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你似乎一直在与谢小姐交游,今日怎么偏偏来寻我了?”见得风茗前来,玉衡便索性驻足岸边,向着她微微一颔首,笑道,“可是有什么事?”
“这话听起来,怎么倒像是个不受宠的深宫妃子似的。”风茗不觉失笑,略微加快了脚步走上前来,随着她一同在太液池畔信步走着,“谢徵拜访过昭阳宫后的第二日,约摸是傍晚的时候,我瞧着这宫中的戒严便似乎放松了些。那……”
玉衡立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略微压低了声音:“既然如此,不如今日晚些时候便去绣衣使卷宗库那边看看。”
“晚些时候么?”风茗有些不解,“可是还有什么顾忌?”
“晚间那里值守的通常都是低阶的绣衣使,行动也方便些。”玉衡笑了笑,“若是此时过去,一旦正面遇上了裴统领,只怕不好解释。”
“原来如此。”风茗思量了一番,点了点头,“你呢?怎么来了这里?”
“近日闲来无事罢了。”玉衡瞥了一眼昭阳宫的方向,低声笑道,“如今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先前我留在昭阳宫,是因那里有宫人窃了太妃珍藏之物,便托人前来调查,好巧不巧,这事儿到了长秋宫手里,也就顺势交给了需要监视昭阳宫的我。”
“监视?”
“准确地说,是探听一番谢小姐的言行。”玉衡道,“不过也恰是在昨日,长秋宫传来消息,这里不必时时刻刻地盯着了。如此一来,我倒是得以偷闲一番。”
风茗本能地感到了几分蹊跷:“也是在昨日么?”
“我还听闻早些时辰东宫那边得了陛下的消息,说是帝后染疾想见太子一面,而后他便真的一反常态地上书请见——这些事情只怕也不是你一个外人能想明白的。”见风茗一副凝神深思的模样,玉衡不禁有些好笑,抬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不如说说看,谢小姐整日都在闲聊些什么,让你这么有兴趣?”
忆起这几日听得的趣闻,风茗不觉微笑:“她此前流落于民间被农户收养,倒是见过不少有趣的风俗逸闻,我见这与风城很是不同,便多听了一些。”
“原来你爱听这些。”
“也只是觉得新鲜才聊记一二,来日若还能遇见小叔叔,倒是能与他细说一番。”
玉衡沉吟片刻,问道:“你说与风城很是不同,不知是在于何处?”
“很多呀,比如中原的地貌与气候,还有些民间的风俗……”谈起这些,风茗倒是难得地滔滔不绝了起来,“你也知道,风城本是前朝战乱之时迁入了北疆,故而也保留了许多那时候的风俗。不过也有些不同……”
“哦?”玉衡见她难得有这样的兴致,便索性问道,“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了,风城与此处最为不同的,又是什么?”
风茗笑了笑:“最大的不同……或许是风城中女子的地位吧,几乎是与男子相齐的。譬如我刚刚来到枕山楼的时候……其实因为抛头露面被闲人诟病过一些时候,但在风城却不会如此。”
“听起来倒是……令人向往。”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玉衡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怅惘,旋即却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容,“不知这样的习俗,因何而起?”
“若我不曾记错,是因为那时带领风氏迁入北疆、建城通商的,便是第一位女家主风盈袖。”风茗微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讲述,“传闻那时她本是风华无双,却为风城的基业而一生未嫁,自然也是没有子嗣。后来的继任者为表尊敬、也为了不埋没人才,便有了这样的约定俗成之事——不过百年以来,倒是再未有过这样的女家主。”
“蟾宫已步,桂香盈袖,配上风姓又有几分飘然欲仙之意,倒是个不错的名字。”玉衡听罢,轻笑着颔首,“不过,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或许以后便会再有这样的奇人也未可知。”
“这倒也是。”
“方才还听你提及了‘小叔叔’,不知这又是何人?”
“他是父亲的三弟,约摸也只比我年长了八九岁。他倒是对家主之争毫无兴趣,最喜欢的便是钻研医术和探访各地的风光民俗,算来也是我的医术启蒙。”风茗说着,语调忽而低了几分,“不过十余年前他便离城去了中原,到如今也没有多少音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中原地带幅员辽阔,想来他会逗留很久了。天大地大,总有相遇之时。”玉衡自知这样的话题难免引来几分感伤,而后便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如此说来,你是受了他的影响,才打算南下中原的?”
“也不全是……”风茗似乎很有些难以启齿地顿了许久,这才低声道,“我看父亲是有意要将我和祝家的那个长子定亲换取他们的支持,正巧那时候南北两边有了些冲突波及到了我……总之是勉强求得了南下来商会历练三年的首肯。”
玉衡不置可否地微一挑眉:“算来期限也快到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一提及此事,风茗很有些烦恼地抵了抵额头:“如今看来,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见此,玉衡不由得又一次轻笑起来:“若非是有南北之争的性命之危,倒很像一出才子佳人戏码的开头。”
风茗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抿了抿唇,小声抱怨:“你怎么又取笑我……那倒是说说看,你又是为何要顶着非议来做这绣衣使?”
“这个么……待得此事终了,我就与你说些有趣的。”玉衡一怔,随即又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我们这便动身吧——宫城的西北角,紧邻着的可是金墉城。”
风茗早便听闻这前朝的金墉城废宫之中每到半夜,都会有耸人听闻的哭嚎之声经久不绝,当下也不再拖延,应下了玉衡的提议:“那……好吧。”
……
兴平八年十月二十四,有黄门郎至东宫,谓帝病笃,欲见太子。太子旋而上书,以求朝觐。
帝允之,谓思之心切,宣之于次日入殿。m.xiumb.com
——《十二国春秋·前宁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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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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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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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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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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