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洛城金粉>第一百三十章 乌夜啼第三折上
  次日正值洛都的开市之日,城内外皆是一片祥和的熙熙攘攘,便好似与往年并无半点分别。直至傍晚黄昏之时,街道之上方才清净了些,而两市的歌舞坊之间,却在沉沉的夜幕兜头罩下后,又更为热闹了许多。

  枕山楼三楼的雅间窗户半开着,而窗内人影绰然一闪。窗台之上,其貌不扬的灰色鸽子一步一顿地四处啄了啄,眼珠一转,便振翅飞了出去。

  风茗倚着窗棂瞥了一眼街景,待得那只信鸽在夜色中飞得远了,才抬手将窗户轻轻地关上。

  “先生,今日我所前往的几处商铺防卫均已布置得当,”她放下手回过头来,看向业已写完了密信的沈砚卿,“倘若夜间有变,应当尚算有力抵抗。”

  “如此,今日倒是辛苦你了。”沈砚卿搁下笔收好纸张,而后又道,“我这里也已布置得当,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

  风茗思索了片刻,又问道:“可需要暂且停下枕山楼中的一些生意?也好免去一些客人的无妄之灾。”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其中就有着随时监视枕山楼异动的探子呢?”沈砚卿听罢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倒也依旧是温和,“风茗,我自然明白医者仁心的道理,但如今却是绝不可有。”m.χIùmЬ.CǒM

  “是我考虑得不当。”风茗带着几分歉意地微微颔首,“当此之时,处理诸事确实应当更为谨慎。”

  “以你的心性,其实本不该牵涉这些。”沈砚卿举步行至风茗身侧,宽慰似的笑了笑,“只是需要你在必要时保证枕山楼中不会生变罢了,不必如此紧张。”

  “我又怎能放宽心呢?其实我自己的性子如何,我自然是明白的。”风茗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就近倚着一处案桌坐下,低声道,“我幼时随小叔叔学习医术时,他便说我仁慈太过而决断不足——其实也就是所谓的优柔与懦弱吧?”

  她这样说着,很有些沮丧地抱臂趴在了案桌上:“到后来三哥也说,依我的性子只需在他们的庇护之下继续做风城的千金小姐就好,阴暗处的一切是我看不清楚也难以理解的。但世事又怎会如愿呢?”

  风茗微微阖了阖眼,又道:“所以我真的很羡慕玉衡,她实力不俗,行事也颇有决断。我若能有她一半的底气,那该多好?”

  “你这番话说得也未免太过妄自菲薄。”沈砚卿听到此处,终是开口道,“更何况她的经历我也能猜出六七分——成为那样的人,实在算不上是幸运。”

  “但至少,不会像我这般无力吧?”风茗轻轻地叹了一声,道。

  “未必,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势力,所要面对的人也麻烦许多。不过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了。”沈砚卿只是微笑着耸了耸肩,并没有再就此多说什么,“何必总是如此艳羡他人?最后不过是徒增烦恼。”

  他顿了顿,起身打开了雅间的门,又笑道:“与其这样一个人胡思乱想,倒不如随我来廊上看一看大堂之中的情况。”

  风茗哑然失笑,亦是跟上了他的脚步:“先生倒是看得开。”

  她在沈砚卿的身侧抬手扶着阑干,于雅间外的廊道上俯瞰着此刻华灯初上的大堂,暖红色的灯影流转之中,只觉是一片喧闹熙攘的繁华光景。

  “这是自然。”沈砚卿背着身倚在阑干之上,一面偏过头漫无目的地看着大堂中的一角,一面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复又笑道,“若我也如这般处处忧心自己的不如人之处,只怕在刚入意园时便要羞愤自尽了。”

  风茗不免有几分好奇:“为何这么说?以先生当年的声名……哪里会有这样的感慨?”

  “到底还是当年不懂得收敛几分意气,而其他人也不愿计较这样的虚名。”沈砚卿笑着摇了摇头,“其实那时无论文赋、策论或是剑术,意园之中都不乏远胜于我之人。”

  “这又从何说起?”

  沈砚卿略微抬了抬眼,目光不知落在了渺远的何处:“便譬如那时谢侍中的剑术堪为一绝,清明、白露两位夫人长于文赋,其间政绩斐然者更有数位。若说家世,那么蜀中以商贾起家的应氏,在陈郡谢氏、颍川玉氏他们眼前,便更无谈资了——你瞧,怎么算都是我那时更该羞愧吧?”

  “竟是如此?”风茗有几分讶然,旋即又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说道,“我可不信,莫非那时的先生竟真的一点长处也没有?这可如何引得至今还有人怀想?”

  “有人怀想?竟连我自己都不知。”沈砚卿倒也不甚避讳,反是半开玩笑似的答道,“那时我大约也只有几幅丹青勉强可算出挑。说不定能惹得人们茶余饭后偶做谈资的,也不过是那副皮囊而已。”

  “我指的自然并非闲人,而是……”风茗迟疑着斟酌了片刻,继续道,“比如陆寺卿这般的旧时同道中人。”

  “他啊,毕竟也算是旧知交。更何况……”沈砚卿说到此处,声音却是悄然地低了下去,半晌才摇了摇头,再次说道,“罢了,他的想法,谁知道呢?”

  见他如此,风茗自然也不愿就此多问些什么,转而临时另寻了一个话题道:“那么‘夏至’呢?上一次……我似乎听得你们在言谈之间提到了这样一个人?”

  “我看你分明是想多听些故事。”沈砚卿不觉笑了笑,眸子里分明地映着交辉的暖色灯光,而他目光含笑掠过风茗之时,似又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夏至么……那时其实并不算是多么出挑,只是心性格外地宽厚,加之他的父亲那时也在绣衣使接替谢侍中为统领,是以他与所有人的关系都相当不错。”

  “那他……”风茗如以往听其他奇闻异事时一般便要问后来如何,却又猛地想起了意园众人最终的结局,就此缄口不言。

  “那时你既然听见了只言片语,便应当能猜到,谢家的事情发生后秋庭‘另寻良主’,我自然是气不过,论辩之时便难免动起了手。”沈砚卿却仍旧是说了下去,“那时便是夏至将我拦了下来,总归没有让我们落入更为不可挽回的境地,”

  风茗听到此处,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在犹豫之时,沈砚卿已然开口继续说了下去:“你一定想问他最后如何了——你还记得谢氏子弟最后的结局吧?”

  “除却先前自尽之人与谢徵,其他的……均被斩于洛都东市口。”风茗犹疑了片刻,最终简短地说道。

  沈砚卿移开了目光,重又看向了大堂:“不错,那时夏至坚持要去为他们入土为安,我……没能拦住他,所以他最后也没能回来。”

  “怎么会呢?”风茗低低地叹了一声,似乎很有些讶异,“我记得当时的段统领最后得以在长秋宫与太傅之间周旋至善终,那么他如何也都不至于……”

  “你还是低估了谣言和百姓的力量。”沈砚卿的音调沉了沉,“有人怀疑谢家之事的真假,自然有更多的人深信不疑。行刑之日万人空巷,东市口原本便已拥堵不堪,你猜一个去为‘叛逆’收尸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说着很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这细微的动作落在风茗的眼中,便令她觉得颇有些不是滋味:“我明白了。那么,段统领也是因此而倒向那时的含章殿的?”

  “不得而知。我听闻兴平元年廷尉寺走水的那夜过后,段统领以证据担保了那时由太傅再倒向长秋宫的秋庭,此后不久便致仕离京……也的确算是善始善终了。”

  沈砚卿说着便直起身来不再倚靠着阑干,而后略微侧过了身,负手俯瞰着楼下的大堂。

  风茗试探着问道:“后来便再没有消息了?”

  “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后来。”沈砚卿说着轻轻地笑了笑,“那时的故交们如今再想起来,似乎也大多都是遗憾。日后若是有机会,或许能一一说给你听。”

  风茗思忖了片刻,亦是微笑着应道:“先生若是不介意提及那些事的话,我自然很乐意听一听。”

  “这又有什么可介意的呢?”沈砚卿摇了摇头,“避讳与否其实都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更多的人能够记得他们。”

  “那……”

  风茗不觉抿了抿唇,斟酌了一番词句后正待开口回答时,大堂之中高悬着的华灯猛然之间齐齐坠落熄灭。

  而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前,风茗已然瞥见有枕山楼的下属有条不紊地将通往中庭的门迅速关闭。

  枕山楼中的繁华景象海市蜃楼般地瞬间消散在黑暗之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黑暗之中楼下嘈杂的惊呼声。

  风茗尚处于猛然间面临变故时的懵懂之中,下一刻便已被身侧之人按住双肩猛地向下俯身。

  “小心。”

  沈砚卿压低了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之时,她已然感到有一支利箭几乎是贴着她的头顶掠过。

  “有人想要乘乱袭击枕山楼?”风茗不觉紧紧蹙起了眉,又惊又疑地低声问道。

  “若是袭击,只怕就不会如此儿戏了。”沈砚卿低声回答着,手上的力道因危机暂时的解除而放松了几分,收了回去,“多半是想趁此机会混入中庭窃取些什么,我自有应对。大堂中的客人想必不久便会被疏散,到那时……一切或许才真正开始。”

  风茗沉默着微微颔首,侧耳听着大堂之中嘈杂的人声渐渐散去,这才试探着直起了身,低声询问道:“不掌灯么?”

  一片昏暗之中,她感到沈砚卿正将她的手腕轻轻地握住,掌心微热的温度印在了她的腕骨之上。

  “稍待片刻,跟紧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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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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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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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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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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