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戾妖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另起了一个话题:“外面那个,陆引和是吧?你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三百年前你喜欢他,还是因为三百年后你喜欢他?”
身上的压制瞬间一轻。
虽然从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叶淮觉得,自己的猜测基本上是对了。
没了限制,叶淮又变回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你现在是挑拨我和他的关系吗?是不是我跟你的对话,其实他都能听得见?”
叶淮双臂环胸,吊儿郎当地笑了:“他听不听得见都无所谓。我这人向来比较实诚,目前我挺喜欢陆引和的,跟他是不是苍和没有关系。他是阿和也好,不是阿和也罢,对我来说又没什么打紧。三百年前的,都是前尘往事了,回不去,也没必要回去。”
叶淮说得坦然,戾妖却像是听见了个笑话般,嗤笑一声:“可你就没想过,他是因为什么?”
叶淮觉得这戾妖有点无聊:“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喜欢,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反正现在在一起,不就好了?你一个妖怪,怎么对别人的情情爱爱这么感兴趣?”
戾妖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眼神有些冰冷:“你到现在都不曾怀疑过么?为什么以你的不死之身,都彻底地‘死’了一回,他却还能活着?为什么他会摇身一变,成为典刑司的刑长?为什么没有人能发现他不是人?又为什么,他执着于五帝神器?”
一连串逼问,砸得叶淮满头满脑都是大写的懵逼。
“这我……”
叶淮还来不及说点什么,那戾妖便穷追不舍道:“让我来告诉你,当初——啊!——”
明显戾妖要爆点什么惊天大猛料,叶淮自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想不到那戾妖连个话头都还没完全起开,便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
周围深灰色的墙壁开始崩溃消解,莹绿色的代码行突然加速滚动起来,只瞬间就掠成一片虚影。
接着叶淮眼前一晃,整个场景就转换到她的单身小公寓里了。
叶淮回过神来,就看到陆引和站在她面前,手里紧紧攥着她的新手机,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目光深邃,又晦暗难测。
叶淮反应迟钝似的,顿了两秒,才缓缓问道:“那只戾妖呢?你把它赶跑了?还是死了?”
陆引和死死地看住她,许久才吐出两个字:“死了。”
“啊——”叶淮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所以,我们之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你是不是早就可以抓住她,但偏偏偷听到刚刚那个时候,才出手?”
叶淮笑眯眯地问。
可语气一点都不友善。
陆引和神情冷峻,抿唇不语。
叶淮突然沉下脸来:“要么说实话,要么别说话,你自己考虑考虑该怎么回答吧。”
陆引和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淮,接着选择了沉默。
叶淮也冷冷地看着陆引和。
许久,她突然“呵”的一声,自嘲一笑:“陆引和,你知道的,我现在是喜欢你,但不代表我信任你。”
她说完这话,便从陆引和手中抽出她的新手机,陆引和只紧握了一瞬,便松手了。
叶淮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引和深冷的眸子里,有戾气一闪而过。
“陆引和这个傻x,傻x!”
一路上叶淮气愤地一边蹬地,一边骂人,一边又不停地看自己的手机——这么久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电话进来。
叶淮对着手机冷冷一笑:“行,三天之内你都别跟我说话,别想见到我了!”
对着无辜的手机一通发泄之后,叶淮冷静下来,不再纠结于陆引和的事情,而是回想起那只戾妖。
如果那只戾妖真的是混沌后人,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它看起来并不是要吞噬她增进修为的样子。
比起她,叶淮觉得戾妖的针对性更强的是在陆引和身上?
叶淮脑子一热,突然想到,不会那只妖怪看上陆引和了吧?《西游记》里唐三藏还是女妖精们的香饽饽呢!
但叶淮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后面的对话明显离不开三百年前,苍和还是第二任万妖王的时候。
叶淮想到自己替苍和挡下苍心剜心一术后,最后的画面是苍和也被击倒,浑身是血地倒在她身边。
是了,她想当然地以为苍和是跟她一起死了。
可苍和最后的那个眼神……
叶淮终于想起来了,当时濒死的状态下,她虽然感到怪异,却没有时间和余力细想;而三百年那么久远的时间,让她一时之间也忽略了曾经的心情——
三百年前,苍心发难那一夜,苍和看向她的眼神,是多么的冰冷和陌生,完全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叶淮在大太阳下,忽然浑身发冷。
她抬起头,静静地感受温暖的阳光,像能驱散刚才一瞬间,她心里的阴暗寒冷似的。
所以说,记忆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东西啊!
上一刻分明还远在妖区附近的陆引和,下一秒便出现在了谢远洲的办公室里。
谢远洲枕在椅背上,闭着眼,看起来很是满足地小憩。
陆引和眯着眼睛,眼神中流露出鲜有的危险之色:“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远洲没有睁眼,只懒懒一笑道:“这么急啊?直接空间转移过来了?你这样一下可要消耗不少灵力呢,万一等会一言不合,你可能就打不过我了。”
“那所谓的戾妖,是你养出来的。”
不是疑问句,陆引和显然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远洲这才缓缓睁开眼来,眸中含着微微的笑意,他略略一偏头——
这神情,竟有几分像刚才的戾妖。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这分明是伏羲规里的那只混沌,在人世盘踞了十年的结果。本来嘛,我还能让它听点话,可是你不肯给我伏羲规,它没有地方住闹脾气,我又管不了,所以他想怎样就怎样喽!”
谢远洲一摊手,示意这件事,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真要追溯起来,源头不是那些人自己么?自己产生的戾气,自己被吞噬了,也怪不了别人吧。”
谢远洲无赖地一笑。
陆引和冷冷地看着他。
谢远洲毫不躲避地与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对峙,最后陆引和开口:“好,伏羲规给你。”
谢远洲得意地挑了下眉,却听起来很是关切地说:“真是意外!你也会有为谁妥协的一天。是不是你的心还没有融合好,所以你最近的情绪才那么容易产生大的波动?”
接着他得寸进尺道:
“要是万万年前,我知道你有了心后会这么有趣,我一定那时候就给你炼化一颗心出来——有意思,真有意思!”
被谢远洲说中,陆引和敛下眼,看不清眼神,也不知道在想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彻底平复下心绪,再抬眼看向谢远洲时,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仿若天边流云一般清淡又高渺的南山司陆刑长。
“谢远洲,我知道你不是他。”
谢远洲脸上笑意顿收,一瞬间显得狰狞;可很快他就回复过来,看上去依然是那副浑不在意的腔调:“原来你知道了啊。不意外,毕竟是大名鼎鼎的你嘛!”m.χIùmЬ.CǒM
“万万年前,纵使有了这颗心,我也能将它剜出来。”
陆引和的语气森冷莫辨,他淡漠地看了谢远洲一眼,如深潭古井,无波无澜,万物寂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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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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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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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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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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