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气的声音,已经像口破锣,发出“嘶嘶”的漏气声。
她死死瞪着王耀庆,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他的手。
人快死的时候,真是有股很强的力量。王耀庆短时间内根本挣脱不开。
更何况,他根本不想挣脱。
他皱着眉,看着她,很是疑惑:“为什么?”
王耀庆一定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借他之手杀自己。
反正她已经离死不远了。
温雨突然想笑,她呵呵一笑,肺部剧痛,引起一阵咳嗽。
一咳嗽,更加剧疼痛,像个死循环。
对了,她的人生,就是个死循环。
富足安逸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要老头。可老头只想要富足安逸的生活,却求之不得。
温雨知道,她要是再不喊,就没有时间了。
她使劲攥着王耀庆的手,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大喊一声:“杀人啦!!!”
痛,好痛。离死不远的时候,温雨看着王耀庆,想起了老头。
他也像王耀庆这么帅,不,比王耀庆帅。
他比王耀庆多出一份成熟睿智,骨子里的野性却和她一模一样。
温雨至今不后悔当初的出逃,也不后悔将所有人的命运改变。妹妹的,蒋柔的,张连英的,安心如的,张少澜的,包括现在王耀庆的。
命运所以能改变,说明那一开始就不是他们的命运。
而她遇上老头,却是冥冥中的命运。
老头要杀她,温雨很伤心。
最终,老头还是不信任她,怕她出卖他。或者,他更爱他的儿子。
不过无所谓,老头不爱她,她却爱老头。
这是她最后能为老头做的事了。老头,你看见了吗?
温雨闭上眼睛,在极度疼痛中静静等待死亡。
警察早已进来,温雨及时松了手,他们第一眼看见的,是沾满王耀庆指纹的牙刷插在温雨的肚子上。那上面没有一个温雨的指纹。
王耀庆真笨,她的十指指纹早就被烫掉了,他竟然没发现,呵呵......
李警官都震惊了。
王耀庆拿着牙刷,插进温雨的肚子里。
他要不就是疯了,要不就是被陷害的!李警官的第一反应。
他的第二反应是,就算王耀庆是冤枉的,他也很危险了。
医生护士推走温雨,王耀庆被警察带走。
这一切其实发生得很快,电光火石。
但在温雨和王耀庆看来,时间仿佛延长了。
王耀庆在公安局做笔录的时候,传来消息,温雨死了,死状极其痛苦狰狞。
事实上,当时王耀庆不是没机会反应,但一是王耀庆的指纹是最好的证物,二是王耀庆震惊了。
是的,温雨把他弄震惊了。
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一个恶毒的疯子。
可她眼中的痴情,却让王耀庆惊疑。她想起了她的老情人了吗?
为什么她会笑得那么幸福?
如果有女人愿意这么喜欢他,他绝对舍不得让她死。
王耀庆的律师张淮已经来了。
他疲惫的闭上眼,跟张淮说的第一句话是:“准备文件,我要把股权转让给安心如。”
这次的事,不能善了。王耀庆心里是清楚的。
他有杀人的嫌疑。
他更明白公司那摊子事,和番茄在后面虎视眈眈的野心。
如果不是温雨那个决绝幸福的微笑,王耀庆可能还在犹豫。
但现在,王耀庆决定相信他的直觉,相信安心如的坚韧。更重要的,他在危险的时候,理应把身家财产托付给自己的女人。
如果安心如没有守住他的东西,那就说明他没有坐拥家财的命。要是他没事,他可以再去奋斗。
要是他有事,安心如总会知道留下点财产给自己防身......
手续办得不算快,但也不慢。等安心如得知王耀庆出事,又从张连英那里得到全部真相的时候,张淮已经来通知她这件事了。
安心如正在健身房。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淮蹲在她对面,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安心如的脸色很糟糕。她全身汗津津的,本来晶亮的眼睛,又一次灰暗下来。
伊娜在她身边。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比安心如强点。
她跟着安心如蹲下,紧张地拍着她的肩膀:“老板那意思是让你把他的身家守住,你可不能垮了呀!”
“我特么的什么都不会,我怎么守住?!”安心如像只愤怒的小兽,嘶声低喊,引起健身房一阵关注。
张淮蹲在安心如对面,郑重地盯着安心如。
这就是那个打不死的小强吗?他对安心如的美貌没兴趣,对她的韧性和聪明感兴趣。
不带男女情感的兴趣。
他斟酌了下,开了口:“我是王先生的私人律师。股权让渡还没有办完,但公司已经决定聘任你为副总,暂代王先生主持公司运转。如果需要,请随时找我。”
想了想,他又说:“如果王先生不在公司主持事务,公司会乱出你的想象。王先生多年拼搏的结果就保不住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安心如猛一抬头,看了看张淮,沉着一张脸:“你让我想想。”
说着,她站到了僻静的地方沉思着什么。
张淮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失望。
毕竟能让王耀庆这么信任的人,多少应该有些与众不同的。
伊娜不放心地跟过去,担心安心如会又一次崩溃。
她小心翼翼地看看安心如的脸,发现安心如正咬牙切齿地念念叨叨,像是咒骂什么。
伊娜的心猛地一沉:“心如,你在跟谁说话?”
看到伊娜惊恐的眼神,安心如没好气地说:“你怕我又受刺激住院?”
伊娜老实地点点头:“是的。”
安心如瞥了她一眼:“我敢吗?我要住院,老王那一亩三分地怎么办?”
“那你这是干什么呢?自言自语跟个疯子一样。”伊娜问得战战兢兢。
“骂老天爷呢!刚让我好两天,怎么又没完没了地跟我死磕上了。”安心如恨恨地说:“我正跟他商量呢,能不能别折腾我,不行我给他修个庙。”
伊娜有些无语了。
张淮看着安心如迟迟不转身,一点点失望起来。
终究还是年纪不大,撑不起事。王耀庆对她那种没来由的信任,怕是错觉。
他正准备回去通知王耀庆,安心如接不了这个摊子,就见安心如咬牙切齿地转回身:“以后有什么事情,还要请张先生帮忙。”
她的眼神发狠,像是被逼到绝路的狼,看着瘆人。
张淮不觉点了点头:“我的分内而已。”
他对上安心如那双狠厉的眸子,突然有个很奇怪的想法,这个女人,和李渔期不知道哪里像,却又有点不像。
安心如送走张淮,默默冲了澡换了衣服,坐着伊娜的车回了家。
她在车上一言不发,开始伊娜还想逗她说话,后来渐渐放弃了努力。车上一片死寂。
下车上了楼,安心如进卧室,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慢慢化妆,像是第一次参加试镜一样。
很多事在她心里萦绕,可安心如不敢去想,怕耽误事,只能咬牙把它们锁在心底深处。
她精心描画眉眼,涂红嘴唇,往苍白的双颊扑了些嫩红的腮红,显得精神奕奕。
安心如将头发夹成卷发,穿上衣柜里唯一一身套装,米白色的短西装和一步裙,配黑色衬衫,老气但干练。
蹬上高跟鞋,拿起手包,安心如走出卧室,给徐眉打电话:“我需要你送我一趟。”
伊娜有些惊奇。安心如出来的时候,气势十足,像极了之前到处自我推荐找工作机会的她。
前段时间的颓唐一扫而光,她那双眼睛,重新充满光彩。有些硬邦邦的光彩。
“你,你不是又受刺激了吧?”伊娜还是有些担心。
安心如瞥了伊娜一眼,转眼又打电话给王吉:“王哥,秦逸飞每天还在保护我吗?”
“是啊,他只是不在你眼前而已。”
“你把他手机号告诉我一下,说不定我用得着他。”
王吉告诉她号码,然后踌躇一下:“你现在来公司吗?”
公司乱成一团粥,王吉不确定安心如现在来合不合适。
王耀庆已经告诉他,让他协助安心如。
王吉对王耀庆的决定还是有些腹诽的。这时候,帮着稳住公司的人应该是他。
可多年的兄弟,如今面临牢狱之灾,王吉也不好说什么。
有王耀庆亲近的下属,已经得到消息。这种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公司都知道了。
有艺人开始闹着解约,有经纪人要带着艺人跳槽,还有行政人员拿着一堆文件不知道找谁签字。
王吉焦头烂额。
他觉得安心如来了反而更添乱。
“我现在就去。”安心如稳稳地说。
王吉皱了下眉,来了还得照顾她。
他知道安心如懂事聪明,但毕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这摊子事儿,她不一定能担得起来。
但安心如已经挂了电话。
王吉怔了一下,盯着手机看,突然觉得安心如说话的口气变了。前段时间的颓唐不见不说,以前逢人笑三分的客气也没有了。
变得锋芒锐利,甚至咄咄逼人。
徐眉也是这么感觉。她驱车赶往安心如的住处,心里盘算着安心如怎么了。
安心如此刻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
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不断地糊化妆容。她只能边擦边补妆,可后来妆已经补得没法看了。
安心如索性洗了脸,素着一张脸,往床上一倒,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闭上眼睛,悲伤和愤怒像黑暗的海洋,夹带着尖锐的咆哮,仿佛从全世界向她袭来。
生平第一次,她全心全意地憎恨这个世界。
她奉养的养父,是杀母的仇人。
她连去找他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张连英和警察的电话是前后脚到的。安民夫妇作为鱼饵已经失效,双双被抓。
安民腆着脸,还想让安心如给他找个好点的律师。
他说,生恩不如养恩。
安心如直接告诉警察,他死了也与她无关,挂了电话。
安心如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点什么。
她应该去放把火?杀个人?干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把心里那片黑色的海洋找个渠道发泄出来,让她别再疼痛,愤怒,憎恨,想毁了世界又想毁了自己。
然后张淮来了。
她要给王耀庆收拾后院去。王耀庆身陷囹圄,后院不能着火。
她不能哭,不能犹豫,不能让人觉得她不行。
那是老王的身家。现在她谁都信不过,毕竟这个世界谎言太多,龌龊太多。
老王为了她变成这样,这份身家,只能由她看着她才放心。
安心如感觉,当初碎裂的盔甲,又一点点回到了她的身上,坚硬厚韧。与以往不同的是,还长出了尖利的刺,虎视眈眈地对着这个世界。wWW.ΧìǔΜЬ.CǒΜ
耀庆娱乐里,经纪人李月如气势汹汹地在大厅大闹:“老板都被抓了,还扯着艺人不让走是哪门子道理!”
她身后,站着一个绝艳的少女,吸引人不自觉看她。
少女低头缩脖不敢说话。
王吉冷冷地说:“李月如,别趁乱起不该起的心。老板还会回来,何况这个艺人是老板看中签下的,不是你挖掘的,你只是带她而已。”
“哎呦,老板不在你给谁表忠心呢?”李月如冷笑:“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们艺人今天走定了。”
“番茄给你多少好处?”王吉抱着膀子冷冷地说。
李月如表情一滞,旋即竖着眉毛像是豁出去了:“你管得着吗?人往高处走!”
她冷冷地叫嚣:“王耀庆都垮台了,杀人啊,估计出不来了!他眼里不就有个安心如吗?这次我看安心如跑得估计比谁都快!没亲爹亲妈教养,就知道勾引爷们儿,哼哼,能有什么道义!”
“李月如,公报私仇是吧?当初你就差脱光了勾引老板,老板不搭理你,就喜欢安心如,你快气疯了吧!”王吉冷笑着说。
周围一阵议论纷纷:“李月如还干过这事儿?看着挺矜持一个人啊!”
“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呢?”
李月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王吉你个血口喷人的东西,你这么维护安心如,是不是你也跟她睡过了?三个人一起玩的?”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大厅响起。
安心如眼睛幽黑狠戾,盯着李月如,幽幽然像匹狼一样:“要滚抓紧滚,别弄脏我的地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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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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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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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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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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