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顾海生明知故问道。
秦朝暮噎了噎,呼出一口气,认命道:“说你……猪油蒙了心。”
“行啊秦朝暮,”顾海生斜眼打量她,皮笑肉不笑道:“挺能耐啊!”
“都说了不是我说的!”秦朝暮反驳。
“有区别吗?”
“当然有!”秦朝暮愤愤:“怎么不见你去数落数落人家钟乐啊!”
“我多大她多大?”
“那我你就可以数落了!”
“嗯。”
“为什么?”秦朝暮疑惑。
“因为,”顾海生笑了笑,理所当然道:“你欠数落啊。”
“顾海生!”秦朝暮大叫:“你大爷的!”
“这就现原形了?”顾海生丝毫没有被她的怒气影响,问道:“这就你所谓的报恩之道?”
一提到报恩,秦朝暮立马老实了,说:“谢谢你。”
“什么?”顾海生似是没听清,旋即又恍然大悟般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就是好像一直都没来得及跟你正式的说声谢谢。”
顾海生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隔了一阵,他出声,语气却带有一丝异样:“秦朝暮。”
秦朝暮察觉到了他语气里不同寻常的味道,正襟危坐道:“什么?”
“如果真感谢我的话,”顾海生说:“离开这里。”
“啊?”秦朝暮懵了。
“离开这里,马上!”顾海生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没有了刚开始的调笑。
秦朝暮沉默了一会儿,先是有些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随即大脑飞速运转,然后迅速抓住重点:“你都知道了?”
“嗯。”顾海生没有否认。
秦朝暮没想到他竟然回答得这般坦然,没有一丝一毫要隐瞒的意思,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顾海生开口,还是没有任何的隐瞒:“从你来那天我就知道了。”
“啊?”秦朝暮惊讶。
“你跟她们不一样。”
“她们是?”
“志愿者。”
“哦?”秦朝暮笑了,问:“哪里不一样?”
“你的眼神,既没有其他志愿者那种对穷性僻壤的同情和怜悯,也没有抱怨,而是……”顾海生说着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词汇:“而是带着一种坚定,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坚定。”
“我倒是没看出来。”秦朝暮转过头凑近顾海生,面上做严肃状,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狡黠。
顾海生直觉她下一句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你竟然观察我观察地这么仔细。”
果然。
“你一直都这么没皮没脸的吗?”片刻后,顾海生认命般叹了一口气。
“你说呢?”秦朝暮反问。
顾海生没回答,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秦朝暮也很有眼色的适可而止。话题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顾海生,”秦朝暮说:“我想你应该很明白,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走的。”
“记得上次我要你答应我的事吗?”
“嗯。”顾海生点头:“想问什么你问吧。”
见他这么坦然,秦朝暮索性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小曦……沈晨曦失踪前,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海生没有立刻回答,从兜里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动作娴熟地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却没有急着去把烟点燃,像是在戒烟的人控制不住烟瘾故意把烟放嘴里过过瘾。
他不说话,秦朝暮也没有催促,这么久她都等了,根本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良久,顾海生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点燃了嘴里的烟,猛吸一口,很快就有白色的烟圈从他嘴里吐出来,随之吐出的还有他沉默良久的话。
“我一直想,”顾海生说:“你什么时候会来问我。”
“你好像等我问你等了很久。”
“算是吧。”顾海生又吸了一口烟,没有否认。
经历了刚刚的来意被揭破,秦朝暮对于他的这个答案也在意料之中,她也不想再对自己为什么会暴露或者什么时候暴露的这种问题追根究底,虽然她对顾海生口里说的“一开始就知道了”这种话根本一个字都不相信。
但此时此刻,对于她而言答案显然要更重要:“所以,我现在能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无可奉告。”顾海生沉声道。
这个回答秦朝暮倒是完全没有预料到。
从一开始顾海生就她十分的坦诚,以致于她问他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直奔主题,她根本就没想过他会在最后有所隐瞒,秦朝暮一时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很快,秦朝暮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眸色暗了暗,猛地转头看向顾海生,带着一股隐忍的怒意:“你在试探我?”
“试探什么?”顾海生装傻。
“呵,”秦朝暮冷笑:“什么你一早就知道了,根本就是屁话,你只是想试探出我来的真正目的!”
“你的想象力一直都这么丰富的吗?”顾海生看着秦朝暮,不紧不慢地问。
“给我我要的答案。”秦朝暮厉色道。
顾海生依旧无动于衷:“我说了,无可奉告。”
“顾海生!”秦朝暮怒不可遏:“你别忘了你自己答应过我的!”
“所以我并没有选择编一个谎言来欺骗你。”
“那照你这么说我反而还应该感谢你吗?”秦朝暮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感谢就不用了。”顾海生继续装傻,掐灭烟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朝暮:“我只希望你能听我从我的建议,离开这里,越快越好。”m.xiumb.com
说完,顾海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朝暮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如果眼神可以放出利箭,顾海生现在怕是已经万箭穿心了。
顾海生走后很长一段时间,秦朝暮都一直呆坐在原地。
她仔仔细细回忆了自己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实在是没有想通她到底做了什么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
另一方面,她自己也很矛盾,她对顾海生竟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感,即使被他发现,她内心也没有显露出该有的慌乱,甚至……甚至内心深处竟然是希望他知道的!
这让她感到很不安。
秦朝暮想了好半天,最后也没想出个头绪,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但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拿起自己的拐杖起身回屋,刚关上门就掏出手机拨通了周队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接,秦朝暮莫名一阵心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打算挂断重拨的时候,电话就被接起了。
“喂,周队!”电话刚一接通,秦朝暮就迫不及待的出声。
“喂?请问你是?”但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并不是周队,而是一个女人。
秦朝暮的第一反应就是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立即拿开手机查看电话号码,再三确认自己并没有拨错,才回复那头的人:“您好,我找周重铭周先生,可以麻烦他接一下电话吗?”
“你是?”女人又问。
“我是他同事,姓秦。”
“抱歉秦小姐,重铭他,”电话那头顿了顿,声音似乎有带有一丝哽咽:“重铭现在恐怕不能接你的电话。”
秦朝暮心头一紧,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你是嫂子吗?周队他怎么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才出声回答她:“对,我是他妻子,他前两天出去走访从悬崖上摔了下来,现在都还在医院没有醒过来……”
女人说着又要哽咽起来。
秦朝暮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有点不可置信,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安慰道:“嫂子放心,周队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嗯。”女人回:“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只是例行汇报工作,如果周队醒了,烦请嫂子通知他一声,就说秦朝暮来过电话。”
“好。”
挂断电话,秦朝暮心里有些五味陈杂,她感觉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周队的受伤绝对不会是意外,她在他底下这么多年,很清楚他的能力和底子,一般情况不可能会受伤,难道是有人……
秦朝暮不敢再往下细想,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她的内心深处蔓延开来,她隐隐有种所有事情都已经失控了的错觉,她甚至觉得,她可能真的找不到小曦了……
“笃笃。”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秦朝暮的思绪,她从噩梦般的猜测中幡然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笃笃。”见她没有回应,敲门声又响了一声。
秦朝暮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去开门:“来了。”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的人倒是让秦朝暮愣了愣。
“秦老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薛琳儿站在门口,笑得还是一样的假。
“薛老师有事吗?”秦朝暮扶着门,没说让她进,也没说不让她进。
“秦老师似乎是不太欢迎我,既然这样,我就站在这儿说吧。”
“怎么会?”秦朝暮笑:“薛老师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说完,她把门大打开,侧身让出位置。
“多谢秦老师。”薛琳儿迈着步子走进来,大摇大摆地打量着秦朝暮的房间。
秦朝暮倚在门边没说什么,她想看,就让她看个够,反正她“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可看的。
“秦老师,你这房间也太简陋了,怎么不置办些东西,总感觉冷冰冰的,缺少人气儿。”很快薛琳儿就发表了评论。
“薛老师见笑了,”秦朝暮回:“我只是一个志愿者而已,待不了多久,自然也用不到太多东西。”
听到她的回答,薛琳儿似乎是有些意外,问:“听秦老师的意思,你这是要走?”
秦朝暮解释道:“已经六月份了,孩子们马上就放暑假了不是吗?到时候我自然也是要走的。”
“也对。”薛琳儿笑道:“我这是忙糊涂了,竟然连暑假都给忘了,不过,放完暑假秦老师还会来吗?”
“薛老师似乎很关心我的去留?”秦朝暮问。
“秦老师说笑了,作为学校的工作人员,对于像秦老师这样的人才,关心你的去留不是理所当然吗?”
“真的只是为了学校?”秦朝暮明知故问。
“难道我还有什么私人的理由关心秦老师的去留?”薛琳儿一脸困惑的反问。
秦朝暮耸耸肩,没再说什么,她心里很清楚,薛琳儿来这里只是为了试探她。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试探,不能戳破,只能配合着对方满山遍野的兜圈子。
此刻,她的耐心有些告罄。
“薛老师来找我,只是为了关心我的去留问题?”
“也不全是。”薛琳儿走到门边,偏头看向秦朝暮:“顺便还有一些话想要提醒一下秦老师你。”
“什么话?”
薛琳儿凑到秦朝暮耳边,轻声说:“为了秦老师的人身安全考虑,还请秦老师千万不要像某个小姑娘那样,半夜一个人跑去念子坡。”
“谁?”
薛琳儿勾唇,却又不是在笑,声音像是带了某种蛊惑:“前阵子来的志愿者,叫什么来着,哦,沈晨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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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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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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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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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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