋家家主,必须心存仁善、关爱幼弟、建立长姐的威严,至于宋连理内心到底对他这个弟弟是怎样的想法,宋连祁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她做她众星捧月的公主,他配合地当好月亮周围暗淡的星星,一直到她顺利地成为家主,也就可以结束了。
所以那个一向看见他,就笑得真如亲善的姐姐一般、能营造出姐弟和睦氛围的宋连理,这次一见到他却转身就走,临了还瞪了他一眼。虽然模糊,但宋连祁看得真切,那一眼冷冰冰的,却又似乎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宋连祁觉得莫名其妙。
难道是格斗训练输了,被批评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要是真遇到这种情况,他的姐姐也只会认真地接受不足,然后私下里尽全力弥补,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瞪他,把气撒到他头上来。
不过想这么多做什么,反正跟他也没关系。
宋连祁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眼之后,宋连理失踪了。失踪了小半个月。
虽然所有人以为,宋连理只是去接受秘密训练了,但是宋连祁知道,她失踪了。因为在宋连理总是拿来给他做借鉴的已经排到明年的计划表上,根本就没有秘密训练这一项。
宋连理从来都是一个严格执行计划的人,她的人生不应该有一步是出错的。
然后宋连祁按照那天晚上宋连理走的方向,走出了侧门,漫无目的地瞎转悠,然后被禁地的守卫拦截了下来。
宋连祁以前不是没有来过禁地,但以前似乎没有这么多守卫;再加上父亲和母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焦急的样子,于是宋连祁猜到,他的姐姐,很有可能就在禁地里。
禁地里,听说居住着真血一族的大长者,是真正的大能大修家。
唔……宋连祁想,那宋连理可能真的是去接受秘密训练了。
半个月后,宋连理又重回众人的视线。跟之前相比似乎没怎么变,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宋连祁觉得他这个姐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好像有千言万语压在心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更奇怪的是,宋连理对他的学习和训练突然无比上心,每天都监督着他完成所有的任务;那认真的程度,简直比对她自己还要负责。
宋连祁受不了了。他受不了突然之间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下,受不了时时刻刻被人关注。
他觉得宋连理从禁地回来后,整个人变得……变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偏偏在别人眼里,宋连理还是以前那个宋连理;偏偏在别人眼里,宋连祁回避宋连理,反倒是他的不领情。
于是宋连祁木着他那张脸,脑子里面想的却是,该走到哪里去才能不用见到宋连理。
鬼使神差的,他又去了禁地;理所当然的,他又被拦了下来。
“少爷,前面是禁地,您不能再过去了。”
宋连祁沉默半晌,慢吞吞地说道:“我知道。我不进去。”
有谁嗤笑了一声:“就算您想进去,也进不去啊——小姐是被大长者亲自接进去的,您就——”
“宋三!慎言!”
为首的守卫皱眉呵斥道。
“嗯。”明明是被侮辱了,可宋连祁还是没有什么愤怒的反应,反而缓缓地说道,“我并不想进去。”
也许是他这样不急不躁的姿态,让宋三觉得他是无形中摆出了一副上位者的架子,有种高高在上的优雅,这当即刺痛了宋三的自尊心。
“不过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宋三!下去领罚!”
宋三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要退下。
“站住。”
突然从禁地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虽然年轻,可这淡淡的两个字,却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
几个守卫皆是一惊。
“请问,您是大长者吗?”
向来沉稳的宋一试探着问道。
那声音沉吟半晌,然后缓缓说道:“你认为呢?”
说完,只听得“噗通”一声,旁边的宋三朝宋连祁笔直地跪了下来!
宋一眉头一跳,心中一紧:“大长者,是我等冒昧了。”
“无妨。你们冒昧的,也不是我。”
宋一皱了皱眉,催促宋三道:“宋三,向少爷道歉。”
宋三咬着牙:“凭什么?!”
他刚嘴硬完,就接连向宋连祁磕了三个响头。
“既然你不愿意动嘴,那就别用嘴了。”
那女声从林子里幽幽地传来。
宋三愤怒地张嘴,却发现自己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带他去见你们的家主。你,进来。”
宋一疑惑:“您说的是……”
“我。”
宋连祁一边向禁地内走去,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见林内再没有声音传来,又见宋连祁毫无阻碍地走进了禁地内,知道这就是大长者的意思,宋一等人便听从地退下,将此事汇报给宋济去了。
禁地内是一片异常美丽的树林。但再如何美丽,都只是一片树林罢了。
宋连祁视线缓缓地转过一圈,没有显露出丝毫紧张的神色。
“如今是什么年份了?”
那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又响起来,顿了一会儿,才用一种故作深沉的语气补充道:“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已经不知外面是如何的景象。”
宋连祁一字一句,声音清脆地说:“可是您一个月前才与我父亲谈过话。”
“……”
那声音顿时沉默了。
许久,那声音才继续道:“一个月前,我不过有几句话与你父亲吩咐,并未关心旁的东西、”
“你不是大长者。”宋连祁缓缓地说道,“父亲说了,大长者素来沉默寡言,不喜现身人前。当然,一个月前父亲出门在外,根本不在宋宅。”
“……”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宋连祁站在原地,看起来气定神闲。
“行吧行吧,我服了你了。”
那声音不过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有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树上一跃而下。
宋连祁朝她看过去,微微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很白,短发,穿的衣服款式已经过时了,但很干净。
宋连祁眼珠子一转,联想到她刚刚问现在是什么年份,心中有了个猜测:这大概是一只几十年前误入禁地的妖怪,要么受了伤,要么就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不过这妖怪是怎么进来的呢?大长者又怎么会允许妖怪待在禁地里?
宋连祁顿时冒出一连串的问题,但是转而又想到,这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叶淮一下树就看到眼前这个小屁孩,沉着脸一副思索什么的样子,不禁腹诽:屁大点孩子,心眼怎么比大人还多。刚才看他年纪小,还以为会好骗一点,早知道还不如不帮他呢。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表面上叶淮还是一副友善亲近的模样:“小朋友你好啊!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份了吗?”
宋连祁见她一脸讨好的笑容,不自觉垂下了眼:原来,就连妖都是这个样子吗?
但他也没有拒绝回答,淡淡地说出四个数字后,他便漠然地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诶诶等会儿!”
叶淮还没来得及感慨这时光飞逝——眼睛一闭一睁十年就没了——就看到这个心眼挺多的小男孩冷漠地走了。
虽然吧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看在这个小男孩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安慰安慰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连祁很有礼貌地停了下来,尽管他询问的语气因为过于平淡,而显出几分不耐烦:“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毕竟这只妖刚才帮了他。哪怕他并不需要这样的帮助。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叶淮’,叶子的‘叶’,江淮的‘淮’。”
“宋连祁。”
宋连祁言简意赅。
叶淮:“……哪个‘宋’,哪个‘连’,哪个‘祁’啊?”
宋连祁这下就不再理会她了,只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小孩子不要总是不说话嘛!你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一定特别好看!”
宋连祁依然不理她,甚至加快了脚步。
可惜叶淮身高压制,只消多跨两个大步,就轻易追上来了。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呀?读书?看报纸?对了,现在外面流行玩什么呀?你喜欢出去玩儿吗?如今世道怎么样,乱不乱?”
说着,叶淮还回忆了一下,“应该还不错吧。我记得我入睡之前,已经蛮太平了。”
这个话题倒是引起了宋连祁一点点兴趣:“你经历过乱世?”
叶淮见小孩终于肯搭理自己了,颇有点表现意味地说道:“那是当然了!我也是经历过战争的人!”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不过战争不好,真的不好。你要是真有什么向往的话,就向往世界和平吧。”
宋连祁抬头看了她一眼,暗忖:如果她不是妖怪,应该很难在战争中存活下来吧。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小屁孩看清的叶淮,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问道:“我现在看起来像几岁?有没有七八十岁那么老?”
她要还是那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说出这种话,不是得被人当妖怪看嘛!
宋连祁平静地说:“我早就猜到你是妖怪了。”
叶淮:“……哇哦!你好聪明啊,你是怎么猜到的?”
破绽太多了,应该说,叶淮压根就没想隐瞒。于是宋连祁只淡淡地说道:“这里是宋家禁地。”
叶淮看他一副老气横秋的做派,不禁“扑哧”笑出声来:“你今年几岁了呀?”
宋连祁不吭声了,只兀自地找着出路。
“怎么不好意思说了?是不是现在才发觉,站在你面前的其实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大姐姐啊?”
宋连祁又不理她了。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呀?害羞了?还是你本来就不喜欢说话?”
宋连祁心想,难道他不喜欢说话这一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你说你一个小孩子,又不爱说话,又不爱笑,刚才我问你你喜欢什么,你也不回答我——你是不是比起喜欢的,讨厌的东西更多啊?那你讨厌什么呢?”
即便没有得到回应,叶淮还是继续喋喋不休。
宋连祁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欠缺点耐心:“妖怪都像你这样,话那么多吗?”
叶淮:“好好好,那我不说了好吧?”
于是叶淮抿起嘴,还真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只是叶淮不说话了,宋连祁还是感到烦躁。不管他怎么绕来绕去,都找不到禁地的出口。
终于,他拉下脸来问道:“出口在哪。”
可却迟迟听不见叶淮的回答。
他抬起头,看见对着她,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耸了耸肩。
宋连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觉得你话多。”
“嘿嘿。”叶淮顿时笑嘻嘻道,“想出去啊?想出去你就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呗。”m.χIùmЬ.CǒM
宋连祁抬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讨厌的东西。所有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叶淮愣了一下,她听得出来小孩语气中的认真。
“那……那刚才的守卫这样说你,你不生气吗?你不讨厌他吗?”
“没有必要。人也是一样的。”
宋连祁淡淡地说道。
“好吧。”
叶淮颓然了。
不管这小孩的性子是天生的,还是多年来的环境造成的,他已经有了自己固定的想法和看法,不容易改变了。至少,也不是她三言两语改变的了的。
“我送你出去。”
“你告诉我出口在哪里就行。刚才的事情我父亲我肯定已经知道了,也许他现在就在外面等着。我父亲见过大长者,所以你还是不出现为好。”
叶淮再次感叹于宋连祁的思虑之周到。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北山司司主的儿子,她几乎要怀疑宋连祁的身体里其实住了一只妖。
毕竟这是宋家禁地,叶淮不想惹麻烦。但她还是坚持把宋连祁带到了出口。
宋连祁猜得没错,宋济宋济得到守卫的消息后,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就直接赶到了禁地。
看到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且一脸平静地从禁地结界内出现,宋济又想起那番被女儿听到的谈话,顿时五味杂陈。
“父亲。”
宋连祁只低下头以示礼貌地喊了个称呼。
宋济已经习惯了儿子向来的疏远。他也只点了点头示意,然后凝声朝着禁地内的人喊道:“前几天禁地异动,大长者的花也枯萎了。我们都很担心大长者的情况。不知道大长者可否愿意见宋某一面。”
禁地内沉默了许久,才传来一声轻飘飘的“我很好”。
叶淮想到宋济是认识这个所谓的大长者的,内心紧张得要死,生怕宋济揪住声音不像这一点不放。
幸运的是,宋济并没有听出任何端倪。
估计就是认识也不熟吧?也对,“大长者”这种一听就知道地位很高的人物,住的地方又是禁地,肯定是一年都不一定露一次面的那种。
叶淮刚要放下心来,就听见宋济接着说道:“大长者不愿意见宋某一面,是否因为犬子顽劣,擅闯禁地,叨扰到您了?”
叶淮:……啊?
被叫到名字的宋连祁倒是一脸淡定。父亲只不过是想借此把叶淮逼出来而已。
若是真的大长者,兴许在父亲第一次问的时候就直接现身了;但叶淮跟他非亲非故的,为了不惹麻烦,自然是不会出现的。
宋连祁吃不准他的父亲到底有没有怀疑这个“大长者”的真实身份。但也无所谓,只要那个妖怪不出来,父亲也不可能真的闯入禁地。
出乎宋连祁意料的是,一阵短短的沉默后,那个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明的妖怪,居然真的从禁地里走出来了。
更让宋连祁那张向来平静的脸难得产生“懵逼”这种表情的是,宋济居然大跨步上前,激动又尊敬地对叶淮行了一礼:“大长者,看到您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叶淮看着眼前这个宋家家主,非常以及万分肯定,她只听说过名字,绝对没有见过他本人!
于是叶淮比宋连祁还要懵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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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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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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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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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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